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痛
起床是一件让人讨厌的事,尤其是在整天无所事事的时候,更尤其是在好梦乍醒的状态下。
步寻十分不得已穿戴好衣服,今天的衣服是阿兰特意拿来的,十分素净,整体可以用灰白色形容。她平时就不戴首饰,今天更不用戴了。这一切全是因为今天是水家举行葬礼的日子。水澈吩咐,一定要步寻参加。步寻虽然觉得这个葬礼有她没她都一样,但也不好拒绝水澈。其实步寻不知道,水澈的意思是想让步寻赶快适应异界的生活,只有多与异界中人交往,才能更快适应。
阿兰在房中收拾,步寻走到客房的院子里,大口大口地呼吸清晨清新凉凉的空气,希望这空气可以把她全身的器官刺激醒。忽然看到一个墨蓝色身影从院门处走过,好像是顾欢白,步寻来到异界,所认识的年轻人除了水澈、阿兰就是顾欢白了,呆在水家一整天,有些无聊,这时看到顾欢白,就想起昨天见到他时他那副潇洒不羁的样子,心中认定这个顾欢白一定很好相处,所以她想追上去正式和他打个招呼。
〝阿兰,我出去溜达溜达。〞也不管阿兰听没听见,拔腿就跑出院门。可是院外已经不见顾欢白的身影,步寻只好朝着他的方向追去。年轻就是这样,执着的可爱,要是换做二十五岁以上的年纪,就不会傻傻的追过去了。
追到拐角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蓝影,吓了步寻一跳。步寻停下来发现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正靠在墙上看东边的太阳。
〝怎么会有人这么无聊,又不是日出,有什么好看的?〞步寻在心里奇怪。
〝你看什么?〞女人突然开口,又吓了步寻一跳。
〝嗯……你是不是很无聊?我也无聊,不如咱们俩说说话吧,省得你在这里看太阳看得脖子疼,呵呵,你说是不是。〞步寻尴尬地笑道。
〝我不无聊,你找别人说话吧。〞女人面无表情地说。
步寻头一次见到这么冷淡的人,不过是自己先打扰人家的,她也不能怪别人态度不好。〝那我先走啦,拜拜。〞步寻接着去追顾欢白,留下女人继续看太阳。
〝拜拜是什么意思?〞女人想。
步寻穿过已经布置周全(装饰好白布)的花园,站在前厅后面的台阶上向四面张望〝顾欢白哪去了,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忽然听到前厅有声音,好像是水澈,这不奇怪,水澈应该是一大早起来指挥仆人布置灵堂的,现在肯定是在和什么人讨论葬礼的事。步寻不想去打扰水澈,她对丧事一窍不通,帮不上什么忙,就怕会给水澈添麻烦。可是她又听到另一个声音,好像是顾欢白的。〝他们在里面说什么呢?〞步寻可不认为顾欢白会懂葬礼的事,所以她根本不觉得里面的两个人会是在谈论葬礼。事实上真的不是。
步寻走进前厅,并没有看到人影,所有仆人都在前面院子忙里忙外,也没有人注意到她。可是她明明听到水澈和顾欢白的声音了,怎么会没人呢?步寻在屋子里找了一圈,发现原来这个屋子分为三间,中间一间最大,就是客厅,两边分别有一间小屋子,不知道是做什么的,陈设简单,只有圆桌圆凳,一个卧榻,还有两扇窗户。桌上摆放一个圆底细口长颈白瓷瓶,里面是白色的牡丹。水澈和顾欢白就在靠西的小屋里。
步寻想先偷偷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如果是寻常交谈,她就进去凑个热闹,如果是葬礼的事,她就回去老实呆着等吃早饭。
〝水伯父一向对我很好,他不幸去世,我和你一样难过。〞是顾欢白的声音。
〝父亲走时,和往常一样安详。〞水澈给自己倒了杯水。
步寻听到有脚步声。顾欢白走到水澈身后,眼睛落到水澈的脖子上,他不想让水澈看到他犹豫的表情,他不知道当他劝水澈不要伤心时,水澈会是什么反应。〝那么,你想念伯父吗?〞
