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跫音谷出来,下了麓遥峰,往前不远就是秦州的一个大城浚陵,秦州处大颀东南,与雍和交界。道路四通八达,乃是南方的一个枢纽,每日过往商旅络绎不绝,好不热闹。
此时,万妍阁早已如往常一样迎宾来客,不过所有人,应该说是所有的男人,都是为了这里的头牌绣月而来的。绣月乃是秦州最出名的头牌,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擅长,与其他头牌不同的是她还是万妍阁的老板,为人却十分温和有礼,处事周到精明,上至高官贵胄,下到地痞流氓皆能沉着应对,因此人际关系十分广袤,使得常人不敢轻易来此处生事。
这些人来到这里是因为今天是一月一次绣月接客的日子,半年前绣月突然宣布厌倦风月场要隐退,但因万妍阁暂时无下任头牌所以她会每月初一出来见一次客,而人选由她出题挑选。可想见绣月的又何止千万,所以这第一道题就让不少有捂着口袋逃走了——参加比试者须得缴纳十两银子的比试费,这足够一个普通家庭三年的吃穿用度了。但秦州有不少有钱人,所以想要跨过万妍阁高高的门槛还要答上第二道题——猜谜语。猜谜本不是难事,只是有时间限制,须得在半柱香之内猜出,因而能跨进那门槛的人就少之又少了。不过那绣月也是明白之人,只要交了银两,均可在万妍阁里尽情吃喝玩乐,以平息那些有财无才的人的不满。
万妍阁的大厅里,众人都伸长了脖子,等待着绣月的出现。
“这绣月怎么还不出来?”一个声音响起。
“哼,人家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这最后一试从来都是由她的贴身侍女来主考,然后把答案传进房间再由绣月亲自挑选胜出者。你想见人家,除非你胜出。不过嘛,”一个手持扇子身着华服的男子说,“今天的赢家非我莫属。”眉目间满是得意之色。
说话之人乃是浚陵珠宝大户的儿子孙承,他垂涎绣月已久,可绣月从未将他放在眼里,他虽心里恼怒,却又忌惮这万妍阁背后的势力不敢放肆,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他又岂会放过?只是天不随人愿,他就是那种有财力无才气的人,这半年来没有一次能进入最后的比试。但这次不知为何竟然让他进入了最后的比试,难不成这公子哥儿为见佳人竟然开始发愤图强了吗?一时众人猜测纷纷。
他们哪里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孙承偷奸耍滑惯了,这次下了血本,竟然请了一大帮托儿给他传答案,现在大厅内的许多人都是他的人,想不赢都难,所以他才如此狂妄。
“可是绣月要是看见你赢了说不定会当场放猫呢!”声音再度响起,清脆明快。
噗嗤,众人都笑了起来。原来孙承长得一副贼眉鼠眼,鼻子还出奇地塌,大家背地里都叫他“孙老鼠”。孙承气得脸通红,骂道:“哪个兔崽子在乱放屁,给我滚出来!”
“哟,光天化日之下臭老鼠也敢乱叫啊,真是胆大。”众人循着声音向上望去,只见一个身穿浅绿色宽袖长袍的少年坐在二楼的扶栏上,腰间系了一个花纹繁琐的香囊和一串黄铜色的铃铛。他的年纪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虽然面色黝黑,五官平平,但那双眼睛却是流光四溢,百转千回,让人为之一颤。他就这么大喇喇地坐在扶栏上,一只手撑着扶栏,一只手拿着一个苹果,不断地抛起又接住,两只脚悬在空中晃啊晃,好像随时都会跌下来,看的大家心惊胆战,而他自己却毫不在意似的盯着屋顶的花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