扬州城里的风向变了又变,说书先生的故事终于有了下文。
“上回说到那叶斩雪的徒弟叛逃浩气盟,这厢谁知道叶斩雪大婚之日她竟然来抢婚……”
叶沐雨偶然路过茶馆听到这么一句,拎着药包逃也似得跑走了,好不尴尬。
进了客栈,她咚咚咚的跑上楼,把门关好了,才取下脸上的面具。
岳清欢又睡着了,她轻手轻脚走过去,岳清欢侧卧着,背对着她,身上什么也没有盖,窗户还大敞着,风凉凉的吹进来。
她先把房间里的窗户关了,又回过来踮脚看了看他确实是闭着眼睛,才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轻手轻脚的去解他的衣带。
他上身穿的白色里衣严谨的扎在宽大的黑色裤子里,被腰带高束在腰上。
她慢慢的抽出他的腰带,抽到疙瘩哪里,腰带一下松了劲,她紧张的浑身僵了一僵,钉在那里,确定他没有醒来,才接着继续。
她又去解他的衣衫带子,衣衫带子原本就不紧,很快就解开了。
她还在想岳清欢要是忽然惊醒了她要怎么解释自己在做什么,一边岳清欢睡得气息深沉。
她将手伸到他的后衣领子上,慢慢的扒下了他的衣服,露出一段光滑的背。
他常年不见光的皮肤白的像能透过光,玉石一样的皮肤下包裹着精瘦有力的线条,但是那副漂亮到让人感叹的身体背后,爬着一只蝎子的图样,像是被烙铁深深烫上去的一样。
那是被谢婉莹钉下的蛊毒,苗疆的蛊毒十分复杂,每个人练出来的毒都不一样,她请了苗疆的医生来给岳清欢把脉,那苗疆大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他一直不让她看他的伤口,自己也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人却越来越容易犯困。
她拉上他的衣服,给他盖上的被子。
她把剑还给了叶斩雪,浩气盟没有再来找她的麻烦。但是她出门的时候还是会带着一块唐门的面具遮住自己的脸,毕竟那天藏剑山庄,她也算是在各路武林人士面前露了头。
那天金水镇里,叶斩雪在她耳边给她留了一句话。
“我若是在名剑大会拔得头筹,剑冢取剑,你一定要来。”
“徒弟,最后一次……”他话没能说完。
剑冢乃藏剑山庄本门的试炼之地,藏剑山庄神兵利器皆出剑冢,在名剑大会夺冠的人若是藏剑本门弟子,则还要通过剑冢的试炼,方才能得到神兵。
剑冢取兵,他让她去。
她觉得叶斩雪很不对劲,好像很多动作都身不由己一般,那个感觉她好像也体会过,但是她一回想,脑袋就会嗡嗡的疼。
名剑大会已经开始了,再过几天就是决战,岳清欢还是这样一日里面有大半日都是睡着。白龙口战事吃紧,洛笙歌和百里郁都回了恶人谷。
她白天给岳清欢熬了药,就悄悄的潜到藏剑周围去打探名剑大会的消息。
叶斩雪一路战上来,并未遇到什么敌手。她看到他跟别人交手间,也都与往日他与别人切磋并无不相同。
可越是一点端倪都没有,她心里也就慌得越来越厉害。
晚上回了客栈,岳清欢难得是醒着得,他坐在窗前不知道在写什么,叶沐雨凑过去问他好些没。
他放了笔“你去查巫蛊之事了?”
她老老实实的点头。
“你怀疑叶斩雪中了谢婉莹的蛊?”他一脸戾气。
她查的其实是后背的蛊,但是他提到叶斩雪,她不敢辩解。
“该还的东西也已经还了,该说的话也已经说了,你现在还想做什么?”
叶沐雨被他说的无处遁形,岳清欢从书桌前站起来,端起茶桌上的酒,斟了一杯。
“我师……叶斩雪要我跟他一起进剑冢取剑。”她不想瞒他。
岳清欢那杯酒原本已经贴在了唇边,听到她这么说,又伸到了她的面前。
“喝了这杯酒,放下前尘往事,跟我走。”
叶沐雨没有伸手,岳清欢面无表情的盯着她,她也看着他。
岳清欢猛地松手将那杯酒砸向地板,酒杯炸裂开来,吓的她一颤。
“若是真有这样的酒,我就不会问你这些话了。”
“我赴约之后,就跟你走。”
“你跟我走?为什么?”岳清欢像是听了一个笑话一样,反问她。
她在西湖两岸插科打诨过日子的时候,他已经是上了战场的万花医者。
她在藏剑练剑泛湖初入江湖,他在万花品茗赏雪避世而居,她们之间隔着琼山峻岭,隔着她斩不开的四季。
青岩绝壁,她心如死灰,伤痕累累敲开了他的门,只为向他求一条命。
初见他的时候她只是觉得他真美啊,让她那么想把他拉到红尘里。
“你不要我去,我就不去了。”
他嗤笑一声,又取了一个新的杯盏,倒了一杯新酒。
“我为什么不要你去,你又不是我徒弟。”
她抿住了嘴唇,他就知道哪里是她的死穴。
“你说受你一针,今后多难,都要活下去。我都记得,我会活着回来……回到你身边。”
“不必了。”他饮下一杯酒,放下酒杯,走了出去。
名剑大会终于还是叶斩雪胜了,那一天叶沐雨翻出自己许久不曾穿上的藏剑金衣,郑重的穿戴好,从扬州码头上船,回到了藏剑。
岳清欢没有来送她。
剑冢外,浩气盟的那队人还在互相庆贺,只有叶斩雪忧心忡忡的等在那里。
“时辰到了,斩雪,进去吧。”说话的是剑庐主管叶芳致。
叶斩雪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剑冢的门。
“斩雪,怎么了?”谢婉莹问他。
他垂下眼眸,掩饰了眼神里的失望,转身准备进去。
“等等。”门口传来一阵声音。
众人回头,就看到叶沐雨,一身金衣,站在逆光的阴影里。
岳清欢一直睡到傍晚才醒来,他背上的蛊毒又在蠢蠢欲动,他坐起来,太阳已经快要落山,剑冢试炼也该结束了,叶沐雨还没有回来。
他眼皮突突的跳的厉害,他整理好衣衫,出了门,算着这一次,她最差也就是弄一身不好医治的伤,怕是走的慢了,他还是去接一下的好。
“大唐快报!大唐快报!”隐元会的人快马跑过,手上洒出许多纸张。
路边有人捡了报纸,大惊喊道“这届名剑大会胜者叶斩雪没有拿到绝世神兵。”他不为所动,继续朝码头上走。
“被与她一起进入剑冢取剑的叶沐雨手刃。”
“叶沐雨不知所踪。”
“江湖共屠叶沐雨,悬赏十万金。”
他站在朱雀桥上夕阳的余晖里,停下了脚步。
这一次不用他特地打听,到处都是她的消息。
欺师灭祖,众叛亲离。
他在扬州等了她很久,她没有来。
他坐在客栈的窗棂上,听到楼下的小孩唱唱跳跳,换了城里最新流行的童谣。
“世人笑你用剑痴,世人笑你用剑狂,今日卧倒温柔乡,温柔乡里不思量,七部剑诀成埋过往,昔日武场变冢亡,剑冢之中无剑灵,剑灵也想温柔乡。温柔乡,温柔乡里美人盲,美人皮下蛇蝎肠,枉我江湖双载名,枉你赤血铸剑芒,从此江湖难相见,从此情谊两相忘。”
她说她会回到他身边,原来也只是余生最后一次,安慰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