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时候,嘉原帝与南风坐在一起用膳,自然卫渊等人也坐在一起用膳。仇轲彦君说南风在礼数上从不在乎,在卿府时她从没重视过府上的规矩,卿江又宠她,所以就让她随意。
南风暗暗发笑。
“在卿府的时候我还整天和小花一起去砸别人家的窗户,小花当我的护盾,我就抓起石子去砸别人家的窗户,结果被爹爹当场抓住,骂得狗血淋头,可怜了小花,被白白骂了一通。”
嘉原帝吃着鸡蛋羹,也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
他记得有一次她教他做菜,他差些要把厨房给烧了。他还记得南风十一岁那年,他带着她去了初雪江上捕鱼,险些被激流卷走。
南风十一岁生辰那天,她和他放了一盏孔明灯,写的是什么内容,南风不知道,他没有给她看,他想永远的保守着这个秘密。
夜晚,南风躺在嘉原帝的腿上玩着她的头发,似乎在想什么事情,嘉原帝则拿着《诗经》饶有兴趣的看着。
“君上。”
嘉原帝看了她一眼,等待下句。
“苓大人是不是有个好友,叫做墨轻?”
嘉原帝思忖一会儿,点一点头道:“确有此人,你问来做什么?”
南风坐了起来,挨得嘉原帝很近。
“我忘了和君上说,那天看到苓大人的进言之中,有提到墨轻,所以今日去朝堂等君上之前,我让仇轲大人去打探了一下墨轻,他是云州人,年龄不过二十三,家中只有他和他的母亲,十分勤俭,厚实大度,喜欢诗书,出谋划策极为可靠,尤其是在阵法上,而且他对音律也尤为精通,他一月前曾向苓大人请求,希望苓大人能把他带进朝堂之上,为国效力,苓大人当时就已进言,希望君上能给墨轻一个机会,不知道君上,愿不愿意?”
嘉原帝放下了手中的《诗经》,问道:“你心里如何想的?”
“墨轻在阵法与音律尤为精通,十年前先帝与庄国大战时,曾利用阵法与音律击退庄国士兵,可之后便不再用过阵法与音律,我在想,如果能让墨轻进入朝堂之中,给墨轻足够的发展空间,一来,日后若有敌军来袭,可以利用阵法与音律击退敌军,当然,蔺相若与太后谋反,君上也可利用阵法与音律抵挡一时,二来,又为国家增添了一位得力之才,君上难道不觉得,这是件好事情吗?”
嘉原帝拍拍南风的腿,道:“甚好。”
果真是他的好帝后,如此才人,浪费掉,才是最可惜。
南风醒来的时候,天微微亮,还未下榻,就看见嘉原帝向她走来,双手放在身后,似乎是拿了什么东西来。南风瞧见,歪歪脑袋看他。
“君上藏什么呢?”
嘉原帝笑不说话,走到她面前停下,南风微仰着头看她,她在期待着。嘉原帝见此,从身后把手拿了出来,一个月牙色香囊,平摊在他的掌心里。南风欣喜拿过香囊,放在鼻尖一闻。
“这是大师哥一直不离身的香囊。”
“离开隐山之后,本想着给你,总是忘记,今日若不是让侍女整理极政殿时看见,恐怕我就要忘记这个香囊了。”嘉原帝揉揉南风的头,“今日是册封之礼,文武百官,以及后宫所有妃子,都会前去百花宫参加你的册封之礼,你可别乱了分寸。”
南风幽怨地望着嘉原帝,道:“君上应该信任我才对。”
“不是不信任你,是怕你紧张得不知道方向。”嘉原帝正色道。
“今日我要是在所有人面前出了丑,任凭君上处罚吧。”
南风俨然一副‘我已做好准备’的表情,嘉原帝暗暗一笑。
“好了,赶紧下来准备准备,午时以前就得开始了。”
南风笑笑把香囊放在了枕边,才下榻走到了梳妆镜前,嘉原帝没走,就站在床榻一边。千素和莫古已经拿着帝后服饰走了进来。
“帝后,随千素莫古换上衣服吧。”
坐在镜前的南风,侧脸看着千素和莫古手中平拿着的帝后服饰。
当年也是如此,她坐在镜前,看着侍女手中的帝后服饰,她是十分高兴的。而今看着这一套帝后服饰,她释然而笑。当年她穿着那身帝后服饰死去,如今要穿上嘉原帝为她准备的帝后服饰,重新走下去。而后,她和嘉原帝,便要生死相依,一生共勉。
今日出奇的是个晴天,阳光洒在万事万物之上,照在人的身上,尤为暖和。百花宫历来是举行册封之礼的地方,百花宫热闹极了,除却侍女奴才的忙碌准备打理,还有文武百官坐在百花宫里,等待册封之礼的开始。嘉原帝就坐在百官之上,他左手边坐着的是太后,似乎是对册封之礼一事不愿,太后的脸色一直很难看。
当然难看了,一个帝后,被嘉原帝宠的如此模样,还不让她插足帝后一事,就连帝后礼仪都不曾让她学习,就算是在册封之礼上该行的礼仪,也是在这两日草草习过,更何况天子并无亲迎帝后之礼,嘉原帝如此行事,哪还把六都律令放在眼里过?
