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做世上最好的猎妖师,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这就是我出生的意义,我来到世间的作为容家子孙的使命,对于这份意义与使命,不能耍赖,不能抗拒。这就是我的信仰,明知道在茫茫人海里已找不到赤瞳妖女却还是在人群中拥挤徘徊,因为对于信仰,我从未想过耍赖,坚信我能追到她,消灭她,摧毁她。
夕阳西下的缘故,脚步声渐渐稀疏,喧闹声缓缓消散,行人也已屈指可数。然而最主要的原因,则是突忽其来的倾盆大雨。我躲在了屋檐之下,觉得这雨一时半刻停不了,可能一整夜都回不了王府,但冒大雨回去又太过狼狈,权衡之下,决定等雨小些了再冒雨回府。
突然有个重物掉到我的怀里,伸手一接,竟是碎成两半的玉葫芦。放眼一瞧,宫月正撑着油纸伞站立雨中。他指着碎葫芦说:“这可是你自己打碎的。”
我将葫芦随地一扔,撇过头去不理他。
他又随手扔了东西过来,且正好又扔进了我的怀里,想不接都不可以。这一次,是十九送我的九节鞭。
宫月说:“怎么样?想不想在雨中漫步片刻,顺便听月说说近两天的奇事?”
不觉得说想解释为何失踪两日且跟妖女在青楼你侬我侬来的更有诚意些?什么奇事不奇事的,道士都进青楼了,宫氏采花贼还有什么奇事可言?不理他,坚决不理他!
“首先要从洛阳近日多丧的事情说起。”宫月若无其事走来,并将尚未浸雨的干纸伞晃荡在我眼前。
我一把夺过伞,撑伞挡住外侵的雨水,说:“那你就说说,明知道她是妖却放她离开的原因。可别告诉我是因为你宫氏采花贼喜欢她,这个理由我不会相信的。”
宫月笑道:“聪明的阿容,就是这个原因。”
我怒气冲冲的眼色扫向他的眸光,虽然早就知道他谎话连篇,虽然早就知道这就是他的强项,可我还是想说:“骗子。”
宫月没有同我一起回到王府,还没说上两句,我就撇下他自己走开了。在骗子口中,永远探听不到你想要的秘密。宫月就是实实在在的大骗子!
我将今日之事说与十九听,并寻求他的见解,我与宫月孰对孰错?
在我想听十九说句“阿容做得对。”来宽慰心情的时候,他却沉默了。
十九突然问我:“阿容,府衙监牢里的囚犯都是判死刑的吗?”
我道:“自然不是,那得按犯法的轻重,有的要处斩,有的却只要服刑几月。死囚不一定都犯了不可饶恕的大罪,而没有入狱的,也不会都是好人。”
“人若是杀了人呢?”
“那也分杀的是谁,若杀的是恶人,也就罪不至死了。”
“那么,妖呢?”
原来十九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绕出妖杀人与人杀人的话题,可妖与人又怎能同论而语?我告诉他:“妖就是妖,妖伤了人那它就要消失,这就是猎妖师存在的意义。”
“为什么人伤妖无罪,妖伤人却有罪?”
“……因为我们是人啊!当然为自己族类着想。或许在妖魔眼里妖伤人无罪,人伤妖就有罪呢?”
“那为什么拥有最高能力的仙神只斩杀妖魔,却没有杀过一个恶名昭彰之人?人可成仙,妖亦可成仙,同为仙神之源,为何独独帮衬于人呢?”
“哪那么多为什么?”我终于恼羞成怒,愤愤而离。今日十九的话怎么这么多?
对我来说,我是人,而妖会伤人,所以必须挥动我手里的鞭子,保护比我弱小之人。这就是猎妖师。
在十九与宫月商量好似的与我唱反调之时,我记起了险些遗忘的重要事情。一魄尚在红木珠里,还未好好命令仙冥镜一番。
仙冥镜之所以能大能小,不就是我将意愿传达与它之故?现在要它引入神女之魄,也不是什么难事,我虽不是可造之材,但聚精会神专注一件事情却是我最拿手的。
一股热流注入到停跳已久的心脏,随之而来的不仅是血液滚动之感,还有骨女留下的伤感之绪与诸多的回忆。我们只知道凌逍对姜婵水深火热以命守护的爱,却从未想过姜婵与古钰的曾经,只知道姜婵在嫁给凌逍之前爱上了古钰,可她为何爱上古钰我们从未知道,而这一缕曾逗留在骨女体内的魂魄,将一切都告诉与我。
我终于知道古钰的自信来自哪里,骨女又为何只因古钰的一句“阿婵”而止步。姜婵的忏悔愧疚给了凌逍,刻骨铭心的爱始终属于古钰,即便是怨念所化的骨女,心心念念还不忘她的古钰。
就是这么不公平,可爱情又不是比谁付出的更多。人与妖之间,也是如此。
“谁?”见屋外黑影一晃而过,我警觉地站身而起。
还未等我开门验证,屋内已多了人影。
我二话没说迎上鞭子,她生吃我这一鞭,并未闪躲。
我道:“今日叫你跑了,你倒自己找上了门。”
元姬听后不恼,含泪依依反而朝着我跪下双膝,她道:“姑娘救命,求你救救我的相公!”
我不解所云,收了九节鞭,问她:“我猎妖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救?”
“我的相公不是妖!”她说,“他是人。”
我猛拍起胸口,抑制我实难平复的吃惊,说道:“我并未学过医,不懂得救人。是谁告诉你来找我的?”
“宫月公子说,姑娘有办法救我的相公,姑娘有串红木珠可以入药,可解狼爪之毒。”
“宫月说的?”
“那日在风月楼内,姑娘也看见了。”
“你们那哪叫说话?那叫风花雪月。”
“宫月公子本想助我,可小妖却将他误伤,不想今日宫月公子会找到小妖所在的风月楼,告诉我能救相公的唯一办法。”
我道:“他受伤是他活该,他去风月楼也不会专程寻你,只是碰巧罢了。”
元姬叩首拜言:“还请姑娘施恩,救我相公!”
“容我想想,”我梳理着思绪,“你是妖,而你的丈夫是人。你的丈夫中了狼爪之毒,所以你集取男子的精气延续了丈夫的寿命,你现在是想要我这的红木珠救你的相公。可你为自己的私欲杀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
“姑娘放心,宫月公子所开的药方需要我的千年蛇胆作为药引,小妖不会再残害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