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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会话结构(2)

思  愫妹妹,你放心,大家提这件事也是为着你想。你就在曾家住一辈子谁也不能说半句闲话。嫁不出去的女儿不也是一样得养么?

曾皓说“我一直把你当我的亲女儿一样看,不肯嫁的女儿,我不是也一样养么?”,明显地表示他不想让愫方出嫁。思懿理解了曾皓的真实意图,赶紧把“不肯嫁的女儿”换为“嫁不出去的女儿”来挖苦愫方,一心想早点把她嫁出去。

〈10〉: 江  (耐不住)你们要我说话不?

皓  好,你说呀,你当然可以说说你的意见。

江  (痛痛快快)那我就请你们不要再跟愫小姐为难,愫方心里怎么回事,难道你们看不出来?为什么要你一句我一句欺负一个孤苦伶仃的老小姐?

江泰忍耐不住,争取发言权,主持人曾皓同意他发言。于是江泰发言愤怒地指责曾家欺负老小姐愫方的丑恶行径。综观上下文,曾皓不愿让愫方出嫁是为了让她侍候曾家老少,特别是他自己;思懿一心想早点把愫方嫁出去是因为她为丈夫文清与表妹愫方的亲密关系吃醋。曾家人各自从自身利益出发考虑愫方的婚事,从本质上看,都是欺负愫方。

7.2 相邻对(Adjacency pairs)

“相邻对”这一概念对揭示会话结构有重要作用。

最典型的相邻对是问/答、问候/问候、提议/认可或拒绝、道歉/抚慰等。谢格罗夫和萨克斯(1973)提出相邻对有以下特征(Levinson,1983:303—304):

“相邻对”是一前一后两轮话,这两轮话是:

(i)邻接的;

(ii)由两个说话人分别说出的;

(iii)分为始发语和应答语;

(iv)有一定的类型,即始发语要有特定的应答语相匹配,例如:问候/问候、提议/认可或拒绝。

有一条规则支配相邻对:在说出相邻对的始发语后,该说话人必须停止说话,下一个说话人此时必须说出这个相邻对的应答语。例如:

问/答相邻对:

〈11〉:

孟小樵  你都到过哪儿呀?

破风筝  武汉,重庆,成都,昆明,桂林,倒真开了眼!———老舍《方珍珠》

问候/问候相邻对:

〈12〉: 王二婶  齐大妈,您早!

齐 母  您早,二婶! ———老舍《女店员》

提议/认可或提议/拒绝相邻对:

提议/认可:

〈13〉:张 山  星期天咱们一起去香山赏红叶好吗?

李 云  好主意!

提议/拒绝:

〈14〉: 齐凌云  妈,跟我去吧!

齐 母  我不去!———老舍《女店员》

道歉/抚慰相邻对:

〈15〉孙小姐道:“赵先生,我真抱歉。”辛楣道:“哪里的话!今天我是虚邀,等你身体恢复了,过天好好的请你。”———钱钟书《围城》

由此看来,相邻对是会话结构的一种基本单位。但是,前面列出的相邻对的几条特征却不是无可挑剔的。首先,“邻接”这个条件过严,因为经常出现“插入序列”(insertion sequences)的情形,例如,在一问一答之间插入另一个一问一答(Q1 表示第一问,A1 表示第一答,依此类推)。

〈16〉: A:May I have a bottle of Mich?((Q1))

(我可以来一瓶米基酒吗?)

B:Are you twentyone?((Q2))

(你到21岁了吗?)

A:No.((A2))

(不到)

B:No.((A1))

(不行)

B对于A提出的买一瓶米基酒的要求(用Q1 表示)没有立刻认可或拒绝,而是向A提了个问题(用Q2 表示),待A回答了这个问题之后,B才对A的要求作答。

又如,在一问一答之间插入一个“缓答/认可”的相邻对:

〈17〉:

B:U:hm(·)What"s the price now eh with V.A.T.do you know eh.

(,现在VAT涂料,嗯,价格是((Q1))多少,你知道吗?)

