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用的不同字体写的,所以不太一样。”末落顺口编了个谎话搪塞过去,他虽不信诅咒邪术,但一个人在墓碑上不刻生年卒月姓氏名讳,而只刻上句诅咒,这件事确实古怪。那么之前齐元奎说卢老太爷临终前用诅咒警告自己的儿孙应该也是真的,他究竟为何如此害怕有人打开他的棺木呢?
鹿三对末落的话深信不疑,憨笑着挠挠头,扛起铁锹随末落往来时的山坡爬去,两人的身影刚刚消失在山坡背面,被鹿三扶正的断碑‘嘭’的一声,倒了……
末落付了鹿三工钱,直接回到他租住的小院,等到下午两点多,齐元奎才满头大汗的迈进院子,鬼仔躲在屋檐的阴影下纳凉,掀开眼皮瞧了他一眼,便起身蹿上院墙,跑到院外玩去了,接触次数多了,原本对双方的恐惧已渐渐淡去,无怪乎常言说:习惯成自然!
与约好的时间相差太多,末落见齐元奎匆匆忙忙的模样就知道乱葬岗有发现,齐元奎大步迈进院,三步并作两步跨到水缸前,一面舀水,一面扯着嗓子道:“有情况!大情况!”
说着咚咚灌下一瓢凉水,又接过末落递过来的湿毛巾抹了把脸和光溜溜的脑袋,末落气定神闲地看着他道:“莫急,慢慢讲。”
齐元奎抓起蒲扇猛扇几下,说:“失踪小孩儿的尸体找到了,二十三具,一具不少,全在乱葬岗里躺着呢!”
“哦?”末落只猜到乱葬岗里有线索,没想到竟会发现这么多孩子的尸体。
“您是没瞧见哪,太渗人了!棺材板子都糟了,可里边躺的小孩儿尸体,个个鲜活如生,大热天的,一点没有腐烂的迹象,雇来的劳力有俩当场吓尿裤子的,这、这南平县……怕是在闹僵尸喽!”
末落反射性地瞄了眼齐元奎的裤裆,提到尿裤子,在他印象里齐元奎就是能干出这种事的‘奇人’,齐元奎感受到他的视线,忙挺起胸脯说:“这回我可没丢人啊,好歹咱也是领头的不是?不能没出息!”
“这么说,失踪的小孩儿全部遇害了?”末落面色冷的像挂了冰霜似的。
“可不嘛,所里人手不够,我回去帮着忙活半天。”
“死因呢?”末落转动手中的烟杆。一下子死这么多孩子,情况不容乐观,假如不能尽快破案,可能还要死更多的人,现在已经不是名誉不名誉的问题了,人命关天,这显然不是普通的凶杀案。
“和卢家废宅里发现的小孩儿一样,无病无痛、器官衰竭而死,法医说啦,这叫寿终正寝。”
“恩?”末落首先想到的是某种只在儿童间传播的病毒,可是这些孩子没有任何关联,甚至没见过对方的面,病毒通过什么途径传播?如果是蓄意制造民众恐慌而投毒,就没必要藏起尸体。
“卢家的三具童尸也在其中?”末落双眼紧紧盯着齐元奎问。
“呃…不在!”齐元奎说:“他们都说……是卢家的小少爷、小小姐在拉小孩儿的魂,好给自己找玩伴!”
“齐先生!”末落冷笑着说:“当警察真是不适合你,你应该去当神棍!”
“我没说,是他们说的,我当然不信!”齐元奎辩解道:“不过……也找不出别的解释呀,再说我腿上的小手印那可是千真万确!”
“或许凶手就是希望我们往鬼怪的方面想,故意在混淆我们的视听,齐先生,死了这么多无辜的孩子,我们必须警惕,麻烦你把这个交给法医,看看是什么东西弄断的,我要出去一趟。”末落将卢老太爷的前臂骨交给齐元奎。
“您是不是要去找乱雪姑娘?”齐元奎再笨也想到了提供乱葬岗线索的乱雪,这件事不问她还问谁?
末落耸耸肩表示没错,他前脚刚迈出院门,黑纱遮面的女人便夹着金瞳婴孩儿出现在他面前,严实的黑纱下传出乱雪的声音:“我猜到你会找我,客栈说话不方便,能进去谈吗?”
齐元奎的身子从末落身边挤了过去,道:“您二位慢聊,我所里还有事,先走一步!”