水澈停下喝水的动作,愣了一下回答:〝当然想。〞
顾欢白走到水澈的左手边:〝这些天我看到你愁眉不展,但是并不十分伤心。〞他要看到水澈的表情,好决定下一句说什么。
水澈转动手里的杯子,双眼无神,面无表情。顾欢白知道水澈被他的话激到了。趁热打铁:〝如果伤心就哭出来,就在这里,我陪着你,没有别人看见。〞他把手搭在水澈的肩上,希望可以给他些力量。
水澈没有说话,他把水喝完,把杯子放回去,看了看窗外,摇头:〝我不想哭。〞
顾欢白坐到凳子上,歪过身子寻找水澈的目光,放大了声音说:〝你想哭,至少你需要发泄!〞站在门外的步寻怎么也没想到这两个人在聊这件事,心里想:〝我是该现在就走呢,还是再听听?〞好奇害死猫,毕竟步寻现在才十八岁,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所以她在心里问完自己后,还是站在那里偷听。
〝欢白,我不需要发泄。〞
〝我觉得你需要。〞
〝如果我需要,我会的,但是……〞
〝但是你觉得你很好,你觉得你可以勇敢地承受灭门之痛。可是这只是你觉得,有时候人的感觉不正确。这么多年朋友,我很了解你,水澈。遇到这么大的事,你过得去才怪!〞顾欢白有点不知道怎么劝水澈了。。
水澈冷静得看着顾欢白:〝你有些激动,缓一缓再说吧。〞说完起身就要离开。
顾欢白上前追赶,想要拦住他,可是水澈运起了轻功,顾欢白慢了一步,没追上。顾欢白坐在大厅的椅子上叹气,忽然主位桌子下钻出来一个灰色的人,定睛一看,原来是步寻。
顾欢白噗嗤一笑指着步寻说:〝你在干什么?捉迷藏吗?〞
步寻闻声又吓了一跳,这是今天她第三次被吓了。〝你怎么还在这儿?不是出去了吗?〞
〝你以为我出去了才钻出来的是吗?你偷听我们说话?说,为什么偷听!〞顾欢白故作严肃,吓唬步寻。
〝谁偷听了?不要冤枉好人啊!〞步寻死皮赖脸得不承认。
〝那你钻桌子底下干什么?〞顾欢白倒要看看步寻会怎么解释,可是他失算了,这种问题最好回答了。
〝你管得着吗?〞
顾欢白哭笑不得,被她噎得说不上话。
步寻凑上前去,小声在顾欢白耳朵边问:〝我看水大哥应该挺伤心的,他干嘛硬挺着呀?〞
顾欢白又笑了:〝你不知道吗?〞
〝我想是因为面子。〞步寻坐到椅子上说。
顾欢白摇头:〝不是。〞
〝不是?那是自己偷偷哭过了。〞
〝也不是。〞顾欢白也坐在椅子上。
〝那是什么?〞
〝太痛苦,反而让人麻木。〞
步寻没想到顾欢白也可以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不过这是什么意思?〝麻木?你说水大哥麻木了?〞
顾欢白看着步寻那张分明写满疑惑的脸:〝他可能自己都没弄清楚自己的感情。〞
〝水大哥很痛苦,对不对?〞
〝是。〞顾欢白忽然觉得也许步寻可以解开水澈的心结,于是对步寻说:〝步寻,你能不能和水澈谈谈,让他不要把什么都憋在心里。〞
步寻:〝我不觉得我有这个能力,你刚刚都没劝动他。〞
〝也许你可以,试试吧。〞
〝好吧,试试就试试吧。〞
〝你不要太刺激他。〞
〝放心吧,我有分寸。〞于是两人就分开了,一个回房吃饭,一个去找水澈。步寻完全忘记自己追到这里的初衷了。
可是,步寻找了很久都没找到水澈,不知道水澈去哪躲起来了,倒是碰到了到处找她的阿兰,阿兰急坏了,就怕步寻走丢了。步寻看着阿兰急的快哭出来的鹅蛋脸,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反正水澈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就跟着阿兰回去吃早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