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娘。”看向面前慈爱的李氏，秦之卿忍不住眼眶又是一红。
“好孩子，娘知道你受了委屈，娘是不是认你认迟了？”李氏爱怜地拍拍她的手背，问道。
“不迟，只要娘还喜欢之卿，就不迟。”
“傻丫头。”李氏笑道，“你从小就得我的心，不知怎地，看你竟一直是合眼缘的，只是老爷一直不同意，我也只能作罢，这一次，还多亏了你自己给自己长面子，娘才能有这么好的机会跟老爷提啊。”
“娘……”秦之卿的眼泪落了下来，李氏见状，又哄了好久，秦之卿才止了泪水，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因为正在想李氏的事，秦之卿并未注意到屋中有人，直到房中的人轻轻咳了一声，秦之卿才恍然大悟般，看向坐在自己床榻边的六姨娘。
看到眼前的六姨娘，秦之卿的心中又是一阵讽刺，上一世，自己从未听过她叫自己一声卿儿，倘若是上一世的自己，为了她那一声卿儿，只怕是去孙府做妾，心里也是甜的。
只是这一世，那一声卿儿，她已经不再稀罕了。
“姨娘找我有事吗？”因为已经得了李氏的慈爱，比起装腔作势的六姨娘，秦之卿就略略有些懒得陪她演戏，开门见山道。
“姨娘？”六姨娘恨铁不成钢一般地怒道，“有了嫡母就忘了自己的亲娘吗？你好歹也是我肚子里出来的，就算当了嫡女，我也永远是你娘。”
“是。”秦之卿垂着头，掩住唇边几欲露出的笑纹，“娘的养育之恩，之卿无以为报。”
她慢慢地回答，加重了“养育”这两个字的发音，只是六姨娘并未听出其中的滋味，反而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知道娘养了你这么多年就好，说起无以为报，娘这边，倒是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需要她帮忙？
秦之卿诧异地抬起头来，自己刚当上嫡女，六姨娘就这般来迫不及待地讨要好处了吗？她倒是要看看，六姨娘究竟是有什么“忙”需要她来帮的。
“之卿定会尽力而为的。”
“这个忙……倒是也不难。”六姨娘看着面前低着头的秦之卿，笑道：“其实对姨娘来说，嫡女庶女都是一样的，你们都是娘肚子里出来的孩子，娘自然是都疼你们的，只是你也知道，之锦天生就不如你聪颖，教习的夫子教了那么久，竟是连首诗都作不出来，女红更是一塌糊涂……”
秦之卿微微抬起头，不动声色地看了六姨娘一眼，低头打断了六姨娘一大串的铺垫，“可是之前姨娘还觉得之卿作不出诗来，让之卿和嫡母认错来着。”
“啊……”六姨娘有些尴尬，这个死孩子，一点都不知道给自己的娘留面子，“这件事暂且不提，只是这嫡女的位置，娘希望你明日去跟你嫡母好好说说，毕竟之锦也是你的妹妹，我也说了会一样疼你们姐妹，争这个位置又有什么必要呢？不如就把这位置让给你妹妹，她没有你聪慧，要学的东西也要多些，如何？”
如何？
看向面前的六姨娘，秦之卿有种原来无耻到极致就会淡然的感觉。
她竟然还问她如何，她当真以为她是傻子吗？若是自己拒绝了李氏的提议，落了李氏的面子不说，自己在府中得罪了当家主母，不但永远在府里抬不起头来，将来自己的婚事，更是李氏要着手办理的，六姨娘本就不会为自己打算，若是再这样凉了李氏的心，自己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这一切，她不信面前这个所谓的“娘”没有想过。
可是看到她依然殷殷切切期盼自己的目光，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这是爹爹决定了，女儿不能做主。”
“你这孩子……”六姨娘怒道，又想起自己还有事情求着她，只得轻声哄到：“那这样，既然换一个人是不成的，就再添一个人好了……你去跟你嫡母说说，看看能不能把你弟弟之致也过继过去，你也知道，你大哥是丞相府的门生，若是你弟弟也成了嫡子，就有了去向苏丞相讨教的资格，将来等你弟弟发达了，肯定不会忘记你这个姐姐的恩德的。”
恩德？
秦之卿几乎要笑出来。
过继了自己一个不够，还要硬再送一个？她以为这是外面的集市吗？以为这嫡子嫡女的位置是可以互相赠送的吗？
只怕是她也知道这是爹爹的决定，无力回天，只好来自己这边做做文章，就算不能成功，自己倘若听了她的话过去闹，也定会让爹爹更加厌恶自己几分。
不管如何，她都没有任何损失。
真是够狠啊……
她看向眼前的六姨娘，借力打力，不损自己一分一毫，这如意算盘打的真是精明，若还是上一世的自己，只怕就傻傻的去做了她的棋子，不但不为自己着想半分，还只会想着姨娘会不会因为这种事情高看自己几分。
秦之卿摇了摇头，又道：“之卿不知道，都是爹爹的决定，女儿不能做主。”
“没出息……”看到秦之卿这幅没出息的样子，六姨娘不由得有些恼恨，又觉得这样的她对之锦才没有威胁，这才作罢，甩了甩帕子，扭头走出了门去，在已经没用的事情上，她绝不费一丝半毫的力气，嫡女又如何？将来这个位置，自己一定会努力为之锦争取到的！
至于秦之卿……她绝不能超过秦之锦！嫡女的甜头，就先让她尝尝吧！
时间依旧过的不紧不慢，转眼又过了四五个月，刚过完新年，秦府就收到了丞相府送来的名帖。
新年刚过，时日还是寒冬，竟是送来了赏花宴的名帖。
