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庄附近有一家卖豆腐的,这家豆腐店跟酒庄差不多,历史悠久,搞不好他们也是个豆腐世家什么的。只不过这家店实在太小,就算开了几百年也还是个小店。
在我记忆里,这家店主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此女皮肤黝黑,相貌常常,五大三粗,但是磨的豆腐却是远近闻名,所以我经常光顾。她还有一个儿子,长得跟他很像,同样黑黑的皮肤高高的个子,十分殷实的一个小伙,大家都叫他二黑。
二黑与我关系甚好,这可能都是因为我去他们家买豆腐的时候从来不要求找零的原因。
我将小骡栓在了门外,还没进他们家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豆花香,这让我有些焦躁的心感到平和了一些。
“咦?姑娘找谁?”
前脚刚踏进去,一个熟悉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我抬头一看,正是二黑。
这小子最近又长高了一些,只不过见到他露着两排洁白的牙齿后,一行清泪就从我眼里唰的流了出来。
二黑一定是被我吓着了,有些不知所措的望着我,结结巴巴的道:“姑……姑娘,你……”
如果在平时,二黑一定会十分兴奋跑过来喊我一声“小九哥”,但是现在连他都认不出我了,这一刻我有些恍惚,恍惚过往的那个小九爷可是真的自己,还是现在的不是自己。明明已经那么真实了,我怎么突然又觉得自己不是自己了。
眼泪落得一塌糊涂之时,二黑终于是被我吓的魂飞魄散了,转过头就冲进了屋里,然后嘴里拼命的喊着“娘”。
不多时,二黑他娘就出来了,只是二黑没有跟出来,我猜他肯定被我吓着了。
二黑他娘显然比二黑要镇定的多,当她看到我孤独无依的站在院子里痛哭流涕之时,这个善良的女人居然拿出一个干净的手帕递给了我,而后扶着我在一旁的石椅上坐下,语重心长的问我:“姑娘,你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想到自己来这真正的目的,我强行止住了自己越加不可收拾的眼泪,道:“大娘,你可知那张家酒庄发生了什么事?”
二黑他娘见我如此一问,当即色变,道:“你是谁,为何打听这些?”
她这个反应,让我顿觉大事不妙。静了静心,我说:“是这样的,我爹他向来嗜酒,且独好张家这口,这不今天他又让我出来打酒,结果我到了地方后就发现酒庄被封了。这下子我肯定打不到酒了,我爹一定会打死我的!”
二黑娘听此脸上一松,随后道:“原来是因为这个,吓我一跳!”随后,她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拍了拍我的手道:“为这么大点事你就哭?看样子你爹对你很凶啊。”
我赶紧点头,道:“我爹向来都很凶,所以,大娘,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张庄发生什么事了,好让我千里迢迢的回去后有话可交代。”
说到这,这个善良的女人也就没有那么大的疑心了,紧接而来的就是一阵语重心长的叹息,她说:“还不是得罪了朝廷,然后被封了。”
随着二黑娘的叙述,我知道了故事的整个过程,也是如此,心如石沉大海。
算算日子,我离开云城又快一个月了,而就在我与云烨出宫过后的第二天,酒庄所有避暑的人却其乐融融的回来了,如果他们回来再晚几天,或许一切都会是另外一个样子。
张庄,本因今年得到了皇帝加冕而名声大震,却又因为一个不孝子弟张不争擅自离宫无视皇威瞬间跌倒了低谷。
当然,如果那份云皇给我的信我没有弄丢,就算我在宫内宫外来回穿梭几百遍也不会有人站出来说一句不是,这都是云皇的借口罢了,还是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如果我是云皇,我可能也会如此做。
当我的通缉令第一时刻下达的时候,首先遭殃的就成了酒庄,酒庄查封无可非议,但是紧接着就是那些跟我有直系亲属关系的亲人,居然全部被压进了大牢!
皇帝下发的说法是,为了防止酒庄人徇私舞弊的藏匿我,先将他们关起来,等我出现且抓到我之后,再释放他们。实际的意思就是他想利用酒庄人做大鱼饵,掉出我这条小鱼。
这种手段有些不太光明正大,甚至有些小人,但是用在一国之君的手里,却成了另一种味道,也有了更高档一些的名字,叫权谋。
我走出豆腐店后给二黑与他娘留下了一笔银两,虽然不多,却足够他们将店再开大一些,或者这个地方在许多年后会少一个酿酒世家,多一个豆腐世家。
同时,我将小骡也留在了他们家里,因为估计以后也用不到它了。
没有了小骡的陪伴,我又成了一个人,当黑夜降临的刹那,有种说不上来的寂寞。
就像一个弥留之际的老人,我要在仅有的时间里尽可能的拜访一下在我心里有重要位置的人,可是我才走到思朝门口,就停下了脚步。
很庆幸,思朝没有被封,但当我透过水面看到自己的样子后,最终放弃了进去的机会,我猜想那里面的老人此刻定已经痛苦无比,何苦还要再给他雪上加霜呢。
第二个地方我来到了云城最繁华的一地带,美仙院。
望着远处灯红酒绿的地方,曾经我觉得这才是人间最后一片乐土,不管我成了什么样子,这里都不会有丝毫改变,不管我是人们口中盛传的风流公子也好,还是武林大敌的魔教余孽也罢,这里都会一如既往的待我。
但是,这一刻我却连门都进不了,只因为门口几个大字:女人与狗勿进。
折返途中,我再一次感到自己其实就是一个孤独的人,因为我除了这两个地方,就只剩下了子玉那里还有一些牵挂。
上天还是眷顾着我的,当来到了廉政王府之时,一切如常的气氛让我感到心安,透过砖瓦,我看见子玉正在一枚烛火之下看书,那副恬静的神态固然代表着他还还安好,只不过始终不散的眉头却不知为何。
这一晚上,我打算就这样看着子玉度过,但是一阵清风拂面后,不知何处多来的一只手忽然蒙住了我脸,我转头一看,居然是面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