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官,如果哪天我有一把精制的奥斯汀A40手枪,我就天不怕地不怕了。”通信兵说完低头看了看表,竖起拇指说,“七点整,出发!” 邦德将头顶上戴着的风镜向下一拉,把眼睛遮住,向通信兵挥了挥手,挂上档,扳动油门,穿过砂砾铺成的路,冲出大门。
邦德驾驶着摩托车穿过184区域,开上307公路,在圣诺姆右拐,直奔D98号公路。邦德把摩托车停到路边的草地上,将腰间长枪管的科尔特45手枪拿出来再次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又放了回去。他重新发动摩托,把时速开到五十英里。巴黎——芒特公路旱桥赫然展现在他的眼前。旱桥下的隧洞很深而且黑乎乎的,邦德开了进去,隧洞仿佛是个血盆大口,一口要把他吞下去似的。洞里阴冷又潮湿的气味扑鼻而来,从排气管里发出的噪音在隧洞里回响着。不一会儿,摩托车开出了隧洞,又在阳光下飞骋,迅速地穿过了卡罗费·洛拉家族的栖居地。阳光渐强,反射在笔直的柏油路上,让人觉得有些眼花。
一片迷人的树林出现在前方两英里处,空气中漂浮着的树叶和露水的芬芳向着邦德迎面扑来。这时候,他把车速减至四十英里,左侧的反光镜随着摩托车的颠簸微微颤抖着。反光镜中,树木一排排地向后飞去,开阔的远景中没有看到凶手的影子。难道是那家伙害怕了?或者出了什么意外?就在邦德思考的时候,一个黑点突然出现在反光镜中,起初是一只小瓢虫,然后变成了苍蝇,又变成了蜜蜂、甲虫般大小。小黑点越来越大,最后清楚地看到一个头盔,正在两只黑爪中间向前猛地俯冲过来。上帝,他的速度还真快!邦德把目光从反光镜上移开,迅速地看了一眼前方的公路,然后又注视着反光镜:糟糕,凶手的右手好像是在摸鞋……
邦德慢慢减速,三十五码,三十码,二十码。邦德扫了一眼后视镜,右手松开车把,向怀里伸去。太阳把邦德头上戴的男式风镜上的两块玻璃照得像两团燃烧的烈火。时机来了!邦德一个急速刹车,摩托车熄了火,嘎然停下。但凶手在他掏枪开火之前,就已经射出了子弹,“嗖”地一下子,子弹就射进了邦德大腿旁边的弹簧坐垫里。邦德毫不示弱地举起手里的科尔特手枪,向对方开火。一眨眼,凶手和他骑得那辆摩托车就像是被一匹套住的野马,在森林里面疯狂地转了一大圈,然后被甩出公路,栽进沟里,凶手的脑袋“砰”地一声撞在一棵山毛樟树上。凶手一下子缩成一团,摩托车的金属“咋咋”作响,和宽大的树根缠在一起,然后摇摇晃晃地倒在了草丛里。
邦德从车上下来,走到那个凶手面前,凶手穿着一身卡其布军装夹克,横在冒着烟的摩托边上。头盔已经像被击中鸡蛋壳一样乱七八槽地碎了一地,看来是没有必要再找脉搏了,是啊,除了在脑袋里面,子弹还能在哪儿?邦德把手枪插回军装夹克里,转过身跳上车,回到公路上。
他把摩托车停靠在一棵大树上,这棵大树伤痕累累。然后他大步地穿过树丛,来到那片空地,他躲在树阴下,用舌头舔湿嘴唇,模仿起凶手学鸟叫的呶哨声,足以以假乱真。他忐忑不安,心一直加速地跳动着。他刚刚吹得像吗?没过多久,灌木丛就窸窸窣窣地响动起来,一条狭长的裂口打开来。邦德用右手大拇指紧紧勾住手枪旁边的腰带。他并不想再杀人。那两个手下不像是有武器的样子,他只希望他们可以老老实实地出来。
这时,土坡的门打开了,凶手的两个副手紧跟着走了出来,他们的脚上都穿着雪靴!上帝,邦德的心抽了一下,他竟然忘了穿那家伙的雪靴!一定是被藏在刚才路边的灌木丛里了。他真是太愚蠢了!一定要保佑他们不会注意到。
那两个人一步一步向前走去,步伐稳健,和邦德的距离越来越近。当他们相距大约二十米远时,前边的那个人轻声说了句什么,听起来像是俄语。邦德没有回答。俩人停下脚步,惊愕地盯住他,也许是在纳闷他为什么没有回答。邦德再也按捺不住,拿出手枪对准这两个家伙,弓着腰冲上前去大喊:“把手举起来!”前面的那个家伙低声说了句什么,猛扑过来,跟在后面的人立即转身冲回隐蔽处。突然,一支来福枪开火的声音在林间响了起来。后面那人立刻右腿弯曲倒在地上。情报站派来的四个人一下子冲上前来。邦德走到前面那人的身旁,然后单腿跪下,谁知刚用枪口抵住那人的身体,就被他翻身压倒在地。那人张开大手,用指甲向邦德的眼睛抓来,邦德迅速闪开,挥起拳头猛地给了对方一下。那只大手一下子没了力气。邦德用手枪再次对准对方,其实他不并想杀人,只想要留个活口而已。正当邦德要扭过那人的指头看看时,突然一只长筒靴从他的头侧面猛踢过来,将他手中的枪踢飞了,人也随之向后仰过去。邦德两眼冒金星,但能模糊地感觉一支手枪口正对准他的脑袋。一个念头闪过:死定了,没想到自己手下留情,却因为仁慈而送了命!
