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爱妃愿不愿意让我动心。”龙鸣轩的笑意极浅,星眸微动,似是在打趣一般,我却分明看见他眼底揣测的意味。
“皇上莫不要打趣臣妾,年后便是秀女甄选了,到时候若臣妾不让皇上选,皇上还真的会听了臣妾?”他的神色揣度不清,我只能故意说着笑闹的话回敬他。
龙鸣轩继位不过一载,后-宫寡清,年后的秀女甄选则是充盈后-宫的最佳时机,群臣为了皇室的枝繁叶茂还联名上奏扩大秀女甄选,却都被龙鸣轩驳回了,原因是刚刚登基一年,根基尚且不稳固,单单是秀女甄选需要耗费巨大人力物力,别说扩大了,便按照原先的制度行事罢了,而先帝因独宠仁皇后一人已有许多年没有甄选秀女,如今重新开始甄选,这也被众多名门望族看作是高升一步的绝佳时机。
所以无不使尽浑身解数在买通关系,都希望自家的女儿能成功进选,为家族增添一份荣光,而对于那些女子,都听闻如今的天子年轻英俊,嫁给天子为妃,无不为之向往。
眼前的颜落显然已经成为了其中的一员,她不时偷偷抬眼打量端坐着的龙鸣轩,娇羞的怀春摸样落在一旁的黄氏眼里,想必也是满心的欢喜。
龙鸣轩闻声轻笑,握过我的手,细细摩挲。
“若爱妃真愿朕如此,朕现在便下旨取消了罢。”他紧盯着我,我分明看见他眼底的一抹探寻。
一旁的黄氏显然有些怔愣,神色微变,连同一旁的颜落都跟着皱起眉头,似乎都在紧张着等待我的回话。
我何时变得如此重要,龙鸣轩一下子将我推到风口浪尖上,我转过头看向他,深不见底的眸子让我一时间也疑惑起来。
“如若真是如此,那些心心念念着入宫伺候皇上的女子岂不是要恨死臣妾了,再说了,这偌大的后-宫只有几位妃嫔,臣妾觉着也有些冷清,秀女甄选是好事,臣妾是打心眼里赞同的。”我轻笑,假装娇嗔地说道,却不动声色地将手抽了回来。
龙鸣轩望了我片刻,嘴角微微上扬,面上的笑意似乎深了些,眼底的幽暗却似乎还未散去。
“朕竟不知,朕的爱妃如此替朕着想,颜将军带兵有功,养的女儿也都知书达理,温婉秀美,爱妃如是,爱妃的妹妹也如是。”龙鸣轩不再看我,将目光落在了一旁的颜落身上,似乎是在细细打量,一旁的黄氏感激地看了我一眼。
我轻笑着回应。
父亲一向说我不懂事,如今我倒是‘懂事’了一次。
接下来的时间里龙鸣轩没有再与我说话,倒是问了黄氏和颜落一些事情,虽然黄氏与颜落一直战战兢兢,神态却也轻松下来了不少,我在一旁静静品茶,时不时附和两声,龙鸣轩一向话不多,此刻倒变得活泼了起来,全然没有了帝王的架子。
过了一个时辰,黄氏与颜落才起身告别。
我又与他们寒暄了几句,颜府从不缺金少银,我便命煦言取了一些刚刚黄氏喜欢的点心细细包好交予他们,她们倒是满心感谢。
一旁的颜落似乎还依依不舍地往殿内张望了几眼,我笑着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送走了他们,我便回殿预行礼告退。
春天已然临近,应知叶落非秋意,春芽展新枝。且看露珠处,枝头翠滴,蕴无限诗意。
微风荡漾,温和柔情。
“你不进来,立在门口做什,当真是如此不愿意见朕?”龙鸣轩的声音近在眼前。
我抬起头却看见他立在台阶之上,附身看我,逆着光,神色晦明不清。
一时间竟然沉默无语,只是静静对视着。
一旁的煦言煦语也都屏退到了两侧,我沉默了片刻,提裙走上台阶与龙鸣轩并肩而立。
“不知你可还记得,当初朕第一次见你,也是这般的一个初春。”他的声音沙哑飘渺,一下子将我带入仍旧有些混沌的回忆中。
许是十几年前,也是同样的一个初春,那时龙鸣轩拜师于我的父亲学武,我终日闲来无事,便每日偷趴在墙头看。
当时龙鸣轩不过七八岁的年纪,个头比我高不了多少,母亲说他是男孩,摸样却比作为女孩子的我还要好看,皮肤白皙如玉,一双漆黑的双目让人看到了便移不开眼。
我猜想着如此漂亮的男孩子拿起刀剑来必定是英姿飒爽的,但是第二日便打破了我的设想,我那日刚刚凭借侍婢的努力爬到了墙头上,便看见父亲授予他佩剑。
那佩剑我向父亲求了许多时间,他也未曾给我,如今却给了一个外人,我一下子便恼了,恼虽恼,却也不敢发出声响,只是气呼呼地瞪大眼睛看向不远处纤弱的龙鸣轩。
只见他迟疑了片刻便接过佩剑,在父亲的教导下将玄铁的佩剑拔出来,阳光较盛,反射的亮光直接照到了我的眼睛上,我努力摇摇晃晃地换了一个位置。
我还未趴稳,便看见了让我如今想来也会忍俊不禁的一幕,不远处的龙鸣轩手握佩剑,试图按着我父亲教导的招式舞动起来,却因纯玄铁制造的佩剑的重量极重,他的身量又矮小纤弱,被一下子带着踉跄了几步重重地跌倒在地上,扑起的灰尘将他原本白皙如玉的面庞变成了一个大花脸。
我一下子忍不住大笑出声,这一笑不打紧,却一下子暴露了目标,随着父亲的一声呵斥,我心中一惊,手上一松便从墙上摔了下来,面朝地,与地面亲密接触的一瞬间,我便感觉到嘴唇上传来的剧痛,哭着坐起身,惊觉门牙掉了一颗,鲜血直流。
父亲被我惊得也来不及骂我,只是过来哄我,我却被鲜血吓得大哭不止。
不远处的龙鸣轩却早起站起身,立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我,眼底尽是隐藏不住的笑意,那一刻,年幼的我变领悟到,笑别人,迟早是要还的。
回忆让我轻笑出声,转过头便看见龙鸣轩静静地看着我。
“那时朕变想,若你是因朕而破了相,朕变会娶了你对你负责,没想到你非但没有破相,却越生越美,美到连朕都觉得疏离了。”他的话让我一下子低下头,有些窘迫地看向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