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地方一直在记忆的深处,偶然的触及会引起不可抑制的伤怀。也许我们永远也没有机会重走一次,即使刻意地寻找,也无法找出跟记忆相吻合的点滴。
有时的重逢,只能归结为命定的缘分,因为茫茫人海中的际遇常常超乎我们的想象。也许是一条小路促成了偶然与缘分,却又让人恍然间迷失在渐渐模糊的际遇里。
有些地方是必须要去看看,不去就不能释怀,去过之后也许能更深地理解重庆。在已经陌生的街上,漫无目的地寻找着。慢悠悠地逛逛小摊,看看人流。重庆忽上忽下的台阶,四通八达的岔路,迷路是件太容易的事,也许就在某一条弯曲的小路尽头,重庆的脉搏就在这迷途中,以一种优雅的方式呈现在面前……江风雾岚萦绕的吊脚楼,已经淡出今日人们的视线,也许在不经意的角落,还能看见它老去的身影。隐藏在上下半城之间的老街十八梯,人们在其间从容地生活,时光的流逝似乎与它无关。被繁华的高楼大厦包围的若瑟堂里,静穆依然,基督徒们仍然带着一种永恒的期盼,在每一个礼拜日,与世俗世界分别,把自己带到神的同在之中。历经百年沧桑,仍然以一种古朴的方式静静地站立在梧桐绿荫之中的桐轩,一种不能释怀的思念浸染着每一方精雕细琢的石块。
重庆城曾经的标志——缆车,已经退出公共交通的行列,唯有已经停运的朝天门观光缆车,还锈迹斑斑地屹立在嘉陵江一侧,让路过的人们在回忆中去慢慢体味旧时的光景。
有万里长江“第一条空中走廊”之称的过江索道,仿佛时光在无穷尽的天与地之间缓缓流淌……每一处触碰记忆的所在,都如一幅幅山水之城的素描,串连起一处处曾经的感怀,让人潸然泪下。
时常感叹生活无聊沉闷,渴望出去行走,流浪,但总也走不出那个为你划定边界的记忆与梦想。自由不羁的心情与现实中那些既定的压力和烦恼,时常纷纭缠绕。生活就这样,从简单到复杂,没有人能真正把它解释得通透。在紧跑与慢走之间,记忆中的城市也许能演绎轻松的对白。
雨后天晴的清晨,坐在吊脚楼阳台的躺椅上,鸟鸣叽喳,玉兰花香,泡一杯淡淡的清茶,拿本闲情的好书,晒半天太阳,想一段旧事。就这样在随意挥洒的平凡生活中,意会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江风雾岚吊脚楼
老街,青石板路的尽头,半山腰上一道门。峭壁上长出来的木房子,斜斜的木桩支撑着歪扭的竹木阳台,执着地伫立在
街沿。踩着不变的步伐,楼梯嘎吱作响,地板颤颤悠悠。推开轩窗,迎面江风雾岚,一张竹制躺椅,一把古旧的紫砂壶。脚下是陡峭悬崖,远方是滚滚江水。悠闲的时光在手中捧着的线装书里静静地流淌。青山,流水,吊脚楼。江天船帆,远山黛影。这一刻,在你原本不定的视线
里,凝固成一幅动静相宜的水墨画……夕阳西下,高低错落、起伏跌宕的吊脚楼层层染金。入夜时分,远望灯火点点,或明亮,或炫目,或隐约。这些画面,多已封存于记忆,而那些山坡上高低不平、重重叠叠的吊脚楼群在重庆也多已成为历史。
“地势侧险,皆重屋累居。”这是重庆留给晋时人物常璩的印象。于是,《华阳国志·巴志》一书里便有了这样的关于重庆吊脚楼的描述。山崖边,堤岸旁,峭壁侧,岩峰间,山城居民和工匠以绝妙丰富的空间想象力,创造出惬意的人居空间,建造出了你挤我、我靠你、手握手、肩并肩的层层叠叠的吊脚楼。
