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有半分钟的沉默,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我专注着先生那清澈的眼神,内心渐渐趋于平静,只剩下了喜儿。
先生的眉头也逐渐舒展,他闭上眼睛竟然大笑起来,末了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一起走,不过说话就显得是前言不搭后语:“小树,额自从二十三岁那年离开师傅到现在,不管是落难逃荒,还是落脚在这,但凡十里八乡凡是找额看过的,没有一个看走眼。呵呵,就这本事也只是学了个皮毛,还叫乡亲们把额奉为神灵,岂不知和人家老早前的周文王、袁天罡之流差的是十万八千里呀。”
能听出来先生言语之间的自豪,说是皮毛,但确实也是因为手段了得而声名远播。记得曾经听老爷子说过,以前有个外省的什么头头脑脑慕名来见过先生后,就许诺先生。假如和他过外省去,吃住行一切不用考虑,甚至还可以给安排一个铁饭碗,就这都没能请动老人家。据说后来还有好几次这样的事,只不过都让他给谢绝了,至于真正的原因没有一个人知道。
此时先生突然话风一转,语气也变的深沉,说起了另外一件事:“额十三岁的时候,刚好是日本鬼子开始打中国那一年,再加上自然灾害,就只能背井离乡咧。家里人用小车推着那些家伙什,领着孩子们顺着陇海线走过了潼关来到西安北郊,落脚后没多长时间就碰见了恩师。
那是一个秋天的雨后,额和几个伙伴顺着那条小路往太液湖跑去,准备摸鱼裹腹。那天的一切很是异常,摸了好长时间连一个泥鳅都没摸到,真是让人生气。眼看着伙伴们都有了收获,陆续就开始回家,到最后就剩下额一个人,无奈之下也只好打道回府咧。
上岸后就被一个年长的老者给叫住,这个老人就穿了一件极其普通的黑色长褂子,只有灰白头发盘的那个发髻可以猜测他是个道士。好像至始至终他都跟在额后面,不知道是干啥的,反正天还亮着,周围还有其他人,也没有害怕就停下谝了一会。
稍微熟悉后老者就说湖里头那么多鱼你咋抓不住呀,额一看还真是不得了。就在眼前水很浅的地方,成群结队的大鱼黑压压一片来回把湖面拍打的浪花翻滚,场面真是壮观,忍不住就跳了进去。奇怪的是就在额的脚刚进水那些鱼就没了踪影,再看老人他正乐呵呵的看着额。接下来他就走到太液湖边蹲下来,手一伸就见一条三四斤的青鲤跃出水面,那只大手直接就掐在前鳍处。他扔到远处后又用同样的方法捉住一只,鱼怎么会自个送上门,这一手直接就把额震住咧。
后来老人没费多大劲就收了额这个徒弟,从此就跟着他东奔西走,呵呵,基本上只限于泾阳县之内。再后来时间长了师傅才说他当时看额第一眼就看出额身上有仙气,只是自己看不见,到现在也看不见。
一直过了多少年都没有理解师傅当年说的气是什么意思,还以为是师傅骗额呢,直到看见你和那个马洋。”
先生说到这做了个停顿,我就插嘴到:“先生,你是说我两个人身上有仙气,呵呵,咋感觉你是在讲故事哩。”
此时已经出了县城的主街,已经没了路灯,朦胧的月光下基本上还可以看见白色的路面。再走三四里就到宝丰寺,然后往东一拐顺着泾惠渠北岸走就到窑上村,先生不会是要让我把他送回去吧?先生哼笑了一声,微微摇头说:“仙气、戾气,你们两个真叫人看不懂啊,估计就算师傅在也会大吃一惊。早晨因为天色暗没有看清你的样子,晚上在灯泡底下看见你们两个人后额当时心脏病都快犯咧。尤其是你,身上有两股气,等到你上完厕所身上的戾气竟然不见咧,就剩下仙气。所以说额想知道这是咋回事,小树,这事对你对额都很重要啊。”
说实话对于先生所讲的这些根本就不在我的理解范围内,还有就是他已经从老爷子那知道了那么多,我所知道的也不可能告诉你呀,谁知道你的最终目的是啥。就叹了一口气说:“先生,我真的不知道你说的啥,你咋不相信哩,要不然你算上一卦看看。”
黑暗中的先生似乎是看了看我,然后很是伤感的说:“算一卦,说的太轻巧咧,当年额也问过师傅同样的问题,他老人家只是笑了笑。后来额一个人走江湖的时候才明白,原来一切都不是那么简单啊。为了这事情额曾经布过两次大卦,但是都没能推完,第一次想着是时机不当,直到第二次才明白天意不可违。