A:Er I"ll just work that out for you=

((缓答))(呕,我就为你算一算)

B:=thanks

((认可))(谢谢)

A:Three pounds mineteen a tube sir.

((A1))(每管3磅19便士,先生)

言语交际中,在始发语和应答语之间插入各种长短不等的序列的情形是常见的。例如:

〈18〉: 小二德子  大拴哥,你拿两块吧!没钱,我白喝你的茶;有钱,我给你!你拿吧!(吹一块,放在耳旁听听)这块好,就一块当两块吧,给你!

王大拴  (没接钱)小二德子,什么生意这么好啊?现大洋不容易看到啊!

小二德子  念书去了!

王大拴   把“—”字都念成扁担,你念什么书啊?

小二德子 (拿起桌子的壶来,对着壶嘴喝了一气,低声说)市党部派我去的,法政学院。没当过这么美的差事,太美,太过瘾!比在天桥好的多!打一个学生,五毛现洋!昨天揍了几个来着?

王大拴   六个。

小二德子  对!里边还有两个女学生!一拳一拳地下去,太美,太过瘾!大拴哥,你摸摸,摸摸!(伸臂)铁筋洋灰的!用这个揍男女学生,你想想,美不美?

王大拴  打女学生的钱,我不要!———老舍《茶馆》

这里,基本类型是个提议/拒绝相邻对:大拴哥,你拿两块(钱)吧!/打女学生的钱,我不要!但在实际言语交际中,相邻对的应答语并未在始发语之后紧接着出现,而是在始发语和应答语之间加上了一个很长的插入序列。

既然“邻接”这个条件过严,就有必要用一个新的概念,即“有条件的关联”(conditional relevance)来取代,就是说,相邻对必须满足的条件是:应答语跟始发语之间有直接的联系,而且应答语在期待之中。如果应答语没有紧接着出现,出现的是另一轮始发语,那么它可以被当作应答语出现以前的预备性相邻对的一部分。这个概念清楚地说明:把相邻对的始发语和应答语联系在一起的并不是那种规定有一问必有一答的组成规则,而是始发语所引起的一些特定的期待。

此外,我们还得研究一下可以跟始发语匹配成对的应答语的范围问题。事实上,跟问话相配的除了回答之外,还可以有许多别的应答语,例如:声称不知道,转移提问对象(如“这个问题你去问张三”),拒绝回答等。为了解决这些问题,有人提出了“优选结构”(preference organization)的思想,其中心意思是:相邻对中所有可能跟始发语配对的应答语并不具有同等地位,有一组优选结构在起作用,即各种可能的应答语中至少有一类是“合意的”(prefered,即听话人的应答能满足说话人发话的期待)有一类是“不合意的”(disprefered,即听话人的应答不是说话人所期,待的)。这里所说的“合意性”是一个结构上的概念,相当于语言学中的“标记性”(markednes)概念。实质上,合意的应答语是无标记的———在结构上以较简单的一轮话出现,例如:

〈19〉: Child:Could you.hh could you put on the light for my.hh room?

(您能———您能为我把房间的灯开亮吗?)

Father:Yep.

(行)

〈20〉:

A:Her performance last night was fantastic,wasn"t it?

(昨夜她的表演是异想天开的,是吧?)

B:Absolutely.

(的确如此)

请注意:例〈19〉中,父亲对孩子的请求没有较长的迟延就表示同意,用的是最简单的应答形式:Yep.例〈20〉中,B的应答完全赞同A对某女士的表演的评价。而不合意的应答语是有标记的———在结构上有各种复杂的形式。在说出不合意的应答语之前,一般总是:(a)有较长的迟延;(b)有标记不合意性的前导语,通常是Well;(c)对不能说出合意的应答语作出解释。例如:

〈21〉: A:English is easier to learn than Rusian.

(英语比俄语容易学)

B:Well,On the whole,but the speling is troublesome.

(嗯,总的来说是这样,但英语的拼法很麻烦)

〈22〉: C:Um I wondered if there"s any chance of seing you tomorrow some time(0.5)morning or before the seminar.

