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冀觉得这辈子做的最不可思议的事,就是跟了一个人类。不对,应该是找了个人做搭档,墨连是这么说的。
从第一脚踏上这片土地,白冀就有一种奇怪的预感:这绝对是一个复杂但奇妙的国度,自己将会在这里开始刺激的探险之旅。果不其然,随后出现的一群拿着长长棍子的怪人就证实了这一切。
白冀是非常洁身自好的,他不允许有人拿自己做什么坏事,更不能容忍别人无目的的伤害自己,就算是想想也不行,所以当他看出那些人想要抓捕自己的意图时,本能地就选择了反击。注意,不是抵抗,也不是逃跑,而是反击。他对自己的力量有绝对的信心,这种信心来自于他身经百战与其不俗的战绩,它长久以来就像坚不可摧的城墙一样支撑和保卫着他的精神世界。
然而,如今这堵墙似乎受了一次不小的打击:他发动的攻击竟然没有效果!
无疑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原因,一是这些人厉害到了可以限制自己力量的地步,二就是自己丧失了神力。假如是前者,白冀则一点也不担心,相反的还有些窃喜,俗话说隐藏的最高境界就是化作一滴水融入海里,同理,一个高手的最佳藏身之地就是在一群高手中。谁让他现在是在逃亡呢。
相比之下,白冀最担心的是后者。在与十三铁骑的战斗中,他不慎受了重伤,假如真的因此而失去了神力,那么完不完得成任务还是一说,首先自己的安全就无法保障,而现在不太妙的是,后者的几率似乎更大些。在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关押自己的笼车已走了不知道多远。
白冀乐观地想,不如先体验下人间的生活,静待时机,至于静待什么时机,时机到了该干些什么,都还完全不知道,总之,既来之则安之嘛。
就这样,白冀开始了在人间的欢乐生活,准确地说应该是洛蚵城的城东的草场上。他与其他的好多马一起在广阔的草地上奔跑,一起埋头吃草,一起在溪水中嬉戏,一起站着睡觉·······渐渐地他觉得自己交了许多朋友,他从来没有过朋友,这种新鲜的志同道合的感觉一度让他兴奋不已。可大多时候却还是孤独,他和普通的马不一样,这种淡薄的友情并不能弥补内心的空虚。他突然明白过来,自己背上竟背负着这么重大的责任,压得他完全不能放松身心喘口气。他觉得是时候离开了。
但是这并不是迫使他赶快离开的主要原因,主要是他听见了草场里的人说的话。他知道了他们将把这里的马卖到各处去,而自己则因为“是匹难得一见的好马驹子”,被献给城主大人,以求财路恒通。
没错,白冀是听得懂人话的,事实上他可以理解世界上任何一种语言。不过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绝不允许自己成为别人的坐骑,当下的情况不允许,自己的自尊心也绝不允许。
于是他只好逃了,虽然这传出去会有损于他的形象,可按照当前的形势来看,似乎没有比这更稳妥的法子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道理他还是懂得的。但白冀显然高估了失去神力后的自己,没跑多远便被巡查的人员发现了。
之后便有了当天傍晚在街上发生的一幕。
*
白冀觉得自己把神兽的脸都丢尽了,不仅当街被人围攻毫无还手之力,还被个人类的毛头小子骑在身上跑了这么远。老天作证,其实并不是他要跑的,只是屁股上突然不知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痛的他下意识撒开蹄子就狂奔了……
安全了之后,白冀才有机会观察少年,该怎么说呢,很好看的一孩子,但真正吸引他的并不是这个。白冀看着少年,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十分古怪的感觉,好像墨连身上有种特别的吸引力,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贴近。心中一动,一个念头从脑海一闪而过。
接着他看见少年拿出了一个尖尖细细的东西,然后他就怒了。强烈的屈辱感由奔腾的血液带着流遍全身,身体不由自主地就狂暴起来了。
比起愤怒,其实他更多的是伤心,自主人去世后,他的背上就再未坐过别的人,如今却被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占了便宜,嗯,好像丢了什么重要东西一样……
他打算教训一下某个惹自己不爽的小子,最好狠狠摔他几下,但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实行起来确实极难,因为他发现少年身上存在着某种神奇的守护力量,一旦感触到危险,便会自行实施保护措施。很高级的装备,绝不会来自人间。
这个发现终于让他冷静下来了,一瞬间他想起了很多人,很多事,想到了很多个可能性。强压住内心的狂喜,他决定暂时留在少年身边,虽然有些违背了自己的意愿,但舍小家为大家,总是英雄的一贯作风。
相处没多久,白冀就大致了解了关于少年,也就是墨连的诸多事宜,包括他的喜好、憎恶、身边的朋友、家里的人、小时候的故事以及现状和理想。他似乎话很多,一路上总是絮絮叨叨个不停,但只要一碰上认识的人,便会缄口不言,要么只是微笑。
有那么一瞬间,白冀以为他看见了自己,人前总会带上得体的面具,只有在人后才会展现出真正的自己。这样的人通常是很孤独的,因为没有人理解他们的内心,他看不出,这个外表温润阳光的少年竟然有这么悲凉的心境。
就像他没看出墨连其实是个大路痴一样。
路痴并不少见,但痴到连回自己家都会迷路的路痴就不多见了。而墨连,就是这其中的佼佼者。
白冀不记得他们是怎样回到墨连家的,他累坏了。记忆中好像不断地在奔跑,而那个该死的家伙完全是在瞎指挥,他不止一次怀疑,自己的选择是不是错了?也许这家伙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可靠,或者干脆就是个白痴……
白冀很悲催,他后悔自己太武断了,没怎么考虑便选定了主人。按照惯例,神兽一旦被人征服,便必须服从那人的命令,就像魔兽与人签订契约一样。只不过神兽的做法更松泛些,也更自主些,他们有自己的思想,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而且只会服从自己认同的人。当然也有些例外,大多数手段强劲的人都可以凭武力压制神兽,迫使他们跟随在身边,为自己所用。但这么做的人只是少数,毕竟用强迫的手段达到目的为人所不齿,也是能力不足的表现。
然而白冀这次复出之后首次的认主事件却有些另类,完全不符合常态。这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又不打算打破现状,他隐隐有种感觉,墨连会带给他一些意料之外的惊喜。
是珍珠还是露珠,等太阳出来了就知道了。白冀下定决心见证这神圣的一刻,但在这之前,还是先睡一觉比较重要,一切的一切,就等睡醒了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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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算是白冀的一篇小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