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梁希就乐颠颠地到姑姑李长清那里去,领了听风轩大丫环的装备。
可别说,这普通丫环和大丫环之间还是有差别的,在淬芳阁那会儿,因为秋意映重视自己,众丫环们也好相处,自己又整天琢磨着帮三小姐追求心上人,就没注意有什么差别。如今一看,大丫环的衣服无论从款式、面料上都比原先自己穿的粗布丫环服高档不少,也可能是大丫环时常要陪主子出门,有时还要替主子出面办事,处处代表着秋府的形象,所以,府里对于大丫环的服饰绝不小气,按照春夏秋冬四季换新。
此刻,梁希身穿粉红色的绣花罗衫,下着珍珠白湖绉裙,站在铜镜前顾盼流连,尖俏的瓜子脸上,水灵灵的大眼睛闪闪发亮,如黑耀石般的乌黑的眸子开阂间流光婉转、灵气十足,樱桃小口朱红不点而艳诱人犯罪,一头秀发轻挽出半斜的坠马髻,渐渐发育起来的胸脯撑得胸前衣襟鼓鼓的,纤细的腰肢不盈一握……这般窈窕玲珑的小身段,在同龄人中也算少有,可都是在淬芳阁这段时间撮着三小姐一起美容美体、食疗滋补的成果!
继续发展下去倒是颇有长成天使面孔魔鬼身材的趋势……
美滋滋地想着,梁希禁不住挺了挺胸,对着铜镜挠首弄姿,左看右看。
“照够了没有?”
冷清清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梁希吓了一跳,这才想起这是在李长清的地盘上,她就站在自己身后呢!
“照好了,姑姑!”
梁希赶紧回答。
李长清打量了一番梁希,面上无甚表情。只见她从身旁铁皮盒子里,拿出一块漆黑的牌子递给梁希。
“这是听风轩大丫环专用的的牌子。”
李长清对梁希说:“各房的大丫环主管各自主子的日常所有事务,主子的吃穿用度、手底下所有丫环、奴仆的管理,都是大丫环要操心的事情,尽管琐碎,却是一件也马虎不得!用这块牌子,可以自由出入府内各处,平时到张总管那里领取听风轩的月钱、还有其他杂物都要用到它,你可要收好了!”
“是!”
梁希谨慎地接过牌子,仔细一看,原来是个木牌,入手却颇有些分量,红绳系着的漆黑木牌上,正面用烫金字体写着“听风轩”三个字,下面缀着一串朱红流苏。
李长清看着低头把玩木牌的梁希,想了一会儿,对她说道:“画月,青莲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了吧?”
“呃,听说了一些。”梁希抬眸疑惑地看向李长清:“姑姑有话请说。”
“青莲是我从小看长大的远房侄女。”
梁希惊讶地看着李长清,从她素来严谨的面孔中看到了一丝哀伤。
“是我疏于管教,没有发现她对二少爷竟动了非分之想,她自知配不上二少爷,一直把心思牢牢压在心底。那夜却是跟几个丫环偷喝了一点酒,清醒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躺在了二少爷的床上,没等离开,二少爷就回房休息,青莲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心底的话全部向二少爷倾诉,二少爷也是个君子,拒绝了她的感情后并未对外吐露分毫那晚的事。”
“可我听说……”
“你听说的是不是我向夫人告的状?”
李长清看着梁希呆愣的样子,无奈地笑了笑:“我事后的确知道了,是青莲向我哭诉的。她根本不知道那晚明明在和大家喝酒的自己怎么会到了二少爷的床上,自己借了酒劲向二少爷表白,却被拒绝,又觉得自己做了没脸没皮的丑事,没脸面对二少爷,她因此伤心不已,向我求助。因为从小看着她长大,向来公私分明的我,第一次犹豫了,不知道该不该向夫人检举青莲……”
李长清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白皙的面孔透出深深的无奈,半晌,她说道:“是有人故意向外透露了那晚的事,夫人闻讯,就找我问话。我不善说谎,只得对夫人坦白了此事。夫人震怒之下,让人杖责青莲,驱逐出府,而青莲以为是我告发的她,恨透了我,出府之后再没联系过我,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不知道……”
梁希不知道原来看似刻板严肃的李长清,也会有这么伤心难过的往事,一时之间倒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向来机灵,也懂得进退,二少爷的身边确实需要你这样的丫环帮他料理琐事,这次提你做听风轩的大丫环既是夫人的主意,也是我的主意,只希望你能够把一盘散沙的听风轩管理好。”
李长清深吁了一口气,看着梁希语重心长地叮嘱:“画月,做一房的大丫环,既有责任、也有权力,今后将有无数的眼睛盯着你的一举一动,你千万要注意!”
