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檀息已将凤习雨扶至书桌前,手下有条不紊的铺开信纸,往一旁的墨盘里滴了几滴水,轻轻研磨了起来。
其实凤习雨也不知道他们到底会不会帮她,以及帮到什么程度,但她心里明白,只要这几封信送出去,哪怕是走个形式,也是管用的。良久,凤习雨方才停笔,她将一封封信折好,放进信封里,尔后交道檀息手里,“你讲这些信交给北面守门的李侍卫,他曾受过本宫的恩惠,这个忙他自然肯帮本宫,你告诉他务必要把这些信送出去,今日之事,算我凤习雨欠他一个人情。”
“好!”檀息连连点头。
凤习雨握了握檀息的手,再次叮嘱道,“路上小心些,万万不可叫人给发现了。”
“娘娘尽管放心,奴婢省得!”
“去吧!”
半晌,凤习雨像是恍然记起什么般,她跑到窗外看了一眼,叫道,“小安子!”
“娘娘您唤奴才。”小安子就在门外候着,听见主子叫他,赶紧推开门跑了进去。
“落瑜宫有什么动静?”
“按娘娘的吩咐,小福子一早就打听了出来。听人说贵妃娘娘昨日患了伤寒,闭门不见客,到现在也没有消息传出来。”
“伤寒?”凤习雨冷哼一声,“她这伤寒来的可真是时候!”
“可不是,后宫人人都知道娘娘这几日,日日里都去正德殿替将军求情,她这是想躲清闲呢!”
“她倒是好算盘!只怕,也是一条会咬人的毒蛇!”
小安子笑了一声,“管它是什么,只消拔了它的牙,再大的毒也是无济于事的。”
凤习雨踩着步子,慢慢走到鎏金的纹凤香炉旁,素手掀开镶嵌了绿色宝石的盖子,右手拿起一旁的银匙舀了一勺子的香料,撒匀在香炉里面,宫殿里瞬间萦绕着丝丝香味,她手里一边动作着一边问道,“皇上今日召了谁侍寝?”
“皇上今日并未翻牌子,一早就歇在正德殿了,只是……”小安子说到这里停顿下来,不知道该怎么说。
“只是什么?”凤习雨手里的动作不停,淡淡问道。
“只是丽美人被皇上充为军妓了。”
“军妓!”凤习雨心中一突,别人不知道军妓的下场有多么惨烈,她可是知道的。之前她同皇子玄一同上战场时,曾碰到过有被充为军妓的女子,日夜被士兵,想死却又不能死,当真是不忍直视。
虽然后宫之中,她最痛恨丽美人,可是听到她被充为军妓,心里着实一阵唏嘘。也是,皇子玄向来都是狠毒之人,想必定是丽美人犯了他的忌讳才会落得如此下场吧。
而凤习雨根本就不会知道,丽美人哪里是犯了什么错,根本就是因她的事,皇上发了怒,这才受了牵连。但是,凤习雨不知道这其中的因由,就不代表小安子也不知道。
“不过话说回来,谁让她一向不知轻重,当时在正德殿内,她若是不叫的那边不堪入耳,想必皇上是不会罚她的。如今这个下场本就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小安子想了想又道,“不过丽美人的侍女被叶容华收了去,皇上见叶容华喜欢,便就准了。”
“我就知道丽美人身后是有人撑腰的,若是没有人撑腰,她也不会如此肆无忌惮!”
凤习雨走到梳妆台前,轻轻拨动着妆台上面躺着的一只八宝展翅欲飞的嵌玉凤钗,语气中满是不屑。
“只是她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如此明显的动作真当旁人是傻子不成!”
“她哪里会不知道,不过是以为攀上了瑜贵妃这棵大树,便以为就高枕无忧了,却不知道瑜贵妃那里也是拿她当枪使罢了。”
凤习雨不再说话,她纤细皓白的手指一一拂过妆台上的首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时,宫门外传来悠长的打更声,她心中一跳:皇子玄上朝了。
她烦躁地顺了顺衣襟,对小安子道,“你先下去吧。”
小安子想了想,劝道,“待檀息姑姑回来还有些时辰,娘娘一宿没睡了,眼下还是歇息一下吧。”
凤习雨苦笑一声,“这个时候,本宫哪里睡得着。”
“奴才知道娘娘挂记将军府,可是要是连您也倒了下去,将军府就真的没了指望!娘娘还是保重好自个儿的身子,咱们才好想办法不是!”小安子哎呦一声,愁眉苦脸地皱着眉头苦苦劝道,“娘娘您还是听奴才一回吧!”
