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开始从这里,温暖阳光世界小岛沙滩。
“你醒了,太好了,没事了!”惊喜的男声自沙滩一角传来。
“迟诺!”悠悠转醒的她一睁眼就看到他放大惊喜的脸,托着沉重的头,在他的帮助下坐起身来,迷蒙的望着眼前阳光下闪耀一望无尽的深蓝海洋,“这是哪里?”
“我们都幸运的降落在这个小岛上,现在感觉怎么样?”扶她坐稳,他忙不迭的指着她被爆炸波及擦伤的额头。
“你说什么?”宫昔羽费力的加重音量,她不只听不清楚他的话,连自己的声音也听不清楚。
“你的耳朵怎么了?”姜迟诺急得搂着她左右耳查看。
“听到了,是右耳膜受伤了!”他转个方向说话,她欣慰的听到了声音,得知自己右耳聋了,她冷静的分析利害,很平静的接受。
“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连累你,真的对不起!”姜迟诺猛吸口气,沉闷的吐出来,垂着头掩饰自己过度的自责心痛。
“不是你的错,这只是意外,不用担心,现在科技很发达,除了心理病痛不能攻克,治疗耳膜并不那么难,我会好的,相信我!”抓起他紧捏成拳的手掌,温柔的将它瘫开不让它伤害自己,她说得何其肯定。
她确实可以肯定,背脊全碎,不二不但救回她的命,她也没有瘫痪,相比之下,耳膜震破就真是小儿科。
交握的手出现了尴尬,抽出手掌,他想起一件事,困扰他胸口发闷的事,“那位先生呢?为什么没有见到他?”他其实想问为什么他们为什么那么像!
“没有完好的降落伞,他没有跳机……”昏迷前倒放的记忆一幕幕重现,他悲伤的背影,他最后无怨无悔的深情眼神,令她千疮百孔的心如刀割,鼻头发酸眼泪已经流遍脸颊。
他瞪大双眼,耳边回响起高空震憾入心的那次爆炸,慢慢自责痛苦一一显现。
“最后一个他给了我,他是因我而死,我却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他和他同为男人,他能感受到那个男人对宫昔羽深似海绸如蜜的深情,可深爱女子却连他的名字都不曾知晓,他为他悲伤。
“裘城,他叫裘城!”抖动的双唇念及令她心痛难忍的名字,她不明白相比他的死,听到他的名字她会更加心痛,而且这种心痛如此熟悉,熟悉到令她发自心底的害怕。
“你们以前认识吗?”不知道为什么他变得极为紧张,他想知道她没来由的爱他,这是因为裘城吗?
“不认识,但我觉得我们认识,但我又不记得我们有认识过,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种熟悉她解释不了,不能对他的熟悉产生更深层的疑惑也让她迷茫。她隐隐约约明白自己的记忆出现过断层,但她总是不能继续探索,就她像有人在那条线上装了隔缘胶。
双手习惯在无助时拥紧自己,摸着怀里空荡一片,她意识到什么,身体像被雷击中般僵硬,猛的弹坐起身,“小孩呢?他在哪里?他在哪里?”
为什么他不在她的怀里,也不在他怀里,慌张的扫视左右,看到灰色岩石上那件包裹小朋友的大衣,悬在悬崖口的心退了一步。
“啊,他还在睡吗?”松了口气,可是他为什么不答,而且悲伤的扭开头。
心狠狠的咯噔一步还是掉落深崖,愕然转头望向那一动不动的衣裹,只怔了半秒,狼狈又近疯狂的爬起身,撑着虚弱发软的身体急速冲到岩石上。
看着被大衣包得密不透风的小男孩,她快要疯了,拼命扯开覆在小男孩脸上的衣块,入眼见到紫青色紧皱眉头的稚气小脸,指尖冰冷的触感,凄厉的惨叫自她的喉音冲出,那一刻她真的疯了!
