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了。南风提着食盒来到花南阁,卫渊接过她手中的食盒,领她进了花南阁。
摆放好饭菜的南风走到书房,嘉原帝正站在书案前,背对着她。
“君上。”
“唔,”嘉原帝闷声回过头,看见南风,才一改愁容,“南风,晚饭做好了?”
“做好了,”南风慢慢走到他面前,思量许久,才又开口道,“是不是蔺家又有动静了?”
南风一语中的,嘉原帝沉默,只牵起她的手,放在了他的掌心里,反复轻轻地揉搓。
“你的手总是这样冷。”
“君上,”南风喊了一声,嘉原帝的双眼对上南风的视线,“蔺相是不是坐不住了?”
良久,嘉原帝把南风环抱着,下巴抵在了她的头上,满眼无奈。
“宫中眼线秘密送信来此,说蔺相和太后正秘密谋划,你说,我该怎么办?”
南风闻到嘉原帝身上淡淡的桃花香。
“君上,你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去做,不用顾虑太多。”
“你不适合留在那里,他们的城府太深,难道南风没有听说过,一入宫门深似海?我不希望我现在想要好好爱护的人被那些人伤害,就好比有人在我的伤口上撒盐,你在雪国受过的伤够多了。”
南风却退出他的怀抱,走到书案前,拿起了一本奏折。
“卫大人的父亲进言,君上可以完完全全的采纳,君上不用顾及我的感受,只要君上能够扳倒蔺相和太后,我做这些,对天下而言,微不足道。”
很长时间,嘉原帝望着她,不知如何开口。烛火的闪动,在他们的脸上牵起一抹淡淡的暖光。
夜深人静,屋外的雪下得很大,几乎能听到雪压断树枝的声音,南风静坐在九月阁门口,穿得十分单薄。嘉原帝从吃完饭就待在南风的九月阁,他从里屋走出来,拿着南风的披风披在了她的身上。
“穿得这样单薄,也不怕着凉。”
南风抬眸笑笑,顺势把手交给嘉原帝握着,嘉原帝相继坐在她的左侧。
“君上,卫大人之前说让人给我准备了东西,是什么?”她一直都在想,嘉原帝到底要送她什么,到现在都不肯说出来?
嘉原帝侧脸看她,他看到了她眼中的期盼。
“真想知道是什么?”
南风点点头。
嘉原帝笑笑,把南风的双手平放于自己的左膝上。
“我让人给你准备的,是帝后服饰。”
南风听了,却不惊讶。
“原来君上心里早有定夺了。”
嘉原帝似乎是觉得不好意思,不敢看她,说:“到现在才和你说,是我的不对。”
“唔,君上要我当帝后,那是圣命,不得不从啊。”
南风说得轻快,嘉原帝一听,不禁觉得好笑。
“南风,我可没说这是圣命,我本不想带你回去。”
“君上,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对君上,连喜欢都谈不上。”南风问他,嘉原帝笑笑,把她的手握在掌心里。
“为什么?我也想问自己为什么要对你这样好,大概是因为见不得你受委屈吧。”那时候,嘉原帝听到南风死在雪国城门的消息,就心疼到不行,好像已经不是喜欢了,只是他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再没有心疼过,直到再看见她的时候,他以为他看走了眼。
南风哑然。
她在想,其实自己也算不上一个值得被人用一切去疼爱的人,大概在嘉原帝眼里,她刚好是那个嘉原帝要去爱的人。
一股凉风吹进南风的衣服里,她抖了抖,嘉原帝见此,把她抱在了怀里。
“南风,当你选择和我一起走进上阳城的时候,就代表我们这一生,共进,共退,共生,我无怨言。”
南风的鼻尖酸酸的。
“君上,如果我没爱上你,请你放手,让我离开,你不要难过,下辈子,我再弥补今生的过错。”南风轻轻说。
嘉原帝不言而笑。
是了,爱就一个字,爱就爱,不爱就不爱,强求不得,只是他很好奇,在那个时候,他是不是已经不愿放手了?
