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郝铁柱掩埋之后,狗儿陷入到长久的沉默之中。几个时辰前还是在一起喝酒的兄弟,现在已是一抔黄土。尽管和郝铁柱相处时间不长,竟也是他在这个世界唯一的挚友了。现在阴阳两隔,狗儿更加怀念这份情谊。在某一个闪念间,狗儿想起为郝铁柱报仇。可自己不会武功,如何报仇!
良久,狗儿起身对郝铁柱的坟头拜了几拜,转身离开。
“你要去哪里?”玉儿问道。
“回家!”
“我怎么办?”
“我没有能力保护你。”
“这不是你就这样离开的理由。”
“我们本来就萍水相逢,我现在离开需要理由吗?”
“可我们现在并不是陌路人,我们都在彼此的生命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迹。现在我身陷险境,黑衣社的人随时都会追杀过来,你把一个人丢在这里,如果我被黑衣社的人杀死,你不觉得愧疚吗?”
玉儿的话让狗儿无法回答,如果玉儿让黑衣社的人杀死了,他会很伤心,他也会很愧疚。但,仅此而已。他无力阻挡黑衣社的人,他只是一个贫苦农家的孩子,家里还有一位母亲在等他回家。如果他死了,对于这么世界而言就如同死了一只蝼蚁,可是对于那位母亲而言,却是失去了整个世界。
所以,他不能在这儿送死。
“你是让我为你殉葬吗?”狗儿说。
“殉葬?”玉儿似乎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语,“是呀!那么多人都是为我殉葬。其实他们可以不用去死,他们死了是为了让我活着,可是我活着又能干什么呢?我活着只会让更多人死去。或许他们说得对,我是不祥之物。”
玉儿的话听得狗儿一头雾水。这句话中‘他们’显然指代的不同一个对象。似乎有些“他们”是要救他,有些“他们”又要害她!
玉儿说完这些话后似乎陷入到痛苦的回忆中。
突然,狗儿听见“刷”的一声响。转头一看,玉儿拔剑在手。狗儿以为玉儿是想杀他,不由得后退了一步。继而一想:“我不会武功,躲有何用!再说我与她无仇,她何故杀我!我不如和她讲讲道理,等她冷静下来或许就不会杀我了。”
想到这里,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微笑着说:“玉儿姑娘,我们认识时间不长,可也算一见如故,这几天来我对姑娘颇有好感,不知姑娘为何要对我……”
哪知玉儿拔剑并不是要杀狗儿,而是要自杀。说话间,玉儿将挥剑抹向自己的脖子。
狗儿见状大叫一声“不要”,与此同时,他奋力一扑,将玉儿扑倒在地。狗儿和玉儿的距离不过三步,等他扑倒玉儿,剑锋已经在玉儿的脖子上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鲜血如同血色泪珠一般渗了出来,在象牙般洁白无瑕的脖子上显然异常凄痛。
“你还真舍得对自己下手呀!”狗儿嚷道,“你也不想想,你要是死了,你父母多难受!”
“我父母早就被他们杀害了!”玉儿眼睛里空洞洞一片,丝毫没有了往日的神采。
“你说什么?”狗儿听到这话,顿时后退几步,整个人傻掉了。
那个死太监似乎称呼玉儿“郡主”,这么说来玉儿的父母至少是个王爷之类的大官,这样的人都能被人杀害,不用说杀他们的人来头更大。天底下比王爷更大的人物恐怕就是——皇帝!这么说来现在要杀玉儿的人竟然是皇帝,我的乖乖!
狗儿的前世生活民主社会里,就算在那个和谐社会里,你要是得罪一般领导都会没有好日子过。要是得罪了最高领导,……那还是从迪拜塔顶跳下去来得痛快——如果有钱去迪拜的话。
冷静下来之后,狗儿觉得自己刚才的反应有些过了,人家女孩儿都告诉你人家父母被杀害,正常情况你应该过去安慰一下人家。
“对不起,让你提起伤心事了!”狗儿满怀愧疚地说。
玉儿说:“我父王誓死不向那个暴君低头,他虽然死了,死得其所,我一点儿都不感到悲伤,我反倒为他自豪。”
听到玉儿这番话,狗儿不禁在想:“这个王爷平日都是咋教育孩子的?自己的父亲被杀害了,她不仅不伤心,还很自豪。”
玉儿似乎有很多话要说,狗儿现在也没有什么意见要发表,就在一边安静地听玉儿说话。
“这天下本就是我父亲北靖王的。现在这个暴君在我父王领兵北伐期间,弑杀先皇,窃取皇位。父王为了不让天下百姓遭受战火荼毒,并没有起兵夺回皇位,他反而交出兵权,只想安心做个王爷。可这个无耻暴君担心天下人不服,就想方设法要害死父王。最后竟然趁着父王进京为皇太后祝寿,软禁了父皇。他逼着父王承认当年领兵北伐期间拥兵自重,有北境称王的打算。父王宁死不从。他就勾结王怀恩李长山几个佞臣诬陷父王想要起兵造反,将父亲杀害。他不仅杀害了父亲,还杀害了北靖王府上上下下三百八十一口,就连三个月大的婴儿都没有放过。只有我在父王的几名亲兵的保护下得以逃脱。可到现在,那些亲兵都为了救我而死。我现在只是孤身一人,看来是逃不脱黑衣社的追杀了。与其死在黑衣社那帮鹰犬手下,我不如自行了结。”
狗儿听了这话儿,顿时又是一阵紧张,他忙拉着玉儿握剑的手,生怕玉儿再次动了自杀的念头。其实狗儿心中明白,玉儿真要自刎,他也挡不住。可是人总是有求生本能的,不到绝境没有人真想自杀。
玉儿看着狗儿说:“其实你说得对,我们萍水相逢,你没有必要和我一起犯险。你走吧!”
狗儿沉默了很久,不知该如何回应,是走是留,他难以决断。
玉儿说:“你不会武功,你在这儿也保护不了我,何必和我一起送死呢?”
狗儿说:“或许你说得对,如果你死了,我一定会愧疚的。”
玉儿惨笑道:“愧疚?真正需要愧疚的人是不会愧疚,而那些不需要愧疚的人反而在愧疚。就算我被黑衣社的人杀了,你也不需要愧疚。”
或许是郝铁柱的死对玉儿的打击太大,或许玉儿长久以来压抑在心底的丧亲之痛终于爆发了,或许玉儿心中那颗希望的火种已经被残酷的现实浇灭。玉儿就像一个失去最后一块蛋糕的绝望的孩子,安静地坐在地上,任由泪水静静地流淌。
狗儿看到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陷入到无边无际的绝望之中,心中一阵刺痛。他拉着玉儿的手说:“玉儿,你听着,我不会离开你的。”
玉儿看着狗儿,摇摇头说:“你对付不了黑衣社,这天底下除了独孤九剑之外,恐怕无人能躲过黑衣社的追杀!”
“独孤九剑?独孤九剑不是独孤求败所使剑术的名称吗?现在怎么成了人名。你是将剑术拟人化了,对不对?其实你说的就是独孤求败?”
玉儿摇摇头说:“不是,其实独孤九剑是由天下九个剑术最高超的剑客组成的一个组合。据说他们隐居在梁州府云荡山上。独孤九剑当年曾经欠我父王一个人情。郝师傅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寻找独孤九剑。可是现在看来,我可能还没有找到云荡山就死在黑衣社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