很多人想当神仙长生不老,但是要看有没有积下功德,有没有那个福分。你以为额留在泾阳县是为了这个目的,说来道去只是想从你这挖些消息,所以你不敢说实话。你不用掩饰,这件事虽然不能用卦象推演,但是你身上的仙气让额坚信你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一会你把眼睛闭上,额来给你看一件事,睁开眼睛不要害怕。”
我们走的这里路边是一个工地,虽然是夜里,但是那盖了一半的房子还是可以看见的。路边有一堆白色的东西,先生就走过去,看样子那应该是石灰,就纳闷他这是要干啥。
时间已经快要接近整点,虽然今天睡的时间比较长,但现在还是有些困。先生的精神真是大,看来他今晚是非得从我这把事情的真相弄明白,只是我自己还没完全明白是怎么回事。看着他又走过来,就想该咋办,一会究竟是说还是不说。
在先生的要求下闭上眼睛后,感觉他在我的眉毛上抹什么东西,想了想难道是石灰粉。他边抹边说:“人除了正常的两只眼睛外,还有一只天眼,就在眉心,只是没有几个人能开天眼。今天额就用本门的秘术来给你把天眼打开,你要害怕或者是不想看就把眉毛上的石灰擦掉就行。”谁都不会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竟然会是这个样子。
在睁开眼睛的同时就想难道会看见鬼,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吓了一跳。
天就像是一个浓重的阴天,感觉非常压抑,路上的行人匆匆忙忙你来我往显得很拥挤,每个人好像都在找东西。这奇怪的一幕不禁有了一种错觉,此时就像是在赶集,但还是开口问了先生。当他确定的说这都是鬼之后我直接就睁大眼睛大声说了一个‘啥’字,说完后就有些后悔,忙四处看了看,身旁的那些人依然是我行我素。
稍微仔细观察了一下后,发现他们似乎从来就不曾看见我和先生,只是它们为什么到了周围六七米左右时都会绕开。先生似乎也猜到我即将要问什么,就张口说:“你和额身上不光是阳气足,而且还有仙气,再加上你从心里头是拒绝的,所以它们根本不能靠近你。若是阳气不盛甚至虚弱,这些东西就会离你越近,碰见恶鬼的话那些身体虚的就木乱咧,当然没有深仇大恨的情况下最多就是生个病、发个烧就能过去。”
先生抬手指了指远处说:“额让你看见这个世界是有别的原因的,你看前头,那是宝丰寺的塬,上头全是。”
没人会知道,就算说了也不会相信,就在喜儿殉葬的宝丰寺土塬上,竟然密密麻麻全是鬼。它们跪在地上面向南方不停的磕头作揖,服饰各异、表情肃穆,样子很是虔诚。先生张口说:“按理说它们早就应该和其它鬼魂一样转世投胎,只是在它们生前有太多的冤屈或者隐讳没有给予公正和理解。到了阴界后没有地方评理,它们又不甘心把这辈子的恩怨随随便便抹掉,就一直祷告有个地方能主持公道。谁知道它们等了多少年,反正你看眼前这情况,满世界都是怨气,长此以往就有问题咧。”
先生停下来看着我郑重其事的说:“泾阳县关于长生不老的传说估计很多人都认为那是个故事,你肯定不会这么认为吧。”他轻轻点了点头又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往前走。“在你们去的那个地方有一道门,听师傅口传那道门内就是给眼前这些人评判说理的地方,只可惜叫人给破坏咧。额们师门的使命就是想办法重新开启此门,帮它们早日超度,让阴阳世界平衡。其实一直有很多同道中人在做这件事,只是都没有什么头绪罢了。额还是从去年开始发现四星二十八星宿异于往前,尤其是南方朱雀所属星宿和北方玄武所属星宿最为明显,连带西方玄武所属星宿形成夹角之势,引带东方青龙所属星宿。成势后星象既成众星拱月之势,将有大变,只是主星不明,吉凶未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