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夜很黑,无月无星的夜空仿佛涂了墨的帷布,遮去了所有的光线。我扔掉了只抽了一半的烟,把尼古丁在肺里深深地转了一圈之后吐了出来,精神也为之一振。
当魏哮宇的身影从医院大门消失之后,我立刻从车里跳了下来。已经在车上蹲点了四五个小时的我全身都有些酸痛,活动了几下腿脚,我对依然坐在车里的多吉道:“你就在这里等我吧,我一个人上去就可以了。”
“我真的不需要一起去?”多吉问我。
“加护病房只能一个人进,你去了也是在病房外等我而已。”我道。
“好吧。”多吉不再坚持,反正都是等在外面,他倒是不介意守在车里。看似随意的决定却在不久之后就差点要了我的命,这也让多吉从此之后下定决心,一定有事一起上。当然,这是后话。
我快步走向住院部的大楼,这是镇上最大也是唯一一所综合医院,占地不大。住院大楼就在整个医院的后门所在位置,也处在一片茂密的绿化灌木丛里。只有六楼,但是周围的几棵大树却非常茂密,足有两层楼那么高,也不知是什么树。远远的看过去,这几棵树像是华盖一般遮掩住了住院大楼的外围。寂静无声的夜晚,偶尔只有几只流浪猫在草丛里穿梭的声音。那双双荧绿色的猫眼让我想起了父母被杀那晚的场景,同样的流浪猫狗惨绿色的目光,匍匐在黑暗的某个角落里静静地注视着我。脚下的步子不由自主地放缓了,我甚至有种回头唤上多吉一起的冲动。可是身体却迟迟没有行动,只不过几只流浪猫就被吓住了一定会被多吉嘲笑的吧,好歹我也是公安大学的,太没出息了。暗自咬了咬牙,我还是按捺住了去找多吉的想法。
踏上住院大楼大门前的阶梯,我忽然瞥到了一颗大树似乎晃了晃树枝,可是。。。。没风啊!我停下了脚步,望向那棵树,刚才晃动的树枝已经恢复了平静。难道是只松鼠什么的动物?大晚上的,松鼠会出洞吗?或者是猫头鹰?对,一定是猫头鹰了。我不再多想,转身进入了住院大楼。
楼道里有着三三两两的病人家属靠坐或者躺在走廊上的椅子上,或休息或还在交谈着,但脸上都是愁云惨雾,病人的痛苦是肉体上的,而这些家属的痛苦则是精神上的,都不容易。
走廊的尽头有两部电梯,看起来都颇为老旧。我有些心不在焉的按了上楼键,原本停留在6楼和五楼的两座电梯同时下来了。也许是电梯真的是太过老旧了,就算站在电梯外,我也能听到电梯下降发出的嘎吱嘎吱的声响。
我默默的站在两部电梯的中间,注视着楼层显示的变化。左边的电梯从五楼往下降本应比右边的电梯更早一步到达一楼,但是它却在到了一楼之后继续往下降,显示它正去往B1,地下一楼。这个时候,右边的电梯正好到了一楼并没有往下,而是打开了电梯门。
学着金天末的习惯我也摸了摸下巴,然后一步跨入了右边的电梯,低着头随手按了一下五楼的按键。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经,可是我一时之间竟然想不起来了!是什么哪?那种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被遗忘的感觉让我心头有些惶惶不安,却想破了脑袋想不出来。直到电梯到了五楼停了下来,我眼睛瞥到了五楼按键的亮光熄灭,才突然意识到,这部电梯的各楼按键根本没有B1这个按键!那么,左边的那部电梯怎么会下到了B1?难道是两部电梯的设置不同,左边的可以通往B1,右边的就只能到1楼?
也不对!我已经跨出电梯的腿僵在了半空中,这个镇中心医院我记得多年前来过,那次周华阑尾炎住院一周,我曾不止一次的来过这幢楼,不论是左边还是右边的电梯,我都不记得有通往B1的按键。这幢住院大楼,根本没有B1地下室!
想到这里,我立刻一个转身看向电梯的显示牌,左边的电梯已经停在了1楼,在我上了五楼的短短时间里它就又从B1返回1楼了吗?我按了一下电梯的往下键,左边的电梯慢慢的上来了。两楼,三楼。。。。。。当它到达5楼的时候,我的心不知怎么的跳得非常的快,简直要跳到嗓子眼了。当电梯门嘎吱一声打开的时候,我一下子就蹿了进去。
没有!我把所有的楼层按键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左边的这部电梯和右边的一样,都没有B1键!B1层,根本不存在!那么,电梯又怎么会下到一层不存在的楼面?难道我眼花了?刚才左边这部电梯根本没有下去过?