乱雪的突然造访出乎末落的意料,乱雪进了堂屋取下头上的黑纱,看上去眉宇间略有倦惫。
“你去了卢老太爷的墓。”她肯定地说。
“你也去了!”末落同样肯定地说。
乱雪抱着阿金坐在椅子上,抬眼道:“发现什么了?”
末落第一次仔细观察乱雪带着的婴孩,婴孩也正观察他,想到‘观察’这个词,末落心底不禁好笑,他越看越觉得这孩子特别,当他伸出手指想摸摸婴儿的头,却得到一个‘愤怒’的瞪视,这眼神警告意味十足,令人心生寒意,他尴尬地收回手,回道:“没什么,棺中只有卢老太爷的碎骨。”
“陶瓶呢?”
“你果然是来找瓶子的,那瓶子到底有什么秘密?你和卢家又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事情?”末落接连发问,语气咄咄逼人。
事实上,他有充足的理由怀疑乱雪,她为宝瓶而来,又身怀武功,曾经出现在废宅的凶案现场,连乱葬岗这么隐秘的藏尸地点她都能找到,如果说这些事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那真是笑话了!
“陶瓶是卢家世代守护的宝物,只有卢家的男丁才能接受这个护瓶的使命。我和卢家没有任何关系,纯粹是为借宝瓶而来,至于我为什么知道这许多事……自然是和末先生一样,通过调查喽!”
“这么说陶瓶很贵重,以至有人为它图财害命。”
“从某种意义上讲,是非常贵重。”
“可是能杀了一家九口,凶手的本事不小啊,为何不抢了宝瓶走人,非得杀人呢?”
乱雪摇头,道:“肯定不是我,否则我早走了。”
末落明白,她这样说是想消除他心中对她的怀疑,又道:“你说儿童失踪案和卢家的命案有关,如果凶手目的是瓶子,没必要杀这么多无辜的孩子吧?”
“不是瓶子——”
“咿呀!”阿金拔高了几度的尖叫打断了乱雪的话,此时屋外也有一声惊叫,末落听出是鬼仔的叫声。
末落跑出屋外,他才迈两步就感觉一阵香风袭来,同时眼角一道黑影略过,乱雪眨眼间便夺门而出,来到院中,正看到欲重新跳上院墙逃跑的鬼仔。
阿金冲鬼仔‘啊’的一声高喊,只见鬼仔的身子在半空中一僵,直直掉回地面,末落焦急地赶到他身边,大声叫他,但他完全没有反应,他已经害怕到极致,身体蜷缩成一团,抖得像筛糠。
末落看看乱雪,又瞧瞧她胳膊底下的阿金,实在看不出她们有什么可怕,当然,可怕的并不是乱雪,鬼仔真正害怕的是阿金,只是末落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婴孩能把鬼仔吓得魂不附体。
金眼婴孩怒哼一声,鬼仔的身子猛地一抖,接着金眼婴孩便对着鬼仔说起‘咿吖咿吖’的古怪语言,鬼仔忽然抱着头痛哭起来,嘴里胡言乱语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末落想把鬼仔抱进屋,可鬼仔的身体竟变得出奇的沉重,以至他试了两次都没能抬动,乱雪在后面用指头点点阿金的鼻子,小声责备道:“你又多管闲事。”
阿金知道乱雪不是真的生气,发出欢快地笑声,伸胳膊蹬腿儿的撒欢,乱雪把他夹住防止他掉到地上,末落纳闷地问:“他怎么了?”
乱雪轻咳了声:“没事。”
鬼仔瘫在地上,末落也是无计可施,他抱歉地说:“能不能劳烦雪小姐帮我照顾一下他,我去医院请大夫!”
乱雪欣然点头道:“当然可以。”
末落的身影前脚消失在院门口,乱雪后脚便把阿金放到地上,她退回堂屋喝茶,阿金伸出胖乎乎的胳膊腿儿向鬼仔身边爬去。
爬到鬼仔身边的阿金对缩在地上的鬼仔‘训’起话来,但见鬼仔泪流不卡,呜呜低咽。
烈日当空,映得阿金的金瞳尤如两团金光,身上的金色纹身虽然被衣服遮住,但也在微微的放光,他不住的‘咿呀’呓语,鬼仔则鼻涕眼泪流了一地,接着竟从口中吐出股股浓臭的黑水,阿金眼中的金光越来越亮,鬼仔的眼神却越来越暗,最终凸出的白眼球被一层黑雾掩盖,一缕缕黑烟如燃烧的烟囱往外冒,鬼仔身子躬得如虾米,口中吐黑水,眼里冒黑烟,这种恐怖的景象足足持续了五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