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可是六姨娘的百般哀求也真的不像从前那般有作用了,秦慕先是下令将六姨娘关进了家庙里抄经书,接下来重刑审问了所有六姨娘院中的人,可是因为只有一方丝帕为证,并无什么实在的证据,加上六姨娘院中的人都是她一手调教,个个人的嘴都如铁桶一般,怎么样都不肯多说一句。
只咬定了六姨娘是清白的,秦慕怒火翻腾,不止是因为六姨娘可能背叛自己,更是因为六姨娘院中的下人竟然是软硬不吃,连他这个老爷都不放在眼里,怒火之下,将整个院子的人都发卖了出去,重新换了一批自己的人在她的院子里。
苏白被软禁了几日,正当秦慕要去发落的时候,老夫人竟是突然派婢女传了话来。
将所有人都传去了太松院。
接到婢女的命令时,秦之卿还有些诧异。
照理来说,若是自己府中出了这样的人,别人驱赶还来不及,怎的老太太难不成想要亲自处理?
但是这苏白苏芊两兄妹看样子又是老太太的心头肉,怎地也不见她为他们说情?
老太太的态度透着诡异,秦之卿想了一会,决定先依照这件事情探一探老太太的态度……
太松院。
老太太半眯着眼,秦慕和月姨娘坐在老太太的左边,李氏坐在右边。
最让秦之卿诧异的是,原来被软禁的苏白苏芊兄妹也赫然坐在下面。
这阵仗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秦之卿慢慢坐下来,缀了口茶,不动声色的看向面前的老太太。
老太太半眯着眼,笑道:“我想着家里很久没有许多人一起聚一聚了,我们这一大家子人,并无什么亲疏远近之分,今天上座的,都是我秦家的人。”
秦之卿一边跟大家一样应了,一边低头暗自思量。
这话倒是说的清楚明白,无非就是维护那兄弟俩,说大家都是秦家的人,何必要在家里斗来斗去。
果然,一听这话,秦慕就按耐不住了,急忙站起身,指着底下的苏白道:“娘,这个孩子搅得我秦府上下不得安宁,若是不打发了,将来肯定要出更多的事情。”
话音刚落,老夫人半眯着的眼睛骤然睁开,大声道:“能出什么事?”
被老夫人的大声惊了一下,秦慕看了看老夫人,默不作声。
看到秦慕似乎知道自己错了,老夫人也缓下声来,道:“你也知道,不过是个孩子,明年就要秋试了,若是在这个节骨眼被寄宿的人家赶了出去,别人会怎么说,我是你娘,我还能害你?我那苦命的姐妹就只剩下这么一点骨血了,我若是不帮她,还能有谁帮她?”
老夫人一席话甜中带苦,说的秦慕想要反驳也没了理由。
若是敢反驳,老夫人定要说他不孝,连亲戚都容不下,可是……
秦慕看了看苏白,心下更是厌恶,这般人品,将来就算上了朝堂,也定然是个白眼狼,早晚要忘了自己的恩情。
但是又不能说出来,只得答应道:“是,娘。”
一顿家宴下来,苏白的事情被老夫人就这样遮掩了过去,那对兄妹却毫发无伤的继续留在了苏府,只是秦慕下了令,让苏白从太松院的内院搬了出去,去了外院学习,无事不得进入秦府内院。
出了这件事,苏芊似乎也看了出来秦之卿并不是个软柿子,也更是懒得与她打交道,只安分的留在了太松院。
倒是六姨娘却并无人为她说情,只能留在家庙里软禁,没有秦慕的命令,再也无法出门。
这苏白留不留在府中对于秦之卿倒是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这苏白对自己的目的太过明确,让秦之卿异常厌恶,但是想到老太太的态度,秦之卿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这老太太果然跟李氏说的一样护短,而且还护的不分青红皂白,这事情若是给了其他人,只怕只会想到苏白将来的存在会不会对秦府有碍,这个老太太倒是好,护短也不分亲疏远近,倒是对那个姐妹的孩子看的比自己的孙子孙女还要重要,不管怎样都要留着这个苏白在府中。
这种在心里总有一根刺的念头让秦之卿觉得十分不舒服,可暂时也抓不到这苏白的把柄,只得慢慢的等待机会。
苏白之后倒是也没了什么动作,只安静的在外院准备秋试,秦慕看不惯他,更是不会再去亲临指导,苏芊也再没找过秦之卿,听福儿过来说她镇日都在屋子里绣花,也没做过什么。
时间过的十分匆忙,因为在年后,李氏的身体就越发不好,常年关门在屋内休养,也免了秦之卿的每日请安,六姨娘倒是回了逸霜苑,但是也再没有做什么小动作。
时间很快便到了正月,月姨娘的孩子已经有了六个月,可是秦之卿听到福儿打探,说月姨娘镇日休息不好,每晚都有梦魇,还经常见红,把秦慕吓的要命。
月姨娘也镇日惴惴不安,吃了许多保胎药也不见好。
不知怎地,秦之卿突然想到了六姨娘。
她不动声色的吩咐了霜儿跟她一起,去月姨娘的院子去看看她。
她一直没有忘记中秋的时候,李氏看月姨娘那哀莫大于心死的眼神,李氏宽容了一辈子,可是现在却连秦慕的一面都几乎见不到,自己不能为她夺来秦慕的宠爱,便只能让她放宽心思,若是真有人要斗,那自己也决不让李氏身在其中,这家里,李氏是自己唯一要保护的人。
自己能做的,就是永远让她坐山观虎斗。
刚进了六姨娘的院子,就看到里面乱成了一片,有个小丫鬟急匆匆的抱着一床染红了一小片的床单跑了出去,秦之卿吩咐霜儿先找到月姨娘的贴身丫鬟,先让她通报一声。
进了屋子,秦之卿便大吃一惊。
当时那个聪慧漂亮又戴着些微青涩的月姨娘竟然变成了这样!
