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城南外往回来走,来到一条十字路口,齐元奎意外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他指着远处的背影想喊,被末落拽住,那抹背影好像并没发现他们,朝着另一条小路走去。齐元奎小声道:“那是乱雪,她夹着的是他儿子。”
末落待双方的距离较远才抬步跟上,道:“这么晚她出城做什么?跟上去看看。”
齐元奎小步紧跟,乱雪走得不慢,只是越走越荒凉,月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投射下来,四周树影晃动,虫鸣微弱,走着走着便无路可走,两个男人在半人高的草丛中费力穿行,前方的乱雪却如履平地,步伐轻盈,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末落发现情况不对,他懊恼地对齐元奎道:“她好像在引我们去什么地方。”
只是等他发现,已经晚了,眼前视野突然开阔,他们面前竟是一片影影绰绰的坟地,齐元奎妈呀一声,他们没用手电,借着月光一路追来,猛然一脚踩进坟地,换个人都得吓个半死。但末落不同,坟地对他来说不过是埋葬尸骨的地方,尸体和泥土没什么两样,并不可怕。
末落奇怪道:“那天开棺验尸的好像不是这块坟地。”
齐元奎颤声道:“这、这哪是坟地呀,是乱葬岗!”
之前天黑,齐元奎又一门心思追着乱雪走,根本没注意周围的环境,现在看清四周毫无章法,乱糟糟一片的土丘,还有其上四散的白骨,这不正是县城外的乱葬岗吗?
“她到这里来干什么?”齐元奎自言自语道。
“呵呵,你不是说,她天生胆大?准是来玩的!”末落用齐元奎自己的话揶揄他。
齐元奎被噎得哑口无言,眼睛一斜,瞟见有团黑气朝他们扑过来,他急忙闪身,慌乱中脚下一绊,摔了个四脚朝天,末落想躲可来不及了,他本能地抬手挡住脸,黑夜中诡异的黑气,不管是什么让它沾身都不会有啥好事。
末落的心跳骤然停止,他秉住呼吸,大脑一片空白,不料黑气骤然收缩,向冲来的方向退去。一道冷冷的声音自他背后响起:“你们真是不想活了。”
末落恢复动力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他故作轻松地转身,语调平缓地说:“Hi,MissXue!”
齐元奎从地上爬起来,怜香惜玉的心情一扫而空,暴怒道:“你为什么害我们?”
乱雪冷笑道:“我用得着害你们吗,照这样查下去,你们早晚是死。”
末落抓住她话中的隐意,道:“雪小姐一定知道什么内情!”
乱雪从头到脚把他看过一遍,视线最后落在他眼中,幽幽道:“年轻人胆识不错,可惜……有些事,不是有胆子就能办到的。”
末落形形色色的人物见过不少,像乱雪这样少年老成的姑娘,他还是第一次见,当他注意到乱雪胳膊底下夹的婴孩,婴孩瞪着一双金瞳也正看他。
“雪小姐,我相信你没打算害我们,只是能不能告诉我们,为什么引我们到这个地方?”末落语带客气,眼神则透出犀利。
乱雪坦然地迎上他锐利的目光,淡淡道:“你们不是在查小孩儿失踪的案子吗?明天白天带上人到这儿来挖挖看吧!”
“哦?”末落和齐元奎迅速对视一眼,分别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
乱雪的样子不过十六、七岁,这么年轻的姑娘只身跑到南平县,行事古怪,总是深更半夜出门,不是‘无意间’路过人人惧怕的凶宅,就是‘散步’到阴森恐怖的乱葬岗,她的身份也太神秘了!
“卢家的案子我听说了,小孩儿失踪的事也许和卢家的案子有关,不,应该说卢家的案子和小孩儿失踪的案子都和一件东西有关。”乱雪继续缓慢地说道。
“什么东西?”齐元奎脱口而出地问。
乱雪迟疑片刻,跟着摇摇头,决定暂时不将她此行的目的道出,齐元奎最受不了别人把话说一半留一半,急得他抓抓光溜溜的脑壳,正想催她把话说完,末落抢先道:“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我们要找的东西?”
末落怀疑的目光落在乱雪脸上,后者仅是诡秘地勾起嘴角:“放心,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
乱雪话音方落,一只夜鹰打他们头顶划过,发出尖锐刺耳的叫声,吓得齐元奎一哆嗦,他忙道:“二位,咱能不能换个地方说话?”
末落绅士风度地说:“如果雪小姐愿意的话,可以边走边谈。”
乱雪面无表情地率先转身朝来时的路走去,末落敲敲礼帽的帽沿,跟了上去,齐元奎小声嘟囔‘真是个阴晴不定的丫头’。
夏末的夜,惨白的月,飘忽在乱草丛中的黑色身影,末落觉得这画面就如一幕黑白电影,只不过电影的配乐是偶尔掠过的风,还有他和齐元奎急促的脚步声。
直到踏上回县城的大道,末落才调整好呼吸问乱雪:“我听说过江湖上有种武功叫轻功,雪小姐是否练过这种轻功?”
他有此一问也不奇怪,今晚一路走来,他和齐元奎两个大男人都觉得吃力,她一个弱女子在前面忽快忽慢轻松自如,嫌他们慢了就有意等一下,这是普通人做不到的。
乱雪不想解释太多,随口称是,其实她练的是更为深奥的功法,功法虽深,却害得她肉身早亡,十八岁就离魂出窍,变成了倚靠借尸行动的怪物。回想往事,不堪回首,她目光悲凉地望了一眼空中的冷月,面容娇艳,却透出说不尽的沧桑。
乱雪的表情稍纵即逝,末落还是捕捉到了,每一宗案子背后都是一个或几个令人喟叹的故事,每一个人的心里,也都有大大小小的故事,这些故事或欢乐或悲伤,或美满或凄凉,他有时觉得自己已经麻木,可又会为某些人、某些事而伤感,像鬼仔和那些流浪儿,他们正是躲在父母怀里撒娇,抱着书本进学堂的年纪,却寄身破庙破屋,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然而更可怕的是人们对他们的冷漠和排斥。
“雪小姐,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为什么你会深夜跑到乱葬岗了吗?”末落边走边问。
“我在找东西,不过……”乱雪拖长的尾音最终止住。
末落接道:“是找那件与卢家案有关的东西?”
乱雪赞赏地看了他一眼,说:“不错,可是东西不在它该在的位置,所以才引来诸多事端。”
一件东西不在它该在的位置上,不是损坏了就是被偷了,物品失窍和卢家命案有什么关系呢?末落从乱雪的态度判断,这件东西对她十分重要,甚至不能轻易对别人提起,那么这件东西会不会是卢家的?她来找卢家的东西,她和卢家又有着怎样的渊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