天刚刚亮,南风还未醒来,玄清就火急火燎地来到她的房间,说了句‘道尊走了’,然后就丢下她在床榻上思虑原因。
道尊不做隐山掌门了,这说明,隐山现在急需有个人掌管隐山,非玄清莫属,他是隐山大弟子,按理来说,就该由他掌管隐山,对此玄清表示头疼。
吃过早点的嘉原帝召来了玄清,南风就站在他身侧。
玄清迎雪而来,对门外的卫渊点一点头,才进了北阁。
嘉原帝跪坐在垫层上,拿着三支香对着画像里的青阳拜了又拜。
“君上。”站在嘉原帝身后的玄清恭身一礼。
南风接过嘉原帝递来的香,插在了香钵里。
“你说道长他,只留下一封信,就走了?”嘉原帝闭着眼睛问道。
“是,君上,道尊信中说他不想做隐山掌门,隐居花海了。”
“这样”嘉原帝睁开双眼,南风上前,扶着他站了起来,他面向玄清,带着一丝温和的笑容,“若是如此,隐山不能没人管理,今日起,你便代替你道尊,掌管隐山吧,日后要娶蔺婧,总还能说得过去。”
玄清听之,还是低头应道:“多谢君上成全之恩。”
“莫要谢朕,谢谢南风吧。”嘉原帝随之望向南风,南风默然一笑。
“师妹”
南风打断了玄清:“师哥,你现在是隐山掌门,不用怕蔺相那老头会给你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由头了。”
嘉原帝笑笑:“玄清,隐山,就交给你了,好生掌管。”
玄清最终行了个大礼,谢道:“多谢君上。”
玄弄突然离开,玄清当掌门一事也办得仓促,在青阳面前磕了三个响头,几个弟子对他简单行礼,才算完事。而嘉原帝不得不在明日一早动身回上阳城,蔺如蒙和太后已经在谋划,他若再停留在隐山,恐怕整个江山就要拱手让人了。
夜至,南风端着做好的桃花饼来到了花南阁,嘉原帝正看着榻上放着的帝后服饰。
“嗯这身衣服,很适合你。”
把桃花饼放于书案上的南风听之一笑。
“君上,来吃桃花饼。”
嘉原帝对着榻上那身帝后服饰满意点点头,才转身来到南风身边,拿起了一块桃花饼,放在嘴边咬了一口。
“今日的桃花饼是否加了糖?我怎么觉着,有些甜?”
南风也拿起一块咬了一小口,才道:“没有加糖,是君上的口味变重了。”
“哦——”嘉原帝拉长了声音,“南风,你愿意随我进宫吗?若是不愿意,你可以留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南风抬眸,定定地看着他,道:“并没有愿不愿意一说,是我想帮助你,不想看你被他们算计。”
嘉原帝放下了还未吃完的桃花饼,平举他的右手。
“那么,今夜一过,我和你,共进,共退,共生,我会用这一生我所有的能力,去爱你,疼你,保护你,理解你和宽恕你,你也不要走,万一哪一天,我离不开你了呢?”
南风缓慢放下手中的桃花饼,她毫不犹豫的把手交给了嘉原帝。
“共勉。”
拿剩下的岁月,努力去爱上你,无论时间多长,只要忘记了画流尊。
天微微亮,南风还未睡醒,嘉原帝便来到九月阁,让两个侍女候在门外,他才走进里屋。南风还在睡,冬天,贪睡倒还能理解。
嘉原帝坐在床榻一侧,低下头在她耳边喊着:“今日可是你随我回宫的日子,不能再睡了。”
南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眼前人是嘉原帝,立马清醒过来,就要下榻请安,嘉原帝并没给她机会。
“在我面前,那些礼数都可以免了,来,把衣服换上,再随我下山。”
南风揉揉惺忪睡眼,才应了一声,这时两个侍女走了进来,手中拿着帝后服饰。
察觉到南风的讶异,嘉原帝望向两个侍女,示意他们上前来,才道:“昨夜就让卫渊把她们带来伺候你,你是帝后,没两个侍女,实在不像话。”
南风欲说‘不需要’,但看到两个侍女的时候,还是顺了嘉原帝的心意。
这两个侍女,看起来乖巧可人,皆一身素色衣服,腰间配同一色青纹玉佩,头发简单一过,眉心处均贴一个梅花钿,是为了证明她们的身份,两人看见她在打量她们,纷纷低下头去。南风下榻,走到两人面前,浅浅一笑。
“你们叫什么名字?”
两个侍女抬起头,对上南风那张温和的脸。
嘉原帝悄悄地走出了九月阁,在外面候着。
卫渊上前一礼,道:“主君,一百将士均在隐山入口等候,可以随时启程。”
“嗯,先下去吧。”
“是。”卫渊弓身而退。
嘉原帝背对着九月阁门口,唇角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南风在莫古和千素为她换帝后服饰的时候了解到,她们是被嘉原帝救下来的难民,他好心把她们留在了宫中,没有把她们分配给某个妃子,就是青青也不会分配给她,她们一直都在宫中自己的住处,自由自在的活着,偶尔嘉原帝会来看看她们的情况,还会时常让卫渊送些衣物给她们。她们被嘉原帝照顾了四年时间,她们想报答他的恩情。来伺候南风,是她们的意愿。
南风坐在镜前,右侧的莫古为她梳理着头发,南风不喜欢太复杂,就让莫古为她简单一过,露出光生的额角,配上了桃色额环,三千青丝垂于肩后,再配两条桃色长带垂于三千青丝间,头发与长带,伴着轻风飘扬,南风不喜浓妆艳抹,千素只为她画眉点唇,再化淡妆足矣。
莫古和千素,又准备为她换上帝后服,但南风忽然就拒绝了,她不想穿上。莫古和千素互看一眼,觉得有些为难,但仍然奉行南风的话,把帝后服收了起来,换了一身桃色华衣。
南风走出九月阁的时候,千素为她披上了斗篷。
“主君。”千素低头提醒一声。
嘉原帝回过头,看见她,眼中闪过一丝疑虑,却又没问出口,只是牵起了她的手,一步一步在雪中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