梁希看看李长清,忽然退后一步,朝李长清行了个礼:“感谢姑姑掏心掏肺对我说这些,姑姑的话,画月记住了!”
李长清淡笑着朝画月挥挥手:“去吧,听风轩里的众丫环都在等着你了!”
再次感激地朝李长清行了个礼,梁希向听风轩行去。
管他有多少牛鬼蛇神、明枪暗箭,我梁希可不怕,听风轩,我来了!
穿过亭榭阁楼,在坠满紫藤花的长廊上,梁希却遇到了不想见的人。
“哟,这是谁啊?我看看,这不是刚刚攀上高枝儿的画月丫头吗!”
一身桃红绸裙的春红,带着两个小丫环迎面而来,翻着白眼不偏不倚地拦住梁希的去路。
“让开!”梁希对于这个每次见面都要见缝插针讽刺挖苦她的春兰实在没什么好脾气。
“哎呦呦,你看看你看看!”春兰转头对旁边的绿裙丫环说道:“这才当上大丫环,果然不同了,立马就神气的二五八万的,了不得啦!”
绿裙丫环却假装紧张地拍了春兰一下,示意她少说点:“春兰姐,你别忘了,人家可是几句话就让原本最有希望当听风轩大丫环的晓菊被痛打二十大板、贬为了任人践踏的粗使丫环。你可要小心说话,万一惹得人家一个不高兴,又拿着你搬弄是非,到时候你不是惨了?”
“哦,对呀!我刚才的态度不太好,画月姑娘你可别往心里去哦!”春兰抽出手帕抿着嘴笑,眉眼间却是一副“有胆你咬我啊!”的表情。
看着春兰等人一唱一和的讥讽,梁希不耐烦地问:“有完没完?好狗不挡路!”
“你说什么?”春兰刷了厚厚粉白的脸顿时被气成了猪肝色,那么厚的粉都掩不住。
“我说,好狗不挡路!怎么着?想要跟我打架啊?以为我怕你们吗?”
忍无可忍的梁希作势卷起袖子要动手,春兰和两个小丫环顿时变了脸色,一边闪开让道一边嚷嚷:“你敢动手?你敢动手我就去告诉姑姑……”
“春兰!”
一声低沉的声音让原本喧闹的场面瞬间凝固。
春兰提着心眼小心翼翼地看向梁希身后:“大少爷……”
“都闲得没事做吗?”
梁希还没回头,秋易恒已经走到了她旁边,训斥自己的丫环们。
“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春兰不敢吱声,怨毒地瞪了梁希一眼,带着两个丫环迅速朝大少爷告退离开。
“大少爷好魄力!”
梁希没好气地朝秋易恒行了礼,转身继续走自己的路。
秋易恒看着梁希纤细的背影,凉凉开口道:“要管好一房的下人,你这脾气还得改改。”
梁希“咻”地回过头,看了秋易恒一眼,确定他是在跟自己说话,随即皮笑肉不笑地答道:“多谢大少爷的建议!”
“你这妮子!”秋易恒忽地笑了,冷峻的眉目便柔和了许多,俊朗的外形更加吸引人。
“你这是还在记恨我那天对你说的话吗?”他指的是那天在马车上警告画月的事。
“小女子不敢,”梁希朝着秋易恒盈盈一笑,水眸中却没什么笑意:“您是主子,画月只是个小小奴婢,哪敢记恨您?”
秋易恒看着梁希的眼睛,笑了笑:“你还是在记恨。我那天也喝了不少酒,要是有过分的地方,你别往心里去。”
人家都这么说了,梁希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况且当初自己咬了他一口,他也没追究,自己再斤斤计较就显得小心眼了。
“大少爷言重了!”
“二弟与绾绾姑娘的瓜葛,你最清楚,既然他那么信赖你,你到听风轩后可要好好劝劝他,秋府最重声名,一旦传出风言风语,就是我娘也保不住他!”
秋易恒说罢,率先朝前走去。
梁希默默看着求大少远去的高大身影,对于他的再次警告表示无语。
大户人家对于声名的讲究,果真严苛至极。
为了保护自己的名声,可以把一个单纯暗恋二少爷的青莲打得半死,驱逐出去;为了保护名声,也可以让年纪轻轻的自己统管一个房里的大小事务。
如果让秋夫人知道自己曾教唆三小姐抛去脸面设计追求心上人,自己会不会死很惨?
梁希打了个寒噤,镇定地告诉自己,要稳住,好不容易混到大丫环,前途正是大好,自己可不能被别人抓住什么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