“小琅!”正在我想的出神的时候花嫂的声音突然在我身后响起,吓得我整个人都一颤。
“你怎么了?脸色好吓人!”花嫂担忧的问我。
“哦,哦!没。。。没啥!”我连忙摇头,心却仍然怦怦怦的跳个厉害。有些心虚的低着头走出电梯,临走出之前我又再次瞥了一眼楼层按键,的确没有B1!
“我等你好长时间你都没上来就想下楼找你,看见你上来了又准备下去,你不打算见见罗奶奶了吗?”花嫂又问我。
“见,要见的啊!”我立马努力整理自己的情绪,现在首要做的事情是和罗奶奶谈一谈至于电梯的事情说不定我真的眼花也说不定。
“那你快跟我来吧,你罗奶奶刚刚清醒了一些,你不快去说不定她又昏迷了。”花嫂拉着我的胳膊往病房里拽,我只好跟着她往前走,开着的电梯门因为无人进入而慢慢合上了电梯门。我听着嘎吱嘎吱的关门声响忍不住又回头望去,就在电梯门完全合上的那一瞬间,我似乎看到了电梯里。。。。有一个黑色的人影!
“怎么了?”花嫂见我停下了脚步,问我。
我揉了揉眼睛,再仔细一看,可惜电梯门已经关上并且下降了。我抬头看了看电梯的显示牌,它正一路往下,过了约莫十几秒钟时间之后停止在了一楼再也没有动过。
“小琅!”花嫂扯了扯我,我连忙回过头来跟她继续往前走,加护病房的门口依然是家属聚集,窄小狭隘的地方人一多就会有汗酸的臭味。我缩了缩鼻子,刚才的那一幕还让我心神不宁,不过扑面而来的酸臭气反而让我平复了一些心绪,这种人的味道在此时让我暂时忘却了那层不存在的楼层。
罗奶奶住的是两人一间的加护病房,我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罗奶奶的床位靠近窗户,我走进去必须经过外面靠门的那床病人。他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头发不多全都稀疏的耷拉在脑门前遮住了双眼。不知道他是什么病,可是骨瘦如柴,露在被子外面的一只手全是老年斑,指甲呈现一种不健康的青紫色,还很长,简直就是个爪子。靠在老头床边的是个中年妇女,体态微胖,不过此时她正埋头趴睡在床沿,我看不见她的容貌。
走过这一床,我来到了罗奶奶的床前,她依然紧闭着双眼,只是一天都没有到的光景,脸却已经消瘦的凹陷了下去,完全没有之前微微发福的样子。一头白发像个鸟巢一般杂乱,原先她的皮肤上只有皱纹,而如今,却充满了一块块黑褐色的老人斑,整张脸看上去有些死气森森。
我小心翼翼的坐在她的床前,刚才花嫂还说她是清醒着的,从她出来到我进来不过五六分钟时间难道又昏迷了吗?我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可能需要再等等。有些忐忑的坐在那里,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枯等罗奶奶再次苏醒吗?如果她不醒,到了早上说不定她儿子一来我就又必须离开了。
真够不顺的!我抓了抓头发,又揉了揉酸涨的双眼,才放下手,却突然惊觉对面的病床上居然已经空无一人!我立马站了起来向那个床位望去,空空如也的病床上只有泛黄了的床单凌乱的摊在病床上,床头柜的小门无风自动的嘎吱嘎吱摇晃着在我的耳朵里听起来更像是什么动物正在磨牙的声音。再低头看向罗奶奶的床位,原先平躺着的人此时已经侧身背朝着我躺着,一头干枯的白发稀疏得可以看见发根下的。。。。。黑色干瘪的头皮,这不是活人的头皮!还没等我从震惊中反映过来,床上的罗奶奶突然一个转身,昏暗的灯光里她的两只血红发亮的双眼死死的瞪着我,全身干瘪的身体黑的宛如非洲黑人一般只剩下她的两只血红双眼和咧嘴露出的红黄相间的牙齿,齿间似乎还有零碎地血肉挂在上面。一股冲天的恶臭向我袭来,我只觉得一阵抽痛感从脑门直抽到后脑勺。一个趔趄,我就一屁股摔倒在了地上,当我的视线往下时,我瞥见了对面那张床底下,慢慢伸出的干枯发黑的手,还有黄色长的如钩子的指甲。吱吱~~~~!那只手正不停的用指甲划着地面,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耳朵也隐隐作痛。更让我感到心惊胆战的,是从罗奶奶的病床上慢慢如一只蜘蛛一样爬下来的类人状生物,说它像人是因为它有头有手脚,说它非人是因为它有着四只手臂四只脚,趴在那里真的很想一个蜘蛛,一个人形蜘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