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蓝色的闪电如狰狞的利爪,划破夜幕,刹那照亮半人高的草丛,一个身穿黑袍长发齐腰的女人缓缓飘来,她面色苍白如纸,神情阴冷。刀疤女自认比冷酷无情,鲜少有女人能胜她,可同这长发女人相较,她顶多能算夏夜的凉风,而飘近的长发女人,则是自幽冥地府袭来的彻骨阴风,带着浓重的死亡气息,对他们这些终日刀口上讨生活的人来说,对死亡再熟悉不过,并且非常敏感。
刀疤女谨慎地小步向后退,刀尖对准这鬼魅般的女人,疾风骤雨下女人的长发和黑色长袍同样没有沾到一滴雨水,待她走到近前,他们更加惊恐的发现她的脚底离地尚有三寸高,当真是一路飘来。身上没有雨水,可能是内力深厚,将近身的雨水蒸发掉了,脚不沾地,或许是轻功已入化境,不需要借地使力。
不过,面前突然出现的长发女人,怎样也无法令人联想到活生生的人,因为她身上一丝活人的气息都没有。而三人再大的胆子也是对付活人的,此刻见了鬼,表面上维持着镇定,心里早就没底了。
“姑娘认识这孩子?”矮胖男子率先开口,她亲眼目睹他们行凶,是人当然不能留她活口,是鬼……也没法去公堂作证!
长发女人停在金眼婴孩身旁,刀疤女退出五步远,在矮胖男子话音未落之际腕子一抖,瞬间朝长发女人射出一筒牛毛毒针,她和矮胖男子合作多次,彼此间有些默契,没打算留下活口,所以趁矮胖男子说话分散女人的注意力时,突然使出暗器,纵是江湖高手,也难防备。
矮胖男子配合着女人,在她射出毒针的同时,面不改色地打出十几枚毒钉,接连的暗算叫人防不胜防。谁料,长发女人躲都不躲,结结实实接下一筒毒针和几十枚毒针,暗器刺入长袍里,长发女人发出一声幽幽地叹息,也仅是一声叹息。
她的嘴唇从毫无血色,变成乌黑一片,气定神闲地微微一笑,更显阴森恐怖。
刀疤女不死心地连射两筒毒针,她今天一共带了四筒,一筒对付老道,三筒全用在此刻了,最后一筒用完后,长发女人依然站得稳稳当当,一股股黑血从嘴边溢出,唇边的笑意渐浓。
矮胖男子诧异地与刀疤女对视,这时想要逃已经来不及了,刀疤女只好握紧匕首,眼中闪现多年不曾有过的惊惧之色,长发女人用不断咯血的嘴说道:“丫头,你若不动手,我还能留你们一命,现在,莫怪婆婆啊……”
长发女人说着,不给她反应的时间,张口喷出一团黑气,刀疤女紧退数步都没躲过,被黑气罩住头部,刀能闪,剑能躲,暗器也可以避,然而一团气体却让人避之不及,女人是行惯了江湖的,懂得闭气之法,有些害人的粉末状毒物就是通过呼吸进入人体内,可这次她错了,这团黑气聚而不散,也不是通过呼吸进入人体,当她意识到闭气无用时,已经晚了,地上仅剩一具渐渐干化的枯尸,尸体的双目圆睁,不可思议的神情永远凝固在她的脸上。
矮胖男子在刀疤女倒下的一刻转身奔逃,不是他没手段,是他清楚无论他使出什么手段,都不是长发女人的对手,身中两筒毒针和十几枚毒针还能动的人,那根本不是人。
他施展轻功,在雨地里蜻蜓点水式的急行,通过哗哗的雨声,四周寂静得可怕,难道女人没有追上来?或者是她要先杀面具人?心里疑惑着回头,一张干枯扭曲的脸近在眼前,甚至鼻尖碰到了鼻尖,一双几乎要眼眶里瞪出来的眼睛,和黑洞般大张的嘴,就贴在他的肩膀后面。
矮胖男子惊呼一声,抬拳击向枯脸,可任他如何瞄准,就是打不中,他的拳头好像变成了绵花,挥出去的力道,轻的还不如婴儿。
“你跟着我干什么?你跟着我干什么!”矮胖男子愤怒地朝紧随他的干尸吼道。
他一边脚下不停地逃,一边想赶走女人的干尸,在雨夜中无休无止地奔行,直到他的力气耗尽,再也走不动了,胳膊无力地垂下,他感觉四周的草木山丘都没有尽头,无论他逃向哪个方向,都找不到灵清观的位置,他灰心地跌坐在地上,心中一阵阵泛寒,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他遇到了鬼打墙,可那是人偶然才能碰上的事,他敢肯定,这是那长发女人搞的鬼。
他刚坐下喘口气,周围的草地便发出‘沙沙’的向声,草影晃动,在距他两步远的地方,‘嗵’地钻出一只手,夜色漆黑,那手的形状却能看清,长长的指甲泛出绿光……
凄惨的叫声回荡在虚无的夜色的中,面具黑衣人眼看着矮胖男子癫病发作般倒地在上翻滚,自己掐着自己的脖子,直到窒息而亡!
他面具下的脸血色尽退,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出手,因为两个出手人都死了!他不敢动,甚至逃的念头都打消了,若比江湖阅历,他不及死掉的两人,但论武功,他在二人之上,只是眼下发生的事,实在诡异骇人,就算对方是人,用的也必定是邪术异能,自己又哪是她的对手呢?
“前辈”面具人轻轻叫了声,听声音很年轻。他身体僵硬地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长发女人的眼珠都变混浊了,看样子中毒已深,她不再笑,如老妇般絮叨道:“多管闲事多是非,新的没得着这旧的就不能用了,哎,得赶快去找才行。”
说完忽然想起什么似地转脸对面具人说:“傻小子,你还不走吗?”
面具人如梦方醒,身形一晃,朝来时的方向跑去。女人摇头叹息着飘至老道尸身前,低眼瞧了瞧尸体,眼珠一转又看向金眼弃婴,在泥地里泡了许久,婴儿早滚成了泥娃娃,唯有一双妖异的金瞳在雷电的辉映下闪着邪魅的精光。
“金童出世,看来又要掀起一片腥风血雨了……”黑衣女人喃喃自语道,语毕轻轻闭目,须臾,对金眼弃婴道:“可愿随婆婆走?”
金眼弃婴看看老道,又瞧瞧黑衣女人,对她点了下头,女人又说:“这小道士心地善良,只可惜婆婆有急事必须马上赶路,否则一定将他厚葬,走吧,明日自会有人来葬他。”
女人说着手臂一抬,从袖口飞出一条黑色绸带,将泥猴似的金眼弃婴缠个严实,然后手腕微抖,弃婴便被卷向她,她臂弯一曲,把婴儿夹在胳膊底下,像夹个小包袱般继续飘向茫茫夜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