“两头失路穿心店,三面临江吊脚楼。”重庆,留给川中名士李调元的,大概只有这个佳句,令其印象最为深刻了。在乡场过街楼下酒店,李调元被店主所出“两头失路穿心店”的上联难住了。
当他走出穿心店,见场口江边悬崖上,几根杉杆支撑着一间木楼。“三面临江吊脚楼”,一句佳联随口而出。虽然为时已晚,只有扼腕叹息,但关于重庆吊脚楼,又多了一则诗意酒趣的轶闻。
吊脚楼自古有之,重庆的吊脚楼或沉于河滨陡岸,枕水而立;或高架于绝顶,形若空中楼阁;或伴壁爬崖,势同悬空。长长的吊脚端立在极陡的坡地上,远远望去,吊脚楼就像长在悬崖上。
如果说建筑塑造,体现一座城市、一方水土的气质,那么,四合院,塑造出北京一种恢弘大气;小桥流水,孕育了苏州的精致;石库门建筑,反映上海人的精细和开放;而重庆山高坡陡之间的吊脚楼,则铸就了重庆的奇巧魅力。背靠高山,面向江水的吊脚楼成为重庆的独到、美丽之处。
长江、嘉陵江穿城而过,两江四岸的地理特征,使重庆开阔的平地很少,寸土寸金,于是,那江边悬崖上,依山就势,取“天平地不平”之势,陡壁悬挑,“借天不借地”,几根杉杆撑着的一间间四四方方的木楼——吊脚楼,应运而生。“吊脚楼”作为重庆地区独有的传统民居形式,最早可追溯到东汉以前。2300年的历史一直有吊脚楼作伴随着重庆走过每一步。
传统的重庆吊脚楼是竹木捆绑结构,既能遮阳、避雨,又可通风透气。大多以当地产的木材、竹子为材料,墙体为竹笆夹泥,中间是竹子,外边敷上泥巴,很少使用砖石墙体;为减轻建筑重量,减少吊脚承受的压力,屋顶多使用小青瓦。由于特殊的地理环境,越往上坡面越往后退,所以与一般建筑恰恰相反,越到上层,吊脚楼的建筑空间越大。
老重庆人都不会忘记,临江门、石板坡、化龙桥、厚慈街、川道拐等那些颇具山城民居特色的吊脚楼。
记忆中的吊脚楼不是独立的,它和自然环境融成一体,总留给人多面印象:如果是独自一间,远远望去,像是鸟笼,歪歪斜斜、晃晃荡荡,似乎风一吹就要倒下来;如果是一排排,则你挤着我我靠着你,似乎只要一分手,全都要倒下来。
这些老旧的吊脚楼,从齐街口的门进去,嘎吱作响的楼梯、悠悠闪闪的楼板总是让人生出一种无定的遐想,在上上下下之间变换着。木质地板已经老旧得辨不清本来的颜色,偶尔还能透过地板地缝隙看到下面透出的亮光。走在地板上,脚下吱吱嘎嘎的声响让人心惊胆寒。几匹亮瓦,让天光透进来,或明或暗之间,光柱以极慢的速度移动着,在楼板上、家具间拉出几道刺眼的亮型,既温馨又神秘。迷雾蒙蒙的江景,白雾包围着临江窄小的阳台,一张小小的竹茶几,一张旧得发黄的竹躺椅,江风和着雾岚在眼前飘飞,遮住了吊脚楼的脚,阳台犹如仙境。偶尔有小孩子们站在阳台边,嬉笑着制造出一道道“细瀑”,飞落直下。当你不得不出门,便巴不得自己变成一阵风,飞快穿过吊脚楼之间那阴暗潮湿的黑巷子。
如今,作为巴渝的文化遗产、重庆城市发展的历史见证者,大片的吊脚楼在重庆主城区日益减少,繁华城市中那一道美丽的风景线也已经渐渐失去了原有的色彩,记忆中的吊脚楼不可能再成为重庆人居住的房子,而只能作为一种生态符号的建筑形式供现代人模仿建造。全木结构的吊脚楼在重庆已经很少见,木条变成了条石,竹墙变成了砖壁,躺在房子里可以看星星已经成为历史。飞檐斗壁上雕龙画凤,因少了历史的沉积色彩显出斧凿的痕迹。