她形容枯槁,唇色苍白,眼圈下面有着深深的青色,屋子里都是香炉燃起的香弥漫着的烟。
看到秦之卿来,她也只是意思性的福了一下,道:“多谢小姐。”
“没什么好谢的。”秦之卿也虚扶了一下她,“姨娘马上就要为我们添弟妹了,不宜太过劳累。”
月姨娘皱着眉,道:“不知怎地,最近总是头晕的紧,晚上睡不稳,白天却乏力的很。”
秦之卿正欲答话,却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人扯了一下,转过头去看,却看到是霜儿,霜儿张开口,无声的对着秦之卿道:“有问题。”
果然和自己猜测的半点不差!
秦之卿在心中顺了顺自己的想法,这才道,“有些话,之卿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看到秦之卿的样子,月姨娘也是个聪明人,挥手遣了丫鬟下去,便道:“但说无妨。”
这月姨娘也当真张狂,下人不在了,就连句小姐都懒得喊了,秦之卿心下暗自冷笑一声,这才说道:“姨娘屋子里有东西。”
身后的霜儿也极其懂事,知道秦之卿并不欲透露出自己会医术这件事情,只默默站在秦之卿身后,在她的背上暗自写下了字——
香。
秦之卿慢慢的点了点头,霜儿明白她已经知道,这才束了手,又重新站好。
“我的屋子里有什么?”月姨娘十分费解,又有些怀疑的看向秦之卿。
这个二小姐聪慧如妖,上次的事情仔细想想,虽然都十分合理,可是却有些诡异,男人看事物只看表面,可是这后院里的女人,却要生个七窍玲珑心,若不是这样,自己也没那个福气一次便能勾引到秦慕了。
想到这里,又道:“小姐可有什么证据?”
“证据……当然是有。”秦之卿微微弯起唇角,推开了关的紧闭的窗户,道:“姨娘房里的香就是证据。”
“香?”月姨娘诧异的看着她,“这香是老爷亲自为我挑来的宁神香,为了我晚上能够安寝,能有什么问题?”
“那么姨娘每晚闻着这香入睡,是真的安寝了吗?”
秦之卿并不答反问。
“这……”秦之卿的话说的有道理,月姨娘并未反驳,皱着细细的柳眉仔细回想,好像确实是因为这香……自己睡的越发不踏实,夜夜梦魇,甚至开始落红。
想到这里,月姨娘急忙起身,将还在燃着的香熄灭,取出香灰来。
宁神香十分少有,秦慕花费千金,也只求得了一盒,而宁神香燃尽的香灰是浅红色,十分独特,在香中也十分容易便会被分辨出。
也正是因为这个,月姨娘曾经在屋中整体的清理过,生怕自己的胎被别人使了手段,但是因为此香独特,看到香灰一直是浅红色,便也没有多想。
谁知,竟然真的是这自己唯一放了心的香出了问题!
这让她怎能不恼!
月姨娘仔细的查看了香灰,可是燃尽的香灰却依然是浅红,并无什么问题。
秦之卿看到问题已经说了出来,便道:“这香是否有问题,姨娘去查验一下便知,之卿就先回去了,姨娘若是有疑问,尽管来找之卿便是。”
说罢,便带着霜儿回房去了。
刚一进屋子,秦之卿便遣走了院子里的人,问道:“霜儿,月姨娘房中的香,到底是什么香?”
宁神香十分难得,那浅红的香末更是难仿,秦之卿自己也实在想不出究竟是有什么东西可以和宁神香同燃,粉末还一模一样。
霜儿也似乎十分费解,想了一会,才道:“其实我也并不能断定,但是月姨娘房中的香,似乎是紫鸢心。”
“紫鸢心?”秦之卿一脸茫然,“那是什么?”
“同司竹罗一样,是燕北奇花之一。若是闻多了,不仅会流产,还会导致人精神不济,到了后来还会渐渐出现幻觉,导致精神失常。不同的是,这紫鸢心比司竹罗难得的多,是由紫鸢花的花心提炼成的,紫鸢花只长在燕北极度偏僻的山坳沼泽处,紫鸢心更是有价无市,秦府怎么会出现这种东西?”
“紫鸢心……”秦之卿皱着眉,一边坐下身来,一边细细的思考。
“可是小姐,那香炉中散发的味道,除了宁神香和紫鸢心外……还有第三种味道。”
“第三种?”秦之卿吃惊的瞪大眼睛,居然还有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