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落回来后不见鬼仔,只见乱雪抱着阿金坐在堂屋里喝茶,院子里鬼仔躺过的地方被水冲洗过,阳光蒸掉一部分水迹,留下一片淡淡的痕迹。
提着急救箱的年迈医生推推眼镜问:“病人在哪里?”
末落看向乱雪,不等乱雪回答,阿金伸出胖胖的小手指向鬼仔的房门,末落心中一阵怪异,领着医生进了鬼仔的房间,老医生看到床上的病人,紧赶几步上前查看。
末落却像被施了定身术,站在地中间好一会儿没动,老医生没注意到他的反应,一边把体温计塞进鬼仔腋下,一边为他听诊。
床上虚弱地昏迷着的人的确是鬼仔,可鬼仔已经没了‘鬼’的样子,末落从震惊中回神,他相信凡事都有科学的解释,所以鬼仔的惊人变化一定也有解释。
老医生做了几项基本的检查,然后回头对他说:“没什么事,就是身子太虚,这孩子长期营养不良,送到医院输几天液就好了,刚才你说的情况可能是休克!”
此时在堂屋里,乱雪嗔怪的瞪了阿金一眼,明显在嫌他多事,阿金露出一抹恶作剧得逞的微笑,闭上眼睛打了个哈欠,一歪头栽进她臂弯里睡着了。
送走老医生,末落满怀心事地坐进乱雪对面的椅子里,斟酌着怎样开口,不是大侦探词穷,而是他还没想好从哪方面切入话题,乱雪一身黑衣端坐在他对面,像一团黑色迷雾,连屋外的炎炎烈日也无法驱散,冷漠而神秘。
“你走后那孩子吐出些秽物,我看他吐过之后气色好了许多,就把他移进屋里歇着了。”乱雪搁下茶杯,缓缓地解释道。
“给雪小姐添麻烦了,这孩子病得很重,没想到突然好了,呵呵……真是怪事!”末落干笑道。他觉得鬼仔的痊愈十分蹊跷,还有那声尖叫和不住颤抖的身体,似乎极其害怕这屋子里的某个人,他想不出在他离开的这半个钟头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奇怪,乡下地方,偶尔有生这怪病的,也有不治而愈的。”乱雪平和地答道。
“哦,原来是这样,不管怎么说,孩子痊愈是好事,对了,您还没说完,凶案不关瓶子的事,这是怎么回事?”末落起身为乱雪的茶杯蓄满水,然后话锋一转,绕回正题。
“末先生留过洋,见多识广,难道没听过,关于精怪的传说吗?”
“精怪?”末落大失所望,他满以为她能提供些重大线索,没想到说来说去又扯到迷信传说上。
“怎么?末先生不相信?”惯有的冷笑爬上乱雪的嘴角。
“那您说说,是什么精怪作乱?”末落不想放过任何线索,于是耐下性子问。
“宝瓶玉胎!”乱雪看出末落根本不相信她说的,可她既然决定道出实情,就没有隐瞒的道理。
“瓶子里……有块玉?很值钱吗?”末落思想的重心立刻转向‘玉胎’,国人爱玉、好玉,若这玉胎价值连城,那么有人为它谋财害命也就说得通了。
“是块天然玉石,吸天地灵气形成的玉胎,若按收藏的角度来说,确是无价之宝。”
“那夺陶瓶的人为什么要杀这么多小孩儿又藏尸乱葬岗呢?”
“小孩儿失踪是那宝瓶中所藏的玉胎所为。”
“玉杀人?”末落没忍住笑,说:“绝对不可能,事出有因,不能什么都往鬼神身上扯吧!”然后接着又说:“有人希望卢家的案子能够查下去,据我推测,案发当晚还有一名目击者,很可能这位目击者出于某种原因不便出面。”
“赵师爷的事我听说了,你查过他的尸体吗?”乱雪意有所指地问。
“我看过卷宗,也亲自看过尸体,怎么,不会你连他的死因都知道吧?”末落看似漫不经心地问。
乱雪摇头道:“他怎么死的我不清楚,可我或许知道杀他的人是谁。”
乱雪慢悠悠吐出的一句话立刻让末落坐直了身子,急切地问:“是谁?”
“我想…这县城之内能做到杀人于无形的,也只有他了!还记得我说过的时间证人吗?那个神出鬼没的老者,你们走后我特意出去找过他,可废宅附近的居民根本没见过这个人,看宅的阿禄也不认识他,他却很了解废宅的事。”
乱雪顿了顿又说:“而且……凭我的功力,竟然连他近身都未察觉,可想而知,他武功如何了得。客栈掌柜的说,南平县不可能有这等厉害的人物!”
末落原以为神秘老者是乱雪为摆脱杀人嫌疑而编造的谎言,现在听她话中的意思,或许那天真有这么一个人在场。
如果她所言属实,这个老者比阿猫更早出现在案发现场,会不会他比阿猫更早的见过阿毛呢?又或者他才是杀死小孩儿的凶手,阿毛和阿猫都只是目击者?
“你说的这个老者,他说会替你守在门口,如果进去的小孩儿不出来,他就找阿禄开门?”末落将每个人的每条证词都记在小本上,翻的次数多了,已经牢牢记在脑子里。
“是的,不过,起先我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等我去过宝瓶本来该在的位置——城中的古董行后,伙计告诉我,这个老者曾经去找过他们掌柜的,还想见古董行的老板!”
“卢保财?!”末落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
乱雪点点头,末落问:“雪小姐,请你告诉我,你找宝瓶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乱雪早料到他会有此一问,低头看向睡得正香的阿金,道:“这孩子需要宝瓶的灵气治疗,你也看到了,他的身体与常人有异。”
末落一皱眉,道:“恕我冒昧地问一句,他是你的亲生儿子?”
乱雪冷若冰霜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丝微笑,道:“捡的。”
她干脆的回答倒让末落呛了一下,道:“咳~雪小姐真是心地善良,不过,一个姑娘带着孩子实在不易,我认识一位留学归来的医生,可以介绍给你们,孩子生病还是应该去大医院接受治疗!”
“多谢末先生了,一切等宝瓶物归原位后再说,既然末先生不相信玉胎杀人的事,不如换个角度,查查我说的那名老者,他肯定是人,不是鬼!”
“应该是我说谢谢才对,雪小姐已经帮了末某很大忙了,我会去调查这名老者的。”末落顿了顿又好奇地问:“哦,对啦,阿金他多大了?”
末落没忘小家伙那神奇的一指,和‘威严’的一瞪,在他看来阿金也就几个月大,一定超不过半岁,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听懂大人的话并做出回应呢?尤其是在与他对视时的那种怪异感觉,难不成这一大一小都是出奇的少年老成?
乱雪含笑道:“刚满月。”
“啊?”末落吃惊地看向熟睡中的婴孩,这孩子能坐在乱雪腿上又被她夹在胳膊底下四处跑,新生婴儿的骨骼能承受这样的动作吗?
“好了,我知道的事都说出来了,希望末先生能尽快抓住凶手,以免无辜的人再受害。”乱雪说着起身告辞。
末落也急着去查乱雪口中的神秘老者,便将她送出门,乱雪出门走了两步突然停住,回头道:“关于寻回南昭宝瓶的事,就劳末先生费心了!”
末落楞了下,点点头,等一大一小的身影消失在街角,他才讶道:“南昭宝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