蓦地,对准自己脑袋的枪管飞掉了。那人也一下子从他身上移开,邦德打了个滚站起来。那人倒在他旁边的草地上蠕动着身体,最后又扭动了一下,他背后浸满了血,是从粗斜纹蓝布的伤上冒出的。邦德一回头,原来是情报站派来的四个人,他用手将头盔扣带解开,摘下头盔,边揉搓着半边脑袋边说:“真是多谢了,是谁干的?”
四个人都没有回答,大家都显得有些困惑不解。
“这是怎么回事?”邦德朝他们走过去,心中很纳闷。
这时,邦德突然听见四个男人背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人躲在草丛里面。不一会儿,一张姑娘的面孔露出来。邦德不由得哈哈大笑,就连几个小伙子也腼腆地跟着笑了起来,转过身回头看着那个姑娘。马里安·露西举着双手从大家背后走出来,其中一只手还握着一支好像是22型射击手枪,露西穿着米色的衬衫和一条黑色牛仔裤。她走到邦德面前,把手枪插到裤子口袋里,有些急切地说道:“不要责怪任何人,好吗?是我一再要求他们今天早上出发时要带上我的。”她的目光动人,“说真的,幸亏我来了。哦,我是说,我还挺会看准时机的,要知道很多人都怕误伤而不敢开枪。”
邦德冲着她微了微说道:“是啊,幸亏有你,要不然,咱们今晚的约会恐怕就要取消了。”说完,他转过身对着四个助手有条不紊地说道:“这样,你们其中一个人立刻开着摩托回到总部,向施雷贝尔上校报告一下这件事的经过。然后告诉他,我们这里等他派人来彻底搜查那个隐蔽部门。再问一下他可否派几个反爆破专家,也许洞里还会有陷阱或地雷之类的。”邦德和姑娘拥抱了一下,说:“来,跟我到这边,蔷薇花丛下有个秘密,我带你去看。”
“命令吗?必须执行?”
“对,必须执行。”
游艇上的谋杀案
这是四月的一个上午,十点钟。从西北方吹来的季风在几个月之前就离开了塞舌尔群岛,要到五月份,清新的东南风才会光顾这里。大概估计一下,气温高达华氏80度,湿度也在90左右。这个被封闭的贝莱海湾的水温几乎快要和人的体温差不多了。
宽阔的、棕榈树环绕着的贝莱湾的海面平滑如镜,詹姆斯·邦德上下轻轻地摆动着橡皮脚掌,两只手在身体两侧平放着,缓缓地在水面上游动着。他聚精会神地盯着水中飘动的黑影——一条刺鱼,他尾随在后面,一直在跟踪着它,准备随时射击。这条刺鱼全身黑灰色,稍微透着些紫色,长约十英尺,宽六英尺左右。这种刺鱼绝大部分时间会伏在淡黄色的沙滩上。可一旦它离开沙滩,游向大海,就仿佛是一条在水中飘浮着的黑毛巾,那么此时的它就是水下世界最危险的标志。刺鱼的尾巴上有许多毒性很大的锯齿状毒刺,一旦毒刺将人们的皮肤划破,就算是很小的一块,那也必死无疑。很久之前,刺鱼的尾巴被监工用来当做抽打奴隶的鞭子;如今在塞舌尔,拥有一条用刺鱼尾巴做成的皮鞭也是属于非法的。可人们会在私底下保存着这种鞭子,代代相传下去,以用来鞭打不忠的妻子。假如某个女人勾引其他男人,不自重,那么她一定会被这种鞭子抽打到不能活动,至少会一周出不了门。对于邦德来说,他通常是不会杀鱼的,可现在他非常想杀掉这条刺鱼,它看起来是那么邪恶和异常。
邦德和刺鱼保持着一段距离,缓缓跟在它的后面。邦德在等待时机。也许过不了多久,刺鱼感到疲倦的时候,或者认为自己的处境很安全,而邦德也觉得这条“大鱼”不会攻击它的时候,它没准就会停在平坦的沙滩上。然后把自己全身变成通透的浅灰色,尽显自己的伪装本领,然后借助腹鳍的力量,使劲扭动身子,钻到沙地下面。
果然,邦德的计划成功了。可没过多久,“黑毛巾”又回到了平滑如镜的海面。刺鱼在离水面十二英尺左右的地方停止游弋,纹丝不动了。跟随在后面的邦德也停在原地,轻摆着橡皮脚掌,然后小心地抬起头,把脑袋露在海面之上,使护目镜中的水流空。当他低下头时,便发现刺鱼消失了。邦德将鱼叉炮的保险盖打开,握紧手中的武器,缓缓地向前游去。为了避免发出声响,他尽可能地小幅度摆动橡皮脚掌。同时他仔细观察着四周,希望可以尽快地发现刺鱼躲藏的身影。
