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榕离宫数日,并不是去了神机营,而是在玄明寺跟着从善大师修行。
那日骤然听闻林馥是宦官出身,加之被身边所有人欺瞒,着实教他又羞又恼,又恨又怒。什么手足之情,什么生平挚友,全都是躲在阴沟里看他笑话的小人!燕榕一时觉得生无可恋,遂登上玄明寺,欲出家为僧,一了百了。
从善大师双手合十道:“施主尘缘未了,又何必遁入空门……”
春风拂过,吹得窗外的树叶“哗哗”作响,燕榕心烦难耐,“啪”地关了窗,“凭什么说我尘缘未了!”
从善大师缓缓推开窗,道:“施主觉得,是树在动,还是风在动?”
燕榕瞥了外面一眼,“都在动。”
“不,是施主的心在动。”从善大师高深莫测道。
燕榕不由在从善的心窝处摸了一把,“大师,你的心也在动。”
从善大师目瞪口呆。
极至傍晚,百鸟归巢,密密麻麻的雀儿扑棱棱地掠过房檐,燕榕暗叫糟糕,连忙躲闪。
从善大师不为所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此乃……”忽有一团乳白夹杂青灰之物落在大师衣袖之上。
从善嫌恶地弹去那一团,便听身侧的施主道:“不是鸟在动,是大师的心在动。”
从善大师无言以对。
又过了几日,燕榕懒洋洋地坐在树下晒太阳,听到有僧人劝诫小沙弥,山下的女人是老虎,要吃人!吓得几个小沙弥两股战战,惊慌不能自已。
燕榕随从善大师打坐之际,忍不住问道:“大师,欲字何解?”
从善闭目道:“西有谷,东为欠,仓廪不满以为欲。”
燕榕一知半解,“既是仓廪不满,为何要苦苦禁欲、自我折磨?何不待满而自溢,富足而不缺?”
“世人欲望多如牛毛,如何能一一满足。我在此修行数年,为的便是无欲无求。”从善大师道。
“克制本身亦为欲。”燕榕着实不能理解,“所谓禁欲,不过是对克制的欲,强于物欲而已。”
“禁”是看清是非曲直后的选择,而非在一知半解的情况下如临大敌,正如……林馥于他。
燕榕说罢,却见从善大师渐入佳境,不再理他。难道为了克制女色,便要不懂男女情事的小沙弥相信山下的女人是老虎?纵是出家之人,也是父精母血所得,如果女人是老虎,又与睁眼说瞎话的禽兽何异?
我不能拥有的便是错,我不能企及的便不该容于世?这是什么道理?燕榕又唤了一声“大师”,却见从善大师身如古钟,岿然不动。
燕榕自诩没有大师的执着与定力,只得离窗户远了些。外面风雨骤起,从善大师的半个身子湿漉漉的,却仍在坐禅。
是夜,燕榕又梦到了林馥。她头顶着夜幕,脚踩着月光,身靠着门廊,慢慢露出笑容。她同从前一样,一直站在那里,什么都不会同他说。只是在他眼里,她无时无刻都在变化。从前像是个娇柔的女子,而后是凛冽的少年,最近变成了面容模糊的宦官。林馥只是林馥,反复变化的是他的心,他的欲,难怪从善大师说,他的心在动。
燕榕豁然开朗,第二日早起之时神清气爽,竟有万佛融金、天降甘霖于身心的错觉。
沈通恰好派人传书,说皇后召他回京,燕榕也算有了个台阶下。他连忙收拾行李准备动身,临行前再次拜会从善大师,才得知他身染风寒,只得卧床休息。
燕榕下山之时,忽然笑道:“我悟道了!”
扫地的小沙弥不明所以,抬头仰望琉璃大殿的佛祖,怎么会有施主在佛祖面前悟了道法?
燕榕觉着,仓廪实而知礼节,饱暖思那啥,反正他也不缺饱暖,这一回相见,索性拖着林馥往船舱里面滚去。
沈通刚刚捧了干净的衣物上前,却发现自家主子终于兽化了,正一动不动地压在太傅身上,伸手探向其领口。
沈通呆立原地。
飕飕风起,吹得他不由发抖。殿下看了他一眼,他当即会意,沿着小舟自己入了水,奋力向岸边游去。
林馥出生在北境,纵是有本事上天入地,在水里还不是任人宰割。他那一番折腾,早就累得她浑身绵软,如闺阁中的娇柔女子一般,便是抵着他胸膛的手也软了。
他贴着她亲了又亲,方才还乌云密布的一张脸忽然拨云见日,“几日未见,太傅想不想我?”
林馥本来觉得又冷又潮,湿衣贴身甚是冰冷,待他抱着她滚了几圈,竟是要热得发汗了。
“殿下……你先让我起身。”
燕榕望着她气喘吁吁的模样,笑道:“不。”
自她落了水,便如当日淋了雨一般,没有颜色的一张脸竟是一片斑驳,燕榕觉着好笑,取了汗巾替她擦脸,果真是越擦越白,越擦越嫩。
林馥连连躲闪,却被这人手脚并用地按住,连同脖颈上的脂粉也擦了去。
“春寒易病,殿下先去换了衣裳,我再同你慢慢叙旧。”林馥躲闪不跌。
“不急,反正一会儿都要脱。”燕榕慢条斯理地举起帕子对着灯光瞧了瞧。
“殿下可是忘了,我身上物件不全。”林馥连忙道。他前几日还事一副如弃敝履的模样,今日怎么又缠了过来?
“既是不齐全,本王也不吝啬借你一用。”燕榕伸手又去翻找了一番,却是摸出个小瓷瓶来。
“我不需要……”林馥哭笑不得。
“此物不可不要。此乃鱼油萃取,一会我先帮你涂抹些,不会伤了肌肤。”燕榕神色认真,势在必得。
“殿下莫要胡闹。”林馥一番挣扎,他却是愈发用力地钳住她。
“别动来动去。”他在她耳畔低低地唤了一声,而后便紧紧地贴着她不说话了。
林馥此刻才意识到,这人果真是……对着她这雌雄难辨之人,也能举了兵器过来?
待他喘了一会,便试探着顶了顶她,而后惊愕道:“切得一点也不剩?”
林馥无语问苍天,为何不降下一道惊雷,劈死这走上歧途的债主?
燕榕也不多说,伸手便去扯她的裤子。林馥彻底慌了,猛地按住他的手,“燕榕,你下作!”
燕榕一愣,这辈子敢这么骂他的也只有林馥。但见她涨红了一张脸,神情又羞又恼,颇为讨人喜爱。
他鬼使神差地捏了捏她的脸,柔声道:“别怕。”
从前在海边宰杀鱼儿时便是如此,虽是被开膛破肚曝晒一边,时不时还要瞪着眼蹦跶两下,徒增无谓挣扎而已。
燕榕仍由她挣扎,抱着她不肯松手,“我想明白了,莫说你不是男人,纵使你不是人,我待你也不会有半分改变。”
你才不是人!林馥暗自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