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值中午,基督山准备和罕蒂共度一个钟头的时光。罕蒂手下有四个女佣人——三个法国人和一个希腊人。基督山吩咐过那三个法国侍女,她们对待罕蒂必须毕恭毕敬,要像侍奉一位王后一样。
基督山把那个希腊侍女叫出来,吩咐她去请示一下她的女主人是否愿意见他。罕蒂的叫她的仆人撩开她门前的花毡门帘做为答复,打开之后,就呈现出一幅美妙的少女斜卧图来。当基督山走过去的时候,她用那只执长烟筒的手肘撑住身子,把另一只手伸给了他,脸上挂着一个甜蜜的令人销魂的微笑,用雅典和斯巴达女子所说的那种音节明快的语言说道:“难道你进来以前非要问问可不可以吗?难道你不愿意当我的主人,也不愿意我做你的奴隶了吗?”
基督山回报了她一个微笑。“罕蒂,”他说道,”你知道。”
“为什么这么冷淡的称呼我?”那希腊美人问道。“我是不是什么地方得罪了你?要是这样,你怎么责罚我都行,但不要这么规规矩矩地对我说话!”
“罕蒂,”伯爵答道,“你知道这是在法国,所以现在你自由了!”
“自由!”年轻姑娘把那两个字嘟嚷了两遍,“要自由干吗?”
“自由就能离我而去了。”
“离开你!为什么我要离开你呢?”
“这就是你的事情了,但现在我们就快要混到社交界去了,必须要出去见世一下。”
“我谁也不想见。”
“不,你听我说罕蒂。在这个繁华的都市里,千万别老是足不出户,假如你遇到了一个心爱的人,我绝对不会那么自私自利和不明事理,竟会像囚犯一样待你。”
“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男人,我只爱你和我的父亲。”
“可怜的孩子!”基督山说道,“那是因为除了你的父亲和我之外,你就从没和别人说过话…”
“好吧!为什么我要去跟别人去说话呢?我父亲叫我心肝,而你叫我爱人,你们都把我叫做你们的孩子!”
“你对你父亲还有印像吗,罕蒂?”
那希腊少女微笑了一下。“他在这儿和这儿,”她一边说,一边指了指她的眼睛和她的心。
“那么我在哪儿呢?”基督山笑着问道。
“你吗?”她大声说道,“无处不在!”
基督山拿起这年轻姑娘的纤纤玉手,想要轻轻地亲吻它,那心地单纯的孩子却急忙把手抽了回去,而送上了她那娇嫩的脸颊。“你必须明白,罕蒂,”伯爵说道,“从现在起,你是已没有任何羁绊了,你是主妇,是女王。对你故乡的风俗放弃或保留全随你,你乐意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有一辆马车永远等在那儿听你的吩咐,昂利和梅多可以陪你到任何地方。我只请你答应我一件事。”
“噢,说吧!”
“关于你的出身,一定要守口如瓶。对谁也不要提过去的事情,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要宣布你那威名显赫的父亲和你那苦命的妈妈的名字!”
“我已经告诉过你啦,老爷,我谁都不想见。”
“罕蒂,在东方的风俗习惯里这样的一种隐居生活无疑是完美的,但在巴黎,会行不通的。所以,你得尽量去适应这种北方的生活习惯,正如你以前在罗马、佛罗伦萨、梅朗和马德里一样,不论你去哪儿,将来总有一天,这也许会有用的。”
年轻姑娘泪眼娑娑望着基督山,以一种真诚悲惨的口气说道:“不论我回不回东方,你的意思是,你不回去了吗,老爷?”
“我的孩子,”基督山答道,“你必须得清楚的知道,假如我们必须分手的话,那我肯定是出于无奈的。树是舍不得离开花的,是花离开了树。”
“老爷,”罕蒂答道,“我决不会离你而去的,因为我知道,没有你我是绝对不会活下去的。”
“可怜的孩子!十年以后,当我年老之时,而你却依旧很年轻。”
“我的父亲活到了六十岁,他的头发已经斑白,可是我对于他的崇拜和爱,比那些他宫延里英俊活泼的青年要高得多。”
“那么告诉我,罕蒂,你相信会适应我们现在的这种生活吗?”
“我能见到你吗?”
“每天都能见到。”
“嗯,那么,你何必还要问我呢,我的主人?”
“我怕你会感到孤独的。”
“不,老爷,因为在早晨,能期待着你的到来,在晚上,有我们在一起的情形可以回忆,此外,当我孤独的时候,我又可以回忆美丽的往事。我好像又看到了广宽的平原和遥远的地平线,以及地平线上的宾特斯山和奥林匹斯山,那时,就会有三种情感在我心里浮现:悲伤,感激和爱,怎么会感到无聊呢。”
“你真不愧是伊皮鲁斯的子孙,罕蒂,你这种充满诗意的可爱的念头是你是神族后代的最好证明,你放心吧,我一定注意照料你,一定会庇佑着你的青春,让它在温暖快乐中度过,因为假如你爱我如父,我也一定爱你如女。”
“老爷不要误会,我对你的爱和对我父亲的感情是大相径庭的。他死了以后,我还有活下去的勇气但要是你遇到了什么灾祸,在我得到消息的那一刻,也就是我的死期。”
伯爵带着难以形容的柔情把他的手向那令人怜爱的少女伸去,后者把他的人虔诚而热情地捧到嘴边。基督山的情绪平静了下来,已适宜于去拜访摩列恩家人了,他一边走,一边轻轻地背诵出品达的几句诗句:“青春是一朵花,它为结出爱情的果实。你看着它渐渐地成熟,将它采下,你这采摘者啊,是多么的幸福,”此时马车已奉命准备好了,伯爵轻轻地跨进车厢里,车子便马上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