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人生百年终归土
街头街尾都是一色的白帆,最前手举招魂幡的家丁带领着整个队伍缓慢而有序地前行,没有人哭泣,但是整个莱州城好像都沉浸在悲痛中。水澈穿着一身孝衣,怀抱水淇的灵位,面色苍白,机械似的挪步,他的后面是他爹和娘的棺木,水夫人只剩下一把骨灰的事陆莫夫和顾莹迟决定不告诉水澈,怕他受打击,他们俩早把水夫人的骨灰装到一个骨灰坛中,放到水淇的棺材里了。再后面就是水老夫人,顾欢白、步寻和其他送葬宾客走在后面,不过没有诸葛西楼,顾莹迟和陆莫夫在水澈的前面。
步寻看着两旁拥挤的人群,低声问顾欢白:〝水老爷以前一定乐于助人吧?〞
〝是啊,水伯父乐善好施,为人大方,最受人尊敬。〞顾欢白也小声回答。
忽然顾欢白身边的金钜一个飘忽,身边多了一个十几岁的姑娘,金钜牢牢抓住她不安分的手,又用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嘴,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小姑娘就不再挣扎了。
顾欢白轻笑一声,眼睛看着小姑娘,嘴里却对金钜说:〝我说金兄这是哪出呀?〞
金钜赔礼笑道:〝莫怪莫怪,这是舍妹金钺,从小淘气,不知道这次怎么逃出家门,竟然跑到莱州来了。〞说着瞪了金钺一眼,金钺不服气,也回瞪他一眼。
步寻颇有兴趣的侧过头看了金钺一眼,〝敢离家出走,这小姑娘有胆识。〞金钺也发现了她,两人相对两秒,互相一笑。
顾欢白打趣说:〝这下你可有玩伴了。〞
步寻知道他是说自己,反驳道:〝什么玩伴,是同性朋友,我都多大了,怎么会整天想着玩?我可是有大事要办的。〞
金钺被她的话吸引了,金钜也不禁看向步寻,顾欢白以一种不相信的眼神看着步寻道:〝你还有大事?不妨说出来听听。〞
步寻白了他一眼:〝现在还不能和你说。〞她说的大事就是她的画像事业,在还没筹划好之前,她是不会和任何人说的。
除了步寻,其他三人都觉得她在说大话,也就没再追问。
金钺跟着走了两步,就想再逃但是金钜一直抓着她的手,她挣脱不掉。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金钺忽然一脸哀求:〝三哥,就让我走吧,这里好无聊,我承诺,一会葬礼结束我就去找你,跟你乖乖回家,好不好?〞
金钜根本不为所动,只是简单的两个字:〝不行。〞
金钺知道这个哥哥是个死心眼,他说不行,她再求也没用了,所以也不再挣扎了。只是嘴撅得老高。剩下的一路谁都没有再说话,步寻被严肃伤感的气氛压抑得有些不自在。
终于到了水家墓地,墓地建在三座山的山坳里,大门是白色大理石砌成的方形拱门,刻有水龙泛海图,气势雄浑,宛如天成,好像年代久远,但是却看不出一丝风霜磨砺的痕迹,大概水家会定期补修。
墓地的说法并不准确,应该叫墓园。园里粗粗看去绿树成荫,点缀着点点粉红黄白。仔细一看,绿的是杨柳,粉的是杜鹃,红的是芍药,黄的是蟹爪菊,白的是牡丹。队伍沿着干净的大理石地砖走过一个个墓碑,步寻没有看到墓碑上写了些什么,因为她现在双眼朦胧,正在极力控制想哭的情绪。
地上的坑早已挖好,水老夫人先下葬,接着是水淇夫妇。水澈拿起铲子,一铲一铲得填土。步寻看着水澈青筋暴起但是仍然苍白的脸,情不自禁眼泪哗哗往下掉。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为水澈心痛。
〝喂,你,你没事吧?〞顾欢白看到步寻竟然哭起来,关切地问道。金钺也注意到步寻,劝了一句〝别哭了〞,但是她一时忘了要小声说话,再加上一直在生气,小姑娘不懂得收敛情绪,所以说话声音有点大,园中又十分安静,所以一下子招来了不少目光,其中包括水澈。
水澈看到步寻泪流不止,步寻也看向他,步寻走到水澈跟前,抽抽涕涕地安慰道:〝水大哥,人死不能复生,最重要是活人,你可要保重身体呀,不要太伤心。〞
水澈看着步寻,没有说话,步寻不知道水澈这是什么意思,接着劝道:〝水大哥,从我认识你开始,你就一直眉头紧锁,你知不知道你的脸色很苍白,真怕你出什么事,你要挺住啊。〞顾欢白在一边听得生气:〝这个步寻,让她劝水澈别挺着,她倒让水澈挺住,有没有记住我的话呀?〞
水澈还是看着步寻,步寻以为他定住了,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水澈将她的手拿开,跪在了水淇夫妇的墓前,〝吧嗒,吧嗒〞,水澈哭了。
顾欢白如释重负,拍了拍自己的心脏。金钺张大了嘴,怎么也没想到堂堂水家一家之主,竟然在这么多人面前落泪。步寻看到水澈哭了,自己反倒不想再哭,就站在水澈身边默默陪伴。墓园中更静了,只有夏天温热的风吹过树叶的哗哗声。墓坑已经一点一点填满,填坑的家丁们默默走开,水澈还在无声地哭泣。
顾莹迟拦住想要上前安慰的陆莫夫,招呼所有人离开墓园。顾欢白拉走步寻,整个墓园只留下水澈一人。这个时候,他可以想怎么哭就怎么哭,不会有人向他投来同情的目光,不会有人看到他失态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