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落也没指望他们会视死如归,毕竟他们只是普通百姓,遇事逃跑反而可以让他安心应付危险。但黑雾再次调头,放弃难缠的末落,朝鹿三兄弟俩追去。
凶犯莫名其妙的死了,不知名的黑雾同样是子弹都奈何不了的东西。他们从追捕者,变成了被追捕者,夜似乎永无尽头,雨哗哗的下着,没完没了。
偶尔划亮天地的闪电映出古怪的一幕,两个劳工模样的人发疯般在荒郊野外奔逃,紧随其后的是一团时长时圆变幻不定的黑雾,黑雾后面是礼帽跑飞了也顾不得捡的大侦探末落。
他手持铜镜一面跑,一面调整镜子的角度去照那闭黑雾,更恐怖的是,一个小孩儿的笑声始终围着他们打转,并且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将本就恐怖的气氛放大了数倍。
这是一场生死角逐,稍有松懈便会丧命,鹿三和陶子是吃卖力气饭的,体力自然不差,可这是黑暗的野外,他们脚下是凹凸不平的草地,荒草齐腰高,而且已经被雨水浇成泥地,跑着跑着陶子脚下猛然一滑,摔进草丛中的泥坑里。
黑雾看准时机,如雄鹰啄食,俯冲而下,鹿三这时跑出去好几米远了,有心折回救人,可为时已晚,陶子和小顾的遭遇一模一样,他们似乎都在死前看清了黑雾的真面目,脸上露出惊骇的神情。
黑雾从陶子身体里穿透过去,连一秒钟都没停顿,陶子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死亡与恐惧凝固在他脸上。
鹿三的双腿只知拼命向前跑,大脑里一片空白,眼瞅着就要跑上回县城的大路,忽然他脑袋一沉,脖子向下狠压,动作十分古怪,同时嘴里发出惊呼,声音尖锐刺耳,根本不像人的声音。
身后追来的黑雾距他尚有一小段距离,末落不知道他怎么了,心中更加焦急,鹿三尖叫着跑上大路,倒在地上打滚,双手不停拍打脑袋和脖子,又拽又挠,像是上面粘着什么东西,而那恐怖的小孩儿笑声越来越清晰。
诡异的黑雾没有马上冲向停下的鹿三,末落追上去趁机用铜镜照向黑雾,可黑雾察觉到他的意图,竟然一分为二,左右齐攻,末落始料不及,忙向后退,脚跟踩上一块活动的石头,身子一斜,眼看要摔倒。
他心底一片冰凉,暗暗发狠道:就算是死,也要死个明白!于是用镜子对准右侧袭来的黑雾,眼睛不再盯住黑雾,而是盯准镜面。
这一看,末落见到了有生以来最不敢相信的一幕,接着他身子失去平衡,跌入雨地里,只觉后脑勺一阵钝痛,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无边无际的雨雾迷得人睁不开眼睛,深沉的黑暗中正有一团蠕动的东西向他移动,他想逃,可身子像灌了铅似的无比沉重,他感觉那诡异的东西渐渐移到他的脚前,黑乎乎的阴影里伸出一个圆东西。
他心脏一紧,猛地睁大眼睛,身子‘腾’地一下坐了起来,额头上冷汗涔涔。雨声停了,夜还是夜,他却没死,也没躺在雨湿的泥地里,而是坐在干净的床上,他晃神片刻,脑后某个地方突突地痛,视线所及尽是熟悉的家具摆设,他居然回到租住的小院了!
‘呵呵’幼童欢快的笑声惊得他差点从床上翻下去,他顺手去摸枕头边的枪,结果摸了个空,这才想起他现在不是像往常一样在睡觉,枪可能已经在他摔倒的时候落在野外了。
“你吓到他了。”虚掩的房门外是乱雪微愠的责备。
末落用脚趾想也知道刚刚的笑声是谁发出的,他冲门外道:“雪小姐,我没事。”
听到他的声音,乱雪推门而入,胳膊底下果然夹着一脸坏笑的阿金,阿金进屋后对末落露出类似‘不屑’的蔑笑,看得末落心中不爽到极点,心说这小东西在嘲笑他还是轻视他或者两者皆有!不过他没功夫和婴儿计较,于是问乱雪:“我是怎么回来的?其他人呢?”
乱雪道:“是齐先生背你回来的,那个人在医院,好像是受了很大刺激,身上倒没什么大伤。”
末落估摸是齐元奎及时赶到救了他们,可他又奇怪地问:“你们俩怎么在这?”
只听她不紧不慢地说:“阿金出门散步,听到有人喊救命,所以赶过去救你们,我则回城里通知齐先生,得知他在废宅,又去那里找他,领他到你们出事的地点。”
乱雪的回答如一记闷雷,唤醒了末落昏迷前的记忆,他记得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他用铜镜照向黑雾时,镜中映出的景象,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是婴儿愤怒的‘咿咿吖吖’。
铜镜中是一颗颗小孩儿的头连在一起组成的一串人头糖葫芦,虽然只是一眼,但足已令人终身难忘,就是这东西杀了小顾和陶子。
他首先联想到能在远处操控的杀人武器,又或是魔术一类的障眼法,既然骇人的黑雾攻击神秘老者,说明他们双方不是一伙的,他又想到那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婴孩,从声音判断他和阿金是两个人,直觉告诉他那诡秘的婴孩才是在幕后操纵黑雾的人。
可如果看不见的婴孩是凶手,那这和玉胎杀人也没什么区别了,都是天方夜谭,不足为信。
一定是凶手利用障眼法隐藏了自己的身形,再放出恐怖的杀人机器,正常人看到黑雾中的人头葫芦不被吓死也会被吓得暂时失去行动能力,若当真如此,这个凶手就太狡猾了!
接着他像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说:“等等,你说阿金救我?”
他仔细回想,果然昏迷前最后听到的那个婴儿的声音让他觉得特别耳熟,是阿金没错!
“不错。可惜,他太小,对付不了那吸取小儿精魂成了气候的玉胎,双方现在只能是各退一步,末先生,若不尽快想出办法阻止它,只怕事情会越来越严重,我劝你暂时不要接近乱葬岗,等我们处理好这件事为止。”
末落盯着乱雪,眼里是探究的神色:“你们处理?”
乱雪道:“死的那老者不是儿童失踪案的凶手,他去乱葬岗多半是想找南昭宝瓶,而且宝瓶应该就是玉胎藏起来的,现在看来,老者是找对地方了,你既然不相信玉胎杀人,这事自然是我和阿金来处理,我们要离开几天,去找克制它的东西。”
末落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说:“我们应该相信科学和逻辑,不过你们离开几天避一避也好,我一定会在这几天内破案的。”
说完忽然想起小顾和陶子的死相,问道:“小顾和陶子的尸体齐元奎运回停尸房了吧?我得去看看。”
说着就掀开被子要穿鞋,乱雪冷冷道:“没有尸体。”
末落像是没听清,问:“什么?”
乱雪语气更加冰冷地说:“没有他们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