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游谷好像对十九与元姬的持久战看不下去,他空手画起符咒,轻轻一挥就将符咒打在元姬的胸口。元姬瞬间变换了千种神色,手脚渐渐萎缩,最后变成了木制小人掉落在地上,绿娥身上的咒术也就自行解除。
“傀儡木偶罢了,何必与它较真?”古钰说道。
原来是元姬用妖力制作的分身,难怪古钰淡然自若对于捉妖没有首当其冲。傀儡木偶与真妖的区别在于妖气,所以有嗅觉的他们都知道方才的元姬不过一个傀儡分身,可缺魂少魄的我感觉不到妖气,还叫十九白费了那么多力气。
木偶没有心,所以从它的胸口入手,便可轻易解决。
我想十九也是知道的,他与没心的傀儡纠缠这么久定是故意的。
我绕开话锋,对尹少丘说道:“尹公子,刚才的妖女可是你的妻子?”
尹少丘半张着嘴,受惊不小,踉跄了几步当场昏厥了过去。我十分纳闷,绿娥都没晕,大男人怎么比弱女子还受不住惊吓?
宫月私下跟我说:“他可能是因为你这个大男人口中说出小女人的话,才吓得昏死过去。”
我虽身着男装,可我的声音也不像红艳那样娇滴滴的呀!怎么说乔装都是出色的,不至于吓到人吧!我默念道:“没准是因为你太过关照他的小妾,被你气晕的!”
尹员外将我们聚在一厅,又是感激又是道歉。其实他说了一连串,意思只有一个:我给钱,你们帮我弄死那只蛇妖。
我想清楚原委,故问道:“尹老爷,那妖女与尹家到底是何渊源?”
尹员外苦闷长叹,道:“此事说来话长……”
见他欲要隐瞒,古钰追问道:“本王也好奇,洛阳百姓千万家,怎么妖女独独找你尹府的麻烦?”
尹员外面下狰狞,犹豫不决,终道:“都是我那孽子惹的祸呀!三年前,他带着不知来历的女子回来,说要娶她为妻。可这门不当户不对的,老夫与贱内是极力劝阻,说什么也不答应。我那蠢儿被那妖女迷了心智,非要同她成亲,最后竟连爹娘都不认,跟着她走了。”
“默约一年左右,孽子带着妖女回过一趟尹府,到底被我乱棍打出去了。前几月妖女突然带着病重的少丘回来,我再怎么狠心也不忍再赶他出去,只将那妖女赶走。前日夜里少丘的病莫名其妙就痊愈了,醒来就说妻子元姬是蛇妖,还说了很多胡话。本以为他是中邪,仓促准备了婚事来冲喜,谁知那妻真的是只妖怪!”
为了捉元姬,我同宫月和十九留在了尹员外的府邸,尹员外不好屈长宣王与他医师的尊驾,倒贴了厚礼恭恭敬敬送了他们回去。而对于我们这些小民,他显得好意思开口多了,他以金钱诱惑,叫我们竭尽所能保护好他的儿子。
换回便服之后,我们徘徊在尹少丘屋外,商讨起轮班守夜一事。我认为均等分划时间才算公平,可宫月说:“有什么比阿容你无须睡眠的体格更适合守这慢慢长夜的吗?”十九保持中立,于是守夜的话题一时难以结束。
直到屋里传来瓷器的破碎声,我们立马冲了进去,就看见初醒的尹少丘蜷缩在墙角,乌发凌乱,双手抱着脑袋暗自无声落泪。屋室一片狼藉,所有的古玩摆设狠摔了一地,富家公子往往喜欢砸东西发泄,所摔之物敲地的响声越清脆,便越发大快人心。
其实从前我大哥也有过如此低迷的时候,那时老爹一把抓起大哥的领口,喝斥道:“懦弱!就为此等小事消沉到如此,容家子孙只流血不流泪,你这样怎么叫我放心把容家交给你?容家堡容不下不上进的家主。”之后大哥终于在老爹的鞭打之下清醒过来,重新振作,成功打醒了迷途的大哥。而后大家为避免受皮肉之苦,除我之外再没有人敢在老爹面前哭天喊地哭诉流泪。
家风不同,家训也就不一样。尹少丘此等举动惊吓到尹员外和他的几房妻妾,却只是摸不着头脑干自着急,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好声好气的劝慰教育,最后倒换成了他们哭天喊地。
“出去。”保持着沉默是金原则的尹少丘终于大发慈悲说了两个字的话,却叫长辈们更为伤心。
尹夫人擦了眼泪,柔声细语地说:“少丘啊,放心那妖女不会再纠缠你了,有三位师傅在她是不敢再来找你的,绿娥还在等你吃饭呢……”
“出去!”
换做容家,对长辈发火大声说话一下下,挨鞭子是少不了你的。可尹家上下见爱子动火,立马退出房门,依着他顺着他,供奉尊神都没那么仔细小心。我实在看不过眼,在尹少丘喊我们也出去的时候,我偏偏就赖着不走。
“出去。”他只说这一句话。
“若那么想忘记,也不是不可以。我们可以消除你对元姬的所有记忆,可我不明白一个肯为你放弃性命的女子,就这么不值得你回忆?”我想,如果他真不想要那段记忆,可让十九消除赫彩记忆那样,也消除他的记忆。
尹少丘一眼迷离的抬首看向我:“不,不……不要忘记,不需要忘记。”可下一刻,他又底下头,拼命朝墙角蜷缩:“可她是妖,是蛇妖……她会吃了我,她杀过很多人。”
“她说我该死,她说要我妻离子散众叛亲离,她还说要颠覆洛阳城。她为什么……为什么要那样对我?”说着说着,他又开始哭了起来,十指狂抓着头发,抓出道道血痕。
爱着她,却害怕她。尹少丘就是这么矛盾着。
害怕他,还要爱着他。我一厢情愿追随着宫沿。
所以我很容易在宫沿要杀我的阴影里振作起来,尹少丘却难以逃脱元姬是妖的阴霾。截然相反的选择,截然相反的结果。
宫月的手搭在我的肩上,他说:“得让他看到与元姬在一起的所有经过,再重新做一次选择。”
我握着仙冥镜,觉得不妥:“可是他的血,只能看到他的记忆,看不到整个经过。”
“那是阴面冥境的局限,阳面挪移乾坤扭转时空不在话下,就看你有没有驱使它的能力。”
可是仙冥镜阴阳相左,早在阳面留了裂痕,也不知会出现什么问题。
“不可以!”十九道。
宫月看我的眼神分明是有所察觉,在他幸灾乐祸愤骂一通之前,我立马自行爆料道:“你猜得没错,仙冥镜的确碎了那么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