秦之卿拿着手中赏花宴的名帖，一边暗自想，这苏丞相对自己唯一的千金果然甚是看中，冬季开的花本就不好寻，能寻到这般多的花来在冬季开赏花宴，只怕一是讨苏晴罗开心，二是借着赏花宴的名头，开始为苏晴罗择婿了。自己的诞辰在一月，也是刚刚过完，现在的自己已经是九岁了，而苏晴罗的诞辰在五月，过完五月，她也就十三了，果然是该将日子定下了。
其实对于苏晴罗，自己并没有什么憎恨的想法，苏晴罗性格直率仗义，上一世虽然是帮助秦之锦良多，却也跟自己并未有过像这一世的冲突，像秦之锦做的那种栽赃陷害之事，只怕苏晴罗定然是不会做的，再加上这一世自己已经和苏晴罗成了朋友，看得出来她对自己是用心相交，这两世为人，苏晴罗也是自己第一个朋友，自己定然要好珍惜才是。
说罢便打赏了送名帖的婢女，将名帖轻轻收好，向李氏请安去了。
李氏素来疼爱她，一听到这事，便立刻让身边的妈妈开始着手准备赏花宴上要穿的衣服首饰、头面，又不住问她最近有无心事，月例够不够用之类的问题，直把她问的眼眶红了又红，留她用了午膳才让她离去。
到了下午，秦之卿正在屋里看书，只见翠烟掀了帘子走进来，道：“二小姐，四小姐来看你了。”
秦之锦？
她来做什么？
秦之卿收好面前的书，吩咐翠烟让她进来。
翠烟应了，刚走出去，就见秦之锦一阵风似地卷进屋子，一把抱住了秦之卿的手臂摇晃道：“好姐姐，好久不见你了，怎地都不来找妹妹了？”
看着面前兀自撒娇的秦之锦，秦之卿不由得心生厌恶。
自从上次李氏诞辰之后，她几乎就没有了和六姨娘还有秦之锦的往来，除了每日例行地去向李氏问安之时能够看到他们，其他时间她几乎都将自己锁在屋子里，跟着李氏为她请来的女夫子不断地学习。
晚上更是挑灯夜战，不敢有一丝懈怠，将自己每日的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更是无空理会这母女二人。
她们对她自寿辰之后，也是跟往常一般淡淡的，今日怎么又跑来闹了这么一出？
只是这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的。
便笑着拍了拍秦之锦的手道：“妹妹你也知道，姐姐最近请了夫子和绣娘，一时半会抽不得空来，可别怪姐姐心里没有妹妹，姐姐只是太忙罢了。”
有什么好炫耀的，不就是成了嫡女吗！
秦之锦憋住心中的火气，道：“姐姐这么说，妹妹哪敢多想什么，只是这几天想姐姐想的进，好姐姐，就让妹妹跟着你罢，做姐姐的小跟班，可好？”
原来是这样！
秦之卿听完这句，瞬间懂了秦之锦的意思，不动声色地看向窗外环视了一圈，太久没清理院子了，这消息竟漏的这般快，几个时辰前自己才知道的事情，现下就已经漏到六姨娘的院子里去了，真当她这个主人是颗软柿子可以随便捏不成！
不过……这苏丞相府……倒也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
她拍拍秦之锦的手，道：“好呀，姐姐也甚是想妹妹呢。”只是你愿意去，也不见得别人同样愿意让你留而已。
赏花宴的时间定的略有些紧，就在三日之后，秦之卿特意讨教了李氏，为苏晴罗准备了一支大红的宝石簪子作为礼物，装在一个精致的锦盒里，这支簪子颇为贵重，秦之锦本也想准备些礼物，但是又尚没有那么多的钱，只得暗自打算，准备进了府后说这簪子是姐妹二人一同送的。
三天时间转瞬即到，这日，秦之卿上身穿了一件浅蓝色的绣花皮袄，下身穿着穿着同色的绣花锦裙，肩上还披着一个银白的银鼠坎肩，看起来异常玉雪可爱，这身衣服是李氏特意按着秦之卿的喜好准备的，加上这一年来饮食控制得当，秦之卿的身子已经初现了当年的风骨，十分好看。
看到秦之卿的衣饰，秦之锦又暗自嫉妒了一阵，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水绿色罗裙，不由地想：总有一天，自己定要将这嫡女的位置抢来，将这些漂亮的衣服，好看的首饰都放在自己的身边，至于这秦之卿，怎么看怎么碍眼，早晚得寻出个理由打发了。
想到这里，心下又好过了一些，正要随着秦之卿上车，却被同行的雁儿拦住了。
原来李氏一直看到秦之卿身边只有翠烟一个婢女，本想再给她调配一个，但是秦之卿想着上一世的绿柳就是六姨娘送给自己的，万一再塞进仰六姨娘鼻息的来，自己只怕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只得婉言谢绝了，今日的赏花宴，李氏不肯放心，定要将雁儿也派来，雁儿是跟了李氏多年的大丫鬟，也见过各式大场面，有她跟着，李氏才肯放下心来。
“怎么了？”秦之锦仰着头，状似不解地看着眼前的雁儿。
雁儿笑眯眯道：“四小姐，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二小姐已经是嫡女了，若是再和你乘一辆马车，只怕会叫别人说秦府嫡庶不分呢，后面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就请四小姐屈尊吧，这是你嫡母的意思。”
最后一句话，将秦之锦本想发作的由头掐掉了，她再怎样，也不敢公然违抗李氏的意思，生怕落得不服管教，不敬嫡母之名。
只得恨恨地盯了雁儿一眼，去后面的马车坐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