“你不要这样,他不是闷死的!”慢一步赶来的他将疯狂自责的她紧紧的搂进怀里,以最坚定的声音引导回她的心智。
“那他是怎么死的,是我降落的时候撞伤了他吗?是我吗?”哭得心肺错位的她自他怀里抬起脸,紧揣着他的衣领,凄楚的给自己定罪。
“不是,不是你!”紧紧的抱着她颤抖的身体,大声的给她保证,“其实飞机上他已经中枪了,只是我们没发现!”
低头望着男孩可爱稚嫩的脸,纵是男子汉,他的泪也不能抑制,再次夺眶而出,空出一支手再将大衣覆在小孩尸身上,小心的包裹好。
“我怎么办?我答应过他的母亲要好好照顾他,他死了,我怎么对得起她!”伏在他的胸前,伤心至极的她同时愤慨至极,揪着他的衣领的双手捏进血肉,哭得凄惨愧疚。
“你可以哭,但不可伤害自己,你已经尽力了,我知道你尽力了!”他也像她那样扯开瘫平她的拳头,然后温柔的把哭得昏眩的她小心搂进怀里,给她最需要的温暖。
“他的眼睛在看着我,他在哭,他在害怕,他在怪我!”整个脑袋闷在他胸前的人,凄楚的哭嚷着折磨她令她崩溃的心魔。
继续让她埋在胸前她会窒息的,将她的头移放在肩膀,倚在耳畔悲伤的劝解,“没有,他不会哭也不会害怕,更不会怪你,其实他解脱了,现在他一定已经和爸爸妈妈重逢,在另一个世界,他现在一定在爸爸怀里闹着要妈妈抱。反而是你,不要害怕,有我在,还有我在!”
“我已经不是小朋友了,还编这种东西骗我!”重重的捶了他一拳,这是她多年的怨,他的这些话又让她想起他说过的眼泪珍珠,滑落的眼泪更酸更涩。
“我没有骗你,看不到不一定不存在,对不对?”他从不是怪力乱神者,但也不是个无神论者。
“对,看不到不一定不存在!”呐呐的念叨着,他说的她总是会相信,“我相信,我相信,他在笑,他会笑!”
感觉崩溃伤心的她慢慢平静,浅浅的紧抱着他在肩头低泣,他后知后觉觉得两人动作太过亲密,轻微出力将她推开,扭转身就站起来。
“你休息一下吧,我找个地方将小朋友葬了,还是入土为安的好!”他又无视她幽怨的眼,弯下身抱起小男孩的尸身。
“为什么要把他葬了,我们要带他走!”顾不得自己的怨,她爬起来焦躁的挡住他的路。
“他的父母全死在这方天地,葬在这里比带回中国更适当!”一番浅显解释,给她时间消化,慢慢由抗拒到接受,他有种想抚慰她黑眸内浓重悲痛的冲动,犹豫挣扎几秒,他还是选择漠然转身。
“我也要去!”从后抓着他的臂弯,这是她能为小孩做的最后一件事。
“好,小心点,这个树林很黑!”没有异意,他这次选择握住她冰冷的手,两人并肩走入沙滩后茂密厚重的原始森林。
交握的手很温暖,但还不够,心太冷太痛,她已经感觉不到该有的感动。
辛苦穿过浓密不透一丝风的原始树林,她们来到了一处林中空地,这里有一个小型瀑布和一潭瀑底水潭,碧绿的水池清澈见底,池里有许多各式各样颜色鲜艳的淡水鱼游来荡去,青山碧水,池底七彩闲鱼,池畔烂漫纷花,好一副仙境图画。
“经过地狱还真有天堂,真的好美啊?”只是愁苦的心已不能被美景所惑,如果是以前,这里应该成为她梦梦寐以求的梦境才是。
“你喜欢这里是吗?也好,我想在救援队赶来之前,我们少不免要呆几天!”往前的脚步停了下来,一路上她都不再说话,他很是担心,如今她能再开口他可以安心了。
她苦笑着没有回答,如果是别人,少不免会呆几天,她则不然,她可以保证别羽小队现在肯定全面出动找她,以他们的本事,不出半天他们一定会找来,搞不好现在正在岛外沙滩登陆,等着进来逮她。
黑眸的黯然和无神因为无意间看到的一幕,而绽现慑人的惊恐之芒,她的眼望着水潭,那本该清澈见底的池水在她眼内仿佛成了吃人猛兽。
她相信自己的眼睛,绝对没有看错!
