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行年的归去,令秦非同心中大大松了口气。
一开始他以为,顾行年有可能会在这里住上很长一段时间。
再后来,看到他买了那么多的向日葵,不由得担心他是不是准备在这里长住不走了。
还好,向日葵种好了,他也就走了。
只是走的时候,顾行年对他说了这么几句话——
我们三个人之间,所有的爱恨情仇,都到此为止吧。
我会永远等她,此生不尽,来世不休。
秦非同想,他到底是不愿意相信秦时已经死了,还是不相信呢?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
然而,面对顾行年这般高深莫测的对手,有些话,终究还是不要问得太清楚的好。
你问得多了,泄露的也就多了。
——
医院里,苏医生看到他来,也不觉得奇怪。
笑着看他一眼之后,问道:“你怎么知道会有人来查秦时的死因?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算得上是我安排的吗?算不上吧。”秦非同摊了摊双手,笑得有些诡异,“怎么样?你按照我们之前说好的做了?”
“不然呢?”
苏医生笑着,然后将一份死亡证明从抽屉里拿出来放到了秦非同的面前,“他拿走的那一份和这一份是一模一样的,他当时看完了之后像是整个世界都末日了一样,那神情……哎……”
要不是因为事先答应了秦非同,苏医生还真就差点忍不住对顾行年说出真相了——
秦时其实没有死。
她那天是割腕了,而且也割得很深,只是最终被抢救过来了。
人虽然没事,但是她的左手,这辈子是不可能有力气的。
那一刀实在是太用力,一心赴死的坚定使得经脉严重受伤,就算后来接回去了,可她的左手,几乎等于是费了。
现在,她拿起一杯水的力气都没有。
更让秦非同和苏医生震惊的是,秦时割腕醒来之后,以前的事情就全部都忘光了。
一开始觉得她是装的,可找了精神科的医生坚定之后却发现——她没有装,她是真的彻底忘记了!
医学上,将这种现场称之为——应激性失忆,是失忆症的一种。
秦时失忆了,将过去的一切忘记得干干净净。
她忘了自己是谁,忘了现在是哪年哪月哪日,也忘了秦非同。
她在睁开眼睛之后问的第一句话是:我现在在哪里?
秦非同当时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后来医生宣布她的确是失忆了之后,他才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事实。
而之所以不对顾行年说明真相,是秦时的意思。
一开始秦非同不想告诉她过去的事情,但后来经不住秦时的一再问她,尤其是她说:我不想自己不完整,那些记忆再糟糕再黑暗,也都是我的记忆,我有权利知道。
所以秦非同就把一切告诉秦时了,然后秦时在两天之后要他配合着完成这一切。
“苏医生——”秦非同一改进门时的淡然,忽然严肃了起来,对着苏医生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两天我就会带着秦时离开这里,如果那个人以后还有回来找你,你就说我环游世界去了。”
“他不会怀疑吗?”
“不会的。”
因为他知道自己深爱秦时,所以他会把自己的环游世界当成是出去散心。
“还有——”秦非同从随身拎着的包里拿出一本相册,放到苏医生的办公桌上,“我走之后,麻烦你帮我把这本相册寄到这个地上。”
地址,写在一张小纸条上,夹在相册里。
苏医生看了一眼,有些惊讶:“是寄给那个人吗?”
“嗯。”
自己有秦时在身边,而他需要这本相册。
——
顾行年在一周之后收到那本相册,里面都是秦时的照片。
有秦时小时候的,也有秦时大着肚子的,每一张,都那么好看,栩栩如生。
顾行年看得晃了神,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摸那些照片。
就仿佛,这样能摸到秦时的脸一般。
快递是助理送进来的,这会儿还没走,看顾行年这般神情地盯着相册,即便是看不到相册里的人是谁,猜也猜到了。
助理默默地叹了口气,转身悄无声息地走出了顾行年的办公室。
春天午后的阳光十分温暖,让人忍不住有种昏昏欲睡的冲动。
顾行年抱着相册慵懒地坐在老板椅上看着照片,越看心里就越是觉得满足。
这么美好的姑娘,这么坚强的姑娘,上天一定舍不得轻易地带走她的。
所以,她一定还活在这个世上的某个角落。
要不然,秦非同怎么舍得把这本相册寄给自己呢?
吃完饭的时候陈遇南就发现他很开心,一点也不像是刚失去一个挚爱的人该有的模样,“你不会遇到另外一个喜欢的人了吧?”
他看上去,也不是那么容易忘记旧爱的人呐。
顾行年笑了笑,模棱两可地答:“差不多吧。”
陈遇南白了他一眼,“什么叫差不多吧?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应该说是。”他笑着,眉角眼梢都是得意,“遇到一个一模一样的人,你说算不算是遇到另外一个动心的人?”
“一模一样的人?”
陈遇南从来不相信这个世上存在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除非整形!
那么,他这句话的意思是——
“秦时还活着?”
“我还不确定,但也八九不离十。”
“什么叫八九不离十?”陈遇南提醒他,“这件事你还是彻底确定下来了再高兴比较好,否则到时候你要再承受一次打击,我怕你承受不住。”
“承受不住大不了疯呗。”
“神经病!”
“我是觉得我神经了。”顾行年笑呵呵的,拿起酒杯看上去想喝酒,可忽然又放了回去。
“怎么了?”
“她不喜欢我喝酒。”
“……”
陈遇南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狠狠翻了个白眼,然后就无语了。
有关生死的事情,总要确定再高兴才好。
免得像当初的自己一样,被骗得团团转不说,最后那个人,也还是没有回来。
顾行年当然知道陈遇南担心的是什么,可对他来说,即便是自欺欺人,也是支撑自己活下去的一种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