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头嘶裂般的喊叫被场内的喧华声彻底的吞灭,刚才还有感觉,到现在己经荡然无存。
刘文举这小子还贼精贼精的,老子要是再跑漫点,那鬼儿子放冷枪的也会把老子放倒,嘿嘿,这左臂的红袖章还真管用,难怪我那侄娃子反复叮嘱我一定带上它。
刘老头一拍脑袋,停住了杀猪般式的叫器。
戏场内可就不一样了,那热闹劲让你不得不往里钻。
众兵痞感到一阵劲风拂面,沉闷了许久的气流开始流通,视线随着那流荧一样的红苹果追踪,一条优美的红晕线在人群上空拉长。
也就在这一刹那间,说时迟,那时快一道耀眼的白光化成一条银连切住了红晕线。
舞台中央,胡须还在抖动的包文正怒目圆睁:“大胆秦相莲,竞敢状告当今附马爷,该当何罪!”
“呀、呀、呀……”
“依、依、依……”
“咣咣、咣咣、啫……”
台上武土手挥旗幡,发出阵阵呐喊,震耳的罗鼓声齐鸣配合,跳动的弦律充满整个戏院。
包文正眼神怒盼,既象是训斥戏中之人,又象是对立在观众席中的那大个兵痞一声虎鸣。
刘花梅背向观众,肯影让人着迷。
我一个孤苦的女孩,流落在外,干爹虽然是这一代大老头(帮派老大)名里是称为干爹,暗地里却想我成为你小妾,悔不该赌当时脾气,没有听韩通哥哥的话,离开家乡被人骗到此地。
还有那刘文举,哦!不能这样称呼,让我罪入深渊的刘文举,这该死的思绪怎么了?他的名字压也压不住地不断地冒出来。
“包大人,你要为奴作主,杀了这个忘恩负义的陈士美!”
哎!有苦无处述,只有把这苦处融于戏中。
我可不是什么女骗子,我来到你府上,唱尽了毕生所学,为你专演了无数场,算是对我保护的报答,还想占我身子,那是万万不可能。
“苍天在上,大人啊!请你明断。”
这个小丫头骗子,把我干爹长干爹短的叫,要不是我,你早就进了遥子了,想你初到本地,一身的尘土,除了两个眼珠在转外,没有一处充满生机和活力。
我也想通了,居然你这小丫头骗子死活不从与我,我只好把你献予司令,嘿嘿,看你有多掘。看我刘文举有没有办法,小样,啍。
“咣啫,咣啫,咣咣啫……”
白光剑影和那苹果形成的红晕线相碰,改变了苹果运动的方向。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苹果,是大自然给了我生命,我会在人们的牙齿里划成无数小块,然后进入肚里,重生,老兄你这样把我高高地抛起,不对吧!亏你还是个营长。
这不是短剑大哥吗?你又从何而来,真是幸会幸会,怎么不要碰我,求求你。
那个苹果突然改变了运动方向,但仍然高高飞起。
“啪”的一声正砸在戏台边挂着的一盏(气死风)灯上。
“哗、哗哗……”
“哗哗哗……”
好似一阵细雨飘下。虽然是白天,那灯依然挂在舞台两边的旗台上,疾飞的苹果砸烂了盛油的灯罩,里面带流质的液体飞散开来,撒在了台底下看戏的人们头上,身上,桌子上……
“我的天呀!”
“我的衣服!”
惊呼声,尖叫声,还有女人的叫骂声,声声入耳。
张营长吃惊的捂住他自己的大嘴巴。
不得了,那戏台前排看戏的大多是官太太,姨太,各妓院头牌的小姐。还有各自带的丫环,仆妇,走卒等。这些人非富即贵,身上穿金带银,亮闪闪晃瞎了大家的眼晴。
“张姐,你衣服上怎么有那么多黑点,莫不是你几天都没有换衣服,还是没有旗袍可换,哧哧……”
一个胖得快把衣服挤破的女子,脸上的皱纹被厚厚的脂粉使劲的掩盖着。一条雪白雪白的大腿正晃悠,晃悠……
“你说啥?”
旁边一个略瘦的女人狐疑着,瓜子脸,弯弯的眉毛下面,一张小嘴不停的嗑着瓜子,那瓜子壳随着嘴唇的翻动猛往下掉,这不正是春满园的老板娘张巧巧。
说话的是另一家妓院的王妈妈,两家是隔街相望。虽说同行是冤家,但她们自己心里明白干这行的艰难,也难得有空,相约来看戏。
戏没看好久,哪知会遇上这等麻烦,你说气不气?
这天杀的,谁在倒蛋?