已到午时,卫艇领着南风走进了百花宫,身后的千素莫古低头紧紧跟在南风身后,她们身后还跟着一批侍女奴才,再后面的,是卫渊领带着数名御林军,分别驻守在文武百官身后。
南风慢慢地跟在卫艇后面,顶着一顶华丽的凤冠,略显吃力。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嘉原帝后,南风,端方识礼,秉德温恭,聪慧敏捷,敬慎居心,心怀天下,仰承帝君慈谕,册封为帝后,赐金册凤印置于南宫祠堂之上,母仪天下,钦此。”
终于在文武百官以及后宫妃子的注视与细声议论下,伴随着卫艇的晓谕,南风走完了长长的红毯,在嘉原帝面前,提着裙摆,原地而跪,双手扑在地上,额头贴近地面。
“臣妾,参见君上,祝愿君上一世无忧,长乐未央。”
祝愿君上一世无忧,长乐未央,一生无病痛缠身,一生幸福快乐。
身穿一袭龙袍的嘉原帝立身而起,走下龙椅,在南风面前停下,俯身扶起她,然又牵起她的手,走到龙椅前停下,他紧紧握着她的手,侧脸注视着她,像是注视着他一生的最珍。
远远坐在百花宫的青青,早已不敢看下去,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却又不得不隐忍着。
好一个嘉原帝后,独自受君上宠爱,独掌后宫,文武百官前来,后宫所有妃子都到场,竟还有御林军驻守在百官身后。为了她,君上再未去过哪一个妃子宫中,这对她们来说,是耻辱。明明她才是嘉原帝后。
册封之礼在午时以后结束,所有人都聚集在和清宴中用膳。
南风坐在嘉原帝的身边,脖子酸的厉害,嘉原帝也无奈之极,凑近她耳边说了句‘再忍忍’,又继续回应百官的祝愿。南风没有喝太多酒,一直偷偷观察她左手边的那些妃子,个个吃得开心,只有青青一个人,俨然一副食不知味的模样。她甚至觉得有些心虚,如果不是她,恐怕坐在这个位置上的就是青青。只是她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第一眼遇见她,她就知道了。而另一边的太后,借口身子不爽,起身回了花宫。离开的时候,有意无意看了一眼南风,南风只是默默地用着鲜美的午膳。
终于结束午膳,南风回到了南宫,而她正想回到榻上休息,千素和莫古告诉她,会有妃子来请安,妃子请安完毕,第二日一早还要向太后请安,南风听之,甚至想拿一块砖头往自己的脑袋上砸。
果不其然,千素和莫古刚说完,就有几个妃子来到南宫,向她请安,南风几乎是死撑着和妃子们对话的。送走几个妃子,南风刚想躺下,青青就来了,身后的养月端着一碗桃花羹,南风微微眯眼。
有备而来,防。
“青青参见帝后,帝后金安。”
南风仍旧说着那句‘起来吧’,让青青坐在了准备的座椅上。
“臣妾听闻帝后喜欢喝桃花羹,所以就让人照着做了一碗,献给帝后,希望帝后莫要嫌弃。”
养月上前,把桃花羹放在了南风身边的小方桌上,弓身退回青青身后。
南风望着桌上的桃花羹,淡淡一笑。
“你有心了。”
“不如帝后现在尝尝桃花羹?看看臣妾的桃花羹是否比得上帝后宫中的桃花羹?臣妾好像帝后讨教讨教。”青青明显是想看着她喝完了桃花羹才愿意离开。南风也不犹豫,端起桃花羹,一勺一勺的喝进了肚子里。青青满意看着她喝完了桃花羹。
“你做的桃花羹,和南宫的桃花羹,有得一拼。”
青青听后一笑,道:“多谢帝后夸赞,帝后也累了一天,赶紧歇息一会儿吧,臣妾,先告退了。”
南风只点头,目送青青离开。
青青离开之后,南风立马唤来了千素莫古,把吃进肚子里的桃花羹,全都吐在了金盆里。直到不再呕吐,南风释然。
果然是下了乌石散,好在,她在今日早晨就吃下了乌石散的解药,只不过解药发作得有些晚,才会呕吐不止,再晚一步吐出来,恐怕就要慢慢死于乌石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