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原帝自始至终都没有问她为何不穿上帝后服,他心里明白,他只要顺着她的心意就好了。
南风的右手被他握着,她时不时看他一眼,想要说话,当话到嘴边,嘉原帝像是知道她要说话一看,就用力握了握她的手,像在告诉她不必说。南风把脸别过去,突然觉得鼻尖好酸。
“南风,很多你不想做的事情,我都不会强迫你去做,你只要去做你喜欢做的事情就好。”
眼泪在南风的眼眶里打转,她忽然不敢看他,怕对上的,又是那双温柔到不行的眼睛,足以让人沦陷的眼睛。
“这条路走下去,很长。”嘉原帝的视线落在石梯尽头,“你别怕,有我陪着你走下去,我无怨言。”
没有看他的南风,无言一笑。
该如何表达她此刻的心情?亦是复杂,亦是释然,复杂什么呢?又释然什么呢?她反反复复问自己,到底还是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迎着细雪,走过长长的石梯,一百将士就在那里,原地待命,个个手持长剑,戴着盔甲,面孔精致或是清秀,却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精英,御林军中最拔尖的一百将士。
卫渊站与他们之首,没有撑伞,细雪染白了他的黑发,天这样冷,却站得笔直。
卫渊看到南风走下来的时候,嘴角有一抹谁也看不见的好看弧度。
该如何评价南风呢?就算没有穿上帝后服,一身平常华衣就能把她衬托得如此美丽,若是穿上帝后服,只怕整个天下,再无人及她。嘉原帝今日,一袭龙袍,披着墨黑的披风,脸上有一丝淡淡的笑意,大概是为她而有。
卫渊原地,恭身一礼:“主君。”
嘉原帝点一点头,唤来了莫古与千素,莫古千素上前,扶着南风上了宫车,然又退却一旁,嘉原帝则转身,面向长长的石梯,微微一笑,像是在等什么人。
玄清迎雪而来,看见嘉原帝,才加快了步伐,在他面前一礼。
“君上。”
“南风该拿的东西,朕已经让人拿走了,九月阁和花南阁的东西,都不要动,时常打理就好。”
玄清从自己的右袖里拿出了一个香囊,呈到了嘉原帝的面前,道:“君上,这是玄清一直不离身的香囊,里面装满了桃花,烦请君上,把它交给帝后。”
嘉原帝接过香囊,一股淡淡的桃花香涌入他的鼻腔,他放进了他的右袖里,才道:“你和蔺婧的婚期,让南风定吧。”
“是。”玄清一礼,做了个请的姿势,“请君上移步宫车。”
嘉原帝不应声,走近宫车的时候,他又回头看了一眼长长的铺满了白雪的石梯,才回过头,上了宫车。
嘉原帝和南风走了,一百将士分别跟在宫车前后,卫渊与莫古、千素站与宫车旁,迎着细雪细风走向上阳城。
阵势看起来有些浩荡。玄清站在山脚目送他们,直至消失在他的眼里,他才回到了隐山。
宫车内四周都有带暖毛的帘幕遮住,没有风吹进来,宫车里十分暖和。南风坐在嘉原帝右侧,一直直视前方,嘉原帝则闭着眼睛小憩。昨夜太晚入睡,又比南风起的早,说不困,倒还说不过去,只是他的右手,一直握着南风的手。
南风收回视线,余光瞥见嘉原帝的侧脸。不愧是天下第一美男,侧脸都如此无可挑剔,她甚至能看到他长长的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她像个孩子,如同那日,她坐在他的另一边,凑近了看他的脸,倾慕他的容貌。
“南风,饿吗?”
忽然嘉原帝的声音响起,南风收回了倾慕的视线,冲他一笑。
“不饿。”
“别骗我,若是饿了,我们就在附近找一家酒楼,吃完早点再动身。”
“君上现在要以蔺相和太后为重,南风就算饿上半日,也没有事的。”
嘉原帝听之一笑,抬起左手,拇指在南风的脸上来回轻抚。
“真是我嘉原帝的好帝后。”他夸她。
南风的脸颊飞快地闪过一抹红晕,没有说话。
“六都帝后,以后可要好好辅佐嘉原帝,嘉原帝就只有你了。”
嘉原帝的深情款款,南风回以一个微笑,把头倚在他的肩上。
何其幸运,能这样被你疼爱?
何其幸运,能让你放下身段?
何其幸运,能让你说出如此情话?
何其幸运,能让你把喜欢升至成爱?
抵达皇宫时,已是未时,南风睡着了,嘉原帝小心翼翼抱着她走下宫车,宫门口的六个护卫就要行礼,卫渊上前抬起右手,示意安静,六个护卫见此,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嘉原帝抱着南风,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向南宫,卫渊就跟在一旁,撑着伞。
卫渊看到道路两旁都有侍女奴才行礼,然又小声议论,他不作声,嘉原帝也如此,只想抱着她回南宫,将她安置下来。
嘉原帝抱着南风回到南宫,将南风小心放在床榻上,取下了她身上的披风,才替她盖上被褥。他在她身边坐了许久,才起身回了极政殿。
千素和莫古来到南宫寝宫门口,嘉原帝走出来,看了看她们手中的东西。
“帝后的东西,都小心放在寝宫,莫要碰坏了,窗户关好,准备一个暖炉,帝后若是醒来有何吩咐,你们照做就是,还有,她醒来的时候,要第一时间告知于朕,可明白?”