(嗯,不知有无机会在明天早晨或讨论会之前有点时间跟您见面)

→(1.0)[一秒钟迟延]

R: Ahum(.)I doubt it.

(啊,嗯,可能不行)

C: Uhm huh?

(嗯,啊?)

R:The reason isI"m seing Elizabeth

(因为我得见伊丽莎白)

请注意:例〈21〉中,听话人使用了不合意的前导语Well,并作出与听话人A不同的估价。例〈22〉中,接电话人对打电话人提出的约会请求表示拒绝是在一秒钟迟延之后,还加上另外几个迟延成分(ah,um,瞬时停顿),拒绝的形式也不是最简单的(不用No,而用了I doubt it)。接着还说明拒绝约会的原因。所以,可以这样说:对于提出的“请求”,表示同意是“合意的”应答语,表示拒绝是“不合意的”应答语。

7.3 修正机制(Repair apparatus)

人们会话是口头交际,随想随说,思考不周或口误在所难免。因此,需要及时补充、修正。

修正机制具有以下特征:首先,它在一个至少由三个话轮组成的序列中有规律地提供几个空档(机会),可以在这些空档里进行修正或促使对方修正(T1表示第一话轮,T2表示第二话轮,T3表示第三话轮):

T1(包括可修正的话)=第一次机会:主动自我修正

T1和T2的过渡间隔=第二次机会:主动自我修正

T2=第三次机会:对方主动修正或促使对方在T3作自我修正

T3=第四次机会:在T2对方的促使下作自我修正

各次机会修正举例(英语例子见Levinson,1983:340):

在第一次机会作主动自我修正:

〈23〉: N:She was givin" me a:ll the people that were→go:ne this yea:r I mean this quarter y"//know

(她要把那些人全给我,他们今年都走了,我是说这个季度,你知道)

J: Yeah.(我知道)

〈24〉“可是,战败者常常得到旁人更大的同情”唐小姐觉得这话会引起误会,红着脸“我的意思是说,表姐也许是赞助弱小民族的”。———钱钟书:《围城》

在第二次机会作主动自我修正:

〈25〉,L:An"en but all of the doors"n things were taped up==I mean y"know they put up y"know that kinda paper"r stuff,the brown paper.

(但是所有的门和东西都贴了封条,你知道我是说他们贴上了你知道那种褐色的纸一样的东西)

〈26〉“我只顾交代我降生的月、日、时,可忘了说是哪一年!那是有名的戊戌年啊!戊戌政变。” ———老舍《正红旗下》

在第三次机会对方主动进行修正:

〈27〉:

A:Lissena.pigeons.

(听,鸽子)

→B:Quail,I think.

(是鹌鹑,我觉得)

〈28〉:白花蛇  明天晚上的**********,应该谁去参加?请反感意见。

方珍珠  “反映”,不是反感!二叔! ———老舍《方珍珠》

或者,在第三次机会促使对方作出自我修正:

〈29〉: A:Have you ever tried a clinic?(诊疗所你试过没有?)

B:What?(什么?)

A:Have you ever tried a hospital?(医院你试过没有?)

〈30〉: 老张:老李你最近去过证券(zhèngjuàn)交易所吗?

老李:什么?

老张:证券(zhèngquàn)交易所。

在第四次机会在对方促使下作自我修正:

〈31〉: B:.hhh Well I"m working through the Amfat corporation.

(嗯,我正在清查阿木法特公司)

→A:The Who?

(清查谁?)

→B:Amfat corporation.T"s a holding company.

(阿木法特公司,这是一家控股公司)

〈32〉:老 王:我国正申请加入WTO。

老 赵:什么?

老 王:WTO!是“世界贸易组织”。

其次,修正机制也是一个优选结构(preference organization)。优选的等级次序是(Levinson,1983:341):

(1)在第一次机会作主动自我修正;

(2)在第二次机会(转换位置)作主动自我修正;

(3)在第三次机会促使对方在下一轮话作自我修正;

(4)在第四次机会在对方促使下作自我修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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