凤习雨抿了抿嘴唇,顿了片刻,“不是本宫不想休息,实在是睡不着啊。”她念头一转,“这样吧,你叫小厨房熬点粥端过来吧。”
小安子见此知道凤习雨此时是真的睡不着了,便也不勉强,躬身退了出去。待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拍了一下脑袋,“哎呦!瞧我这记性!”
“怎么了?”凤习雨闻言转过身去。
“奴才想起一件事来,刚才竟给忘了,上午的时候落瑜宫的清月姑姑出宫了。”
“这个时候出宫做什么?”清月可是莫锦瑜的贴身丫头,到底有什么事,竟让清月去做?
“听说是瑜贵妃的伤寒不见好,丞相府里有个姨娘略通医术,清月这是去求药方去了,可是奴才觉着不会这么简单。”小安子想起他上午见到清月时,清月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越想越觉着不对劲,可他又说不出来到底是为什么。
“哼!求药方?太医院大大小小全是有威望的大夫,我倒不知了,何时他丞相府一个小小的姨娘竟要比太医院的大夫们还要医术了得!”
“娘娘,”小安子小心叫道,“难道……是您上午出宫的事,被她知道了?”
凤习雨闻言,微微蹙起了眉头,转念想了想,笑道,“知道了又如何,本宫手里有太后给我玉佩,就算是皇上,不能处置我,顶多是闭门思过罢了,不必担心。”
小安子点头,“那奴才就放心了!”说罢退了出去。
待凤习雨刚刚吃完半碗粥,檀息就回来了。
“娘娘!妥了!”
凤习雨听到声音赶紧站了起来,向大厅内走去,刚走了两步,就见檀息掀开珠帘一脸笑容回来了。
“快说说看,怎么样了!”凤习雨拉了檀息的手,满是急切的神情。
檀息将凤习雨扶到软榻上坐好,笑道,“奴婢按照娘娘的吩咐将信交给了李侍卫,然后奴婢又悄悄去了凌霄殿一直等到下朝,见方医师出来了就前去打听了一下。娘娘先前的那些信全部起作用了,皇上还想在这个月定了将军的罪,但大臣们反对的折子一层一层压上去,皇上他不得不松了口。”
说到这里,檀息感叹道,“只要朝中的大臣都这么一反对,估计皇上暂时是不能把将军怎么样了。”
“那就好!那就好!”凤习雨闻言,连连说好,不觉,眼眶起气了一丝水汽。
“到底是本宫连累了父亲,当初如果不是本宫那般任性,一心想要嫁给他,也就不会……”
“娘娘!”檀息皱着眉头,心疼的打断凤习雨的话,“您别这么说,如今最要紧的就是赶紧想法子救将军,等将军出来再说。”
凤习雨深吸一口气,拍了拍檀息的手背,“本宫省的。”
“噢!对了。方医师让我告诉娘娘不必太忧心,皇上那边他自会想办法。后宫里就要娘娘您自个儿稳住了。”
檀息想起方墨轩的叮嘱。
“如今最怕瑜贵妃给左相通气,到时候她再给皇上吹吹枕边风,只怕……”
“本宫也怕这个,”凤习雨头疼的揉揉额角,“可是如今莫锦瑜称病拒不外出,本宫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檀息眉头紧锁,沉吟道,“为今之计,只能请太后回来了。”
凤习雨苦笑一声,“檀息……你不明白啊……”
是的,她不会明白的。
现如今,皇子玄登基三年,朝中大权皆握在镇国大将军,与右相和左相手里。这三派势力相互制衡,如今皇子玄既有心拿她的爹爹开刀,这说明他是想打破这个局面。
他这是……想要一点一点,收回实权啊!
而太后,即便是喜欢她,但此事终归关系到她儿子的江山,太后……她自然是半点关系都不肯沾的。
所以,她能靠的,就只有公主和驸马,可是,他们毕竟势单力薄,只希望结果不会太糟糕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