周围死一样的沉寂,一切都像是停止了。水底一直伸延到远处的沙地,仿佛是一个滑溜溜的平台。忽然,他发现沙地上有一个鼓包,稍稍地隆起了些。他立刻朝那个方向游了过去,专心地注视着鼓起来的地方。很快,沙土微微跳动了一下,仿佛鼻孔似的两个通气孔也有一些微弱的颤动。通气孔后面连接着的是一个隆起的小沙包,没错,这就是刺鱼的整个躯体。而射击的目标就在小孔后一英寸处。邦德和目标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避免刺鱼尾巴向上掀起时会刺伤自己,他瞄准目标,扣动了板机。
“砰——”一团沙雾腾起,将海水顿时搅得非常浑浊,邦德什么也看不见了,他心里有些焦急。不一会儿,鱼叉炮上面的绳子又绷紧了,刺鱼又回到了邦德的视野。它的尾巴拼命地翘动着,然后拍打身躯向远处渐渐移去。锯齿状的毒刺倒立在身上,非常醒目。邦德轻轻踩着水,跟在拼命摆动和挣扎的刺鱼后面。为了不让刺鱼尾挣断鱼线,邦德游到了刺鱼的侧面。可能由于太过用力,没多会儿,刺鱼的力量就渐渐减弱了。
然后邦德游到它的正面,拼命地把它往岸边拉。来到浅滩之后,刺鱼已经没有一点力气了。邦德将它拉上岸的过程当中,一直都和它保持适当的距离。突然间,巨大的刺鱼腾空而起,好像是要想趁对方不备大举进攻,幸亏邦德事先有所防备,身子一侧,躲开了。刺鱼“啪”地一声摔落在地上,阳光照耀着刺鱼白色的肚皮,丑陋的镰刀般的大嘴一张一合。
邦德盯着仰面朝天的刺鱼,一时间不知该做什么了。
一个又矮又胖,身着卡其布料衣服的男人从棕榈树底下走了出来。他穿过一片被潮水反复冲刷过的马尾藻和一些不知名的杂草丛,向邦德缓步走来。当他看见邦德站在那里发愣,一动不动,便笑着大声叫道:“究竟是你抓到了鱼,还是鱼把你的魂给摄走了?”
邦德转过身,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回答说:“费德勒,搭把手,快点儿叫一个你手下的人。这可恶的东西如何也不愿意咽下最后一口气。你瞧,我的鱼叉还一直扎在它身上呢!”
巴比家族是塞舌尔的首富,这里的一切几乎都归他们所有。而费德勒·巴比正是这个富有家族里最年轻的一员。他靠近刺鱼,看了看说:“你抓到的这条刺鱼看起来很不错。不过你的运气更好一些,鱼叉正好射中了它的重要部位,否则要是被他咬住,就得拽着你往礁石上撞。万一真是那样的话,你只有丢下鱼叉保命去喽。这玩意命硬得很,半天也死不了。不过你要马上离开,我会把你送到维多利亚去,那儿有好事儿在等着你呢。我会吩咐手下人把你的鱼叉取出来的。呃,那个鱼尾巴你想要吗?”
“我还没娶老婆呢,要它做什么用?对了,晚上我们去喝一杯?”邦德笑着回答。
“今晚我看就算了吧,朋友。你跟我走,快一点儿。对了,你的衣服呢?”
没过多久,他们就已经坐在了轿车里面,沿着海岸公路往城里进发。“你听说过米尔顿·格里斯特吗?他是个美国人,开了一家名为格里斯特的饭店,还筹建了一个叫什么格里斯特的基金会。昨天他驾着他那可能是全印度洋最奢侈的游艇来到这里。这艘游艇叫格里斯特海浪号,全长约有一百英尺,重达二百吨。船上是个百宝箱,要什么有什么。上至娇妻,下至晶体管收音机。船上的每个房间里都铺了地毯,装了空调,美国香烟和高级法国香槟酒也是必备的物品之一,可谓是海上乐园呢!”费德勒乐呵呵地说,“朋友,这船如此豪华,就算这个格里斯特是个大坏蛋,罪不可赦,可又有谁会在乎呢?”
“你到底是要说什么?他的豪华游艇和你、我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