在石板坡、洪崖洞,改造之后的吊脚楼成为重庆的著名景点,吊脚楼的魅力和文化在这钢筋水泥的世界里显得有些生涩。这些依旧依附悬崖、临坎吊脚,大有“凌空飞绝壁”之感的建筑,婀娜多姿,形成山城重庆新的独特民居风貌。重庆人,就这样在历史文化和风土人情的延续与传承中,尽最大的努力使巴渝特有的古老建筑得到保护。
建筑是一种凝固的音乐,而这凝固的音乐在历史的谱线上缓缓流动。如果说几根杉杆支撑着的“三面临江吊脚楼”,是古典音乐中的高山流水;那么,今天钢筋铁骨、作为城市阳台的吊脚楼,则是现代摇滚中的重金属。
在洪崖洞辉煌的灯光中,江风雾岚越来越远,在这座悬崖之城上,记忆中高山流水的吊脚楼成为永远的追忆。
也许,在山城某一个不知名的角落,你还能看到几栋歪歪斜斜、晃晃荡荡的江风吊脚楼,执着地伫立在重庆那些不起眼的角落,残存在人们的记忆中。
请你千万记得,用手中的相机或画笔定格住那一瞬间……
寻找吊脚楼
重庆城2300年的历史一直有吊脚楼作伴。吊脚楼并非重庆的专利,它带有明显的江南和赣南建筑特色,而且融汇了少数民族民居楼上住人、楼下蓄养牲畜的空间划分之特点。由于抗战时期大量人口拥入重庆,建筑成本相对低廉的吊脚楼成为人们居住的首选,又加上临江依山的地形特点,由此就形成了规模空前的吊脚楼群。
今天,走街串巷寻访旧式的吊脚楼,是个困难的过程,现代化的高楼已经取代了吊脚楼在重庆建筑民居的地位。
今天的重庆人会热情地向寻找吊脚楼的外地人推荐洪崖洞。位于重庆市核心商圈解放碑沧白路,长江、嘉陵江两江交汇的滨江地带的洪崖洞,作为目前重庆主城区唯一一处老山城人文景观,以最具巴渝传统建筑特色的“吊脚楼”风貌为主体,依山就势,沿江而建,让解放碑直达江滨。游吊脚群楼、观洪崖滴翠,逛山城老街、赏巴渝文化,烫山城火锅、看两江汇流,品天下美食、玩不夜风情的洪崖洞成为解放碑的宴会客厅,重庆的城市名片。
簇新的吊脚楼,展现在缅怀老吊脚楼的人们的视野,依然是依山就势、层叠栉比,崭新的吊脚楼建筑成为洪崖洞雄伟壮观的特色之一。悬崖上的建筑群在山水间错落有致,形成独特的悬崖人居文化。
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的个性,充满个性的吊脚楼就是重庆的个性之一。在现代建筑手法越来越先进、重庆城越来越平淡的今天,洪崖洞吊脚楼淹没在现代夜生活辉煌的灯光中,在这座悬崖之城上追怀记忆中的吊脚楼,多少显出一些另类甚至荒诞。
走在磁器口古镇老街的青石板路上,清晨的阳光斜斜地从屋顶的坡面上倾泻下来,照在街对面的木板墙上,反射出温暖的光。石板路的尽头,在富有重庆民居特色的建筑群中,我们看到几根斜斜的木桩支撑着竹木阳台孤独地站在老街边沿上。迎风飘摇的“茶”字布质店招似乎在向过往的行人述说着什么。
吊脚楼就以这样的一种方式突兀地呈现在眼前。
在大街小巷里的各式茶馆里消磨或悠闲或郁闷的时光。吊脚楼,茶馆,以不可抗拒的魅力牵引着我们停下脚步。
四楼一底的吊脚楼茶楼,中间三层都有开阔的外阳台,阳台上摆放着茶桌,木栏杆外是葱密的竹林、芭蕉。热爱生活的老板在阳台外挂起了大红灯笼、鲜艳的红辣椒和令人垂涎的腊肉香肠,一派生活气息。
品着茶,看着楼前的竹子、芭蕉,远处的嘉陵江上烟雾蒙蒙,此时的吊脚楼不是独立的,它和自然环境浑然一体。迷雾蒙蒙的江景有如仙境,看得人都痴了。岂是一个“美”字可以说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