反应过来,全身自动自发进入备战状态,跑到姜迟诺前面举步迈开,为了安抚他的疑问,她找个合理理由,“我要走前面,后面我怕!”
他算接受她的借口,体贴的慢她一步跟上。
走在一步之前的她,悄悄的启动左手极冷钢环上的探索红外线,微弱几不可见的红色光束自极冷钻头上射出,此光束不像枪击光束那般具有杀伤力,它只是最轻微提取自太阳光束的红外线,红外线一番环扫之下,她更确定了自己的推测,心情顿时变得沉重万分,她一直以为这只是普通的岛屿,没想到是……
她们才刚出虎口,怎么这么快又掉入狼群!
摸索迅速,决定也要迅速才保得住命,她转身对他说,“我们上山吧,把小朋友葬在山顶,这样离天空才是最近!”
“好吧,可是那座大山不是更好吗?”跟在她的后面,看到相比这下,后面那座枝林茂盛的山比这个光秃秃三两块小树林的山头景色要好得多。
“林木太茂盛,肯定有很多猛兽,那不是块安眠之地!”当然是因为不能去,她才不去,就算这个理由说服不了他,她依然借着红外线控路,一路小心选路。
一路小心,没有碰到机关,倒也没出事,全身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好不容易到了山顶,她原地转了好几个圈,用红外线扫射确认几圈过后,她终于暂时松口气,放松放松自己。
松弛的转身,望见他怀里大衣包裹的尸身,悲痛尽速回来,刚才因为太过紧张,她都差点忘了此行目的是为了给他找地方安葬。
猛吸了口酸胀的鼻子,她很愧疚,为了补尝她特别认真的去找适合入葬的位置。
“你怎么了,我感觉你出了树林后就有些怪怪的,你在害怕吗?”他有注意到她一连串复杂纷乱的情绪转变,满是忧心的问。
“是啊,我害怕呆在阴暗没有灯的地方,快天黑了,要快点找到位置埋藏小朋友!”背着身继续找,尽管他还有疑惑,却没有再问,一起动手找最合适的安葬之处。
讨论一番,最终她和他决定将小孩安葬在山顶悬崖前那棵百年参天大树下,大树成荫,寓意他的头上永远有棵树为他遮阳挡雨,无论到哪里,他都不需要害怕风吹雨打。
分工合作,就地取材,姜迟诺找来树枝挖墓穴,宫昔羽则摘些大树叶垫墓。
两人都尽最大的可能将墓葬做到最好,完成后,将小孩小小的尸身放入墓穴,轻轻的覆上泥土,轻轻的将泥土拍平,一切都轻轻的,不想惊扰他,从此再没有人可以惊扰他。
最后搬来一块特大的石块,准备用小泥石刻墓志铭。泥石拿上手,手却停下来,他们这才发现根本不知道小朋友的名字,更别说他父母的名字!
相视无言眼神交换,无言的最后,泥石刻上——龙的传人四个字,这是他和她无言的默契。黄肤黑眸的中国人上下五千年来都传承为龙的传人,他还没长大,倘若给他成长的机会,他和她都相信他一定会成为人中骄龙。
完成一切,两人无声伴着小墓良久,两个悲凉背影,随着落日西沉面拉得越长越长,温暖骄日不再发热,十月底海风夹着腥咸的寒气,一分一分的浸透单薄衣衫,冰冷着渐渐失温的肌骨。
两人皆对冷风无感无觉,沧然的远望海天相接橘红色的夺目圆盘,海水的深蓝之色被橘红色的光芒覆盖,海面像披上了一层薄纱。如果没有过去,并肩齐座山顶,此等夕阳美景应该让人心神舒爽,感觉情浓浓意绵绵才对。
可是过去,它还没来得及过去,还在彼此心里,划开了一个个的伤口,冷风吹入了心,除了冷和疼,哪有所谓闲情。
而且……危机,未知的危机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