“明白。”千素、莫古答道。
“先去把帝后的东西搁置好,再把南宫打理一下,莫要扰醒了她。”
“是。”千素和莫古退下之后,嘉原帝才离开了南宫。
守在南宫大门口的卫渊领着身后一个护卫一礼:“主君。”
“彦君,仔细把守着南宫,不许任何人进去,就算是太后,也不许。”嘉原帝此刻双眉微蹙,他提及太后,他就心寒。
“是。”仇轲彦君应道。
“卫渊。”
“是。”
“随我回极政殿。”
“是。”
嘉原帝和卫渊离开之后,仇轲彦君才守在南宫门口,雪,纷纷扬扬地下着。
侍女奴才们无数张嘴巴,嘉原帝从外面带回来了一个帝后的消息,自然就传开了。
坐在安寿宫喝茶的太后听到这个消息,自然是恼怒。
帝后?竟然背着她从外面带了个帝后回来?
“太后,您要派人去南宫看看吗?”太后身边的贴身侍女匀虹问道。
“去,打听一下她的底细,哀家倒要看看,帝君到底带了个什么样的女人回来。”
“是。”匀虹应声而退。
太后气的连茶都不想喝了。
她竟然没想到,她的好儿子竟然拿帝后一事来破坏他们的计划!
回到极政殿的嘉原帝,一走进极政殿门口就看见了卫艇,背对着他站着。
“卫相。”
卫艇循声回头,见说话者是嘉原帝,连行大礼。
“参见帝君。”
嘉原帝上前,双手扶起卫艇。
“卫相,在朕面前,无需多礼。”
卫艇却低着头,道:“君臣是君臣,礼数自不能少。”
嘉原帝也不多说,转身走到御案前坐下。
“卫相今日有何事要奏?”
“帝君是否心有所属?”
嘉原帝笑了一笑,翻开了卫艇放于御案上的奏折。
“消息竟传得这样快。”
“是卫渊。”卫渊一直会把帝君的行动告知卫艇,这也是嘉原帝允许的,毕竟,卫艇和卫渊都是辅佐他的人。
“卫渊倒是听话。”嘉原帝望着身边的卫渊一笑,“朕要册封谁为帝后,你们作为臣子,就不该多问。”
卫艇听之,低下头:“臣,并未要插足帝后一事,只不过想问帝君一句话。”
“什么话?”
“帝后,爱帝君吗?”
“不爱,”嘉原帝毫不犹豫地说出口,“她只需要被朕爱,足矣。”
卫艇却笑一笑,抱拳道:“那么册封帝后之礼,就交由臣做吧,帝君也可多抽出时间,陪陪帝后。”
嘉原帝欣然一笑:“自然,时间,由你决定吧。”
“是。”卫艇一礼,抬眸看住了卫渊,又道,“帝君,臣,有个请求。”
“说吧。”
“卫渊今年已二十二而立,臣希望,帝君能给卫渊指一户好人家。”
卫渊听之,不悦地皱皱眉,站到了卫艇身侧一礼。
“主君,属下还不想成家。”
嘉原帝不解:“为何?你也二十二了,该有家室了。”
“总之主君不要插足卫渊的事情便是,卫渊甘愿受罚。”
卫艇在一旁气得说不出话。
“当真不愿?”
卫渊低下头,坚定应道:“卫渊不愿。”
卫艇就要开口责骂,嘉原帝开口阻止:“罢了,卫相,卫渊若不想娶妻,就晚些再说吧,他还年轻。”
卫艇无可奈何,只好应是。
卫渊同样一礼,重新回到了嘉原帝的身边。
“卫相,蔺相那儿,有何动静?”
虽气卫渊,但卫艇还是压制住了怒气,微微一礼,道:“回帝君,蔺相和太后原就要实施计划,但帝君回来得突然,又带回了帝后,蔺相和太后自不敢妄动。”
“嗯”嘉原帝点一点头,“盯着他,若有动静,立马告知于朕,如今能帮助朕扳倒他二人,全靠你和卫渊了。”
卫艇惶恐,提着朝服一角而跪。
“帝君言重,卫渊受帝君提拔,有幸当上贴身护卫,御林军统领,实属卫家一大荣幸,臣帮助帝君扳倒蔺相和太后,是臣自愿的,帝君以后莫要说这些话了。”
“你们做事,朕最放心。”嘉原帝从来都十分相信卫家,他只不过是救了卫渊一命,提拔他为身边人,换得如此回报,足矣。
卫艇再低一低头,以表谢意。
“若无其他事,就先退下吧。”
“是,臣告退。”卫艇离开之后,千素急匆匆地跑进来,未待嘉原帝开口,她就屈膝行礼。
“主君,帝后不知为何,一醒来就站在雪中,千素无论怎么叫,帝后都不回寝宫,天气这么冷,帝后定会受凉的”
嘉原帝眉头一皱,撒腿就跑出极政殿,卫渊和千素也急急跟随其后。
嘉原帝再来到南风的身边时,她仍站在雪中,身边的莫古为她撑着伞,她拒绝了莫古为她披上的斗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