并没有看见事情起因的女人们开始找寻,找寻一种发泄的对象,从她们那摇晃的脑袋,还有盘在头上的散开的发髻就说明了一切。个别女人两只手忙过不停,一只手揪住发丝,尽量不让那洋油浸入皮肤,另一只手压住衣服,弯着腰,身体向前倾斜,那油象落入屋子上的屋檐水。
“嗒、嗒……”滴落在地上。
如果这件事发生在夜晚,来不及逃离的人们恐怕早已淹没在火海之中,事实上仅管这是白天人们依然感到一阵紧张和恐慌。
前两排邻进舞台的座位开始空了出来。
边跑还边不停地用纱巾扑打手上的油污。
破裂的油灯倾斜地悬在半空中,睁着那血盆大口俯视着前排的妇女们。
怎么?有点讨厌我?你们人类啊真是不可捉摸,把我困在小小的灯盏里,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那打开的闸门给了我们望风的机会,我和伙伴们沿着那软梯往高处爬。
一点火星让我们周身沸腾,我们化着一束束光让黑夜亮得象白昼。
哈哈,是哪个勇敢的家伙,解救了我们,给了我们自由,这些讨厌的妇人,衣裙让我们变得干枯,仅剩一个小小的污点也不放过,原来这瞬间的自由,将使我们一世英明毁于一旦。
王妈妈偏着头,肥硕的右手五指弯曲成一只爪子,拉了拉隆起的肥殿外面裹住的旗袍,原本精美艳丽的图文被一层黑色的液体浸染。
台上唱戏的几个人先前还固作镇定,随着前排观众的恐慌,唱出的音调高低开始变化,喉咙的颤抖似冰上滑动的木块突遇冰化的缺口,“滋滋”带有很让人听了反喟的噪音。
刘老头进入里面后,那心还在“扑腾,扑腾”的跳过不停,刚刚定下神来喘口气,放眼望去,几个弯着腰,边走边还拍打着身上的灰尘似的几个女人向那闯来。
他感到有软绵绵的,带有温度的肉体在他的右臂擦过不停,还有一鼓刺鼻的洋油冲进那张开的面孔内,心里有一种烦躁的冲动产生,他真想骂娘。
张巧巧那熟习的体香也跟着浸来,原来人群中还夹杂着他的老相好。
“巧巧!”刘老头满脸堆笑,眼晴不停地在她身上扫来扫去。
“刘老头,你这死鬼,戏没看巴实,你看我这旗袍!”张巧巧把那裤口分叉地方抖了几下,肥屁股七上八下的愰悠。
“让你侄娃子刘文举给我赔新的!”
“巧巧,发生什么事了?戏没演了?走回去我赔你看!”刘老头一看见这女人心里就舒痒痒的,先前的不快和怨气一下被撵没了。
“还看,老娘我马上就要成黑乌棒了!”她抖了抖还沾着油的旗袍。
“嘿嘿,你咱过在哪去开了油荤,家里没照明的了?”刘老头看了看那下半身染成黑色的样子喜戏道。
“老刘头,看你还乱说,老娘不得理你了!”她用那厚厚的肉掌在他的头上拍了几下。刘老头也不是省油的灯。
他弯着右手在张巧巧的腰上轻轻地一拧。
“咯咯……”张巧巧立马就象母鸡下蛋一样,笑过不停,腰姿颤得象风中的杨柳,毫无骨头。
锣鼓声停了,台上正进入高潮的戏嗄然而止。台下闹哄哄一片,你来我往是主找不着仆,男找不到女。
“怎么搞的,戏咋停了,老子我还没看过隐呢!”高高的豪华包厢内,司令曹琨不乐意了。旁边的刘文举急忙笑道:“司令莫急,我这就下去看看。”不等对方发话,旋即起身,登登登脚步不停,下楼去了。
曹琨冷冷的看着姓刘的背影消失,打搅了老子的兴致,要你好看,等会才找他算帐。“张营长,张营长,你****的混帐东西在干什?还不给老子看看咋回事?”
梦游般的张文兵一下惊醒过来,在一片噪杂声中,司令那狼嚎般的声音格外刺耳。
台上的幕布徐徐拉下,眼看既将闭拢在一起。谁也没有注意到,靠台子左侧边站着的刘花梅竖起了耳朵,丹风眼扫向对面正中的包厢。
通常来说,包厢是密闭的,里面看得见外面,外面却看不清里面。它们被有帘布阻隔,只能听其声而不能见其人。
“这下可坏了,该怎么向大帅回话呢?”急得张营长一个劲的挠头,难道说戏停唱是因为那个苹果砸烂灯洒了人们一身油?
不,不能这样说,这苹果是我扔的!
“大哥,别急!”旁边一个长着绿豆眼的小兵看见了他那焦急的样子,悄悄说道。
“啥,不急,你有办法?”看着这个瘦瘦的,刚刚比枪高一点点的家伙,还有那个头上的帽子和他配搭着,怎么看怎么都别扭,一说话一点头帽沿就能遮住下巴。
“算了哦!你能想出什么狗屁主意?”
绿豆眼抬起脚跟,努力地向他靠拢,把那尖而细的小嘴凑到张文兵的耳朵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