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鄙!”燕榕咒骂了一句,但见那些女子哭哭啼啼,便又向楚军奔来。
向前没有活路,后退也是死,一干女子别无选择,只得在两军阵前号啕大哭。
燕榕封王十载,经历过大小战役数百场,头一次见到这般不拘一格的排兵布阵之法,教他全然想不到破敌之策。
沈通策马而回,盯着殿下阴郁的一张脸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听殿下道:“传令下去,归降不杀。”
“万万使不得!”沈通连忙道:“若非阴丘城归降的百姓之中混入细作,又怎会教我军失了粮草,致使辅国将军罹难!”
“纵是她们之中果真有细作,我也不能乱杀无辜。”燕榕厉声道:“传令。”
两军对垒了一天一夜,及至黄昏时分,百余夷族女子归降楚军。
筑城之上,龙晟居高临下道:“果如国师所言,楚人尽数纳降诸女。待到三更之时,楚军恐怕会自乱阵脚。”
蒙峰听罢却是皱眉,“先前便是如此算计楚人将军,而今故计重施,尚不知是否依旧奏效?可几次三番使出卑劣手段,纵使得胜,也是胜之不武。”
“胜之不武也是胜。”龙晟笑道:“听说那楚人宣抚使亦是个女人,不如捉回营中给你我把玩一番?”
“林馥不输男子,王子莫要掉以轻心。”蒙峰劝道。
龙晟反是嗤笑,“自从蒙峰将军吃了败仗,似乎越发胆小怕事了,每日只顾着躲在帐中调笑那楚女?”
蒙峰默默无语,便见龙晟摸着下巴道:“你我自成人起便分享女人,不如今夜送到我帐中来,也教我快活一番?”
天色越来越暗,楚军早已停止进攻。禾仓恰在此时出了城门,一路护着马车往北而去。
一路上的军士自是不敢拦下禾仓王子的车架,但见他一人一骑,护着马车越走越远。
及至接近楚军营地,禾仓便靠近马车道:“我只能送你到此处,你快回去吧。”
陆景岫掀开轿帘问道:“我小叔……”
“他死不了。”禾仓道:“你还不走?”
陆景岫迟疑片刻,“把钱袋还我。”
哪知禾仓笑嘻嘻道:“是我的,不能还你。”
“你……”陆景岫无可奈何,忽然听得“嗖嗖”箭雨之声,似是向她袭来。她连忙躲入马车之中,只听外面是昂扬的男声,“哟,我未成人的弟弟也知晓成人之美了?”
禾仓惊慌失措地唤了一声“大哥”,便见龙晟带了百余铁骑,将他围在中央。
“我等你很久了。”龙晟咧着嘴笑,“若不是你卖国通敌,楚军又怎会一连攻下我三道防线?”
“不是我。”禾仓着急道。自他犯了心疼病,连城门都是第一回出,又怎会卖国通敌。
龙晟哪里肯信,却是呵斥道:“你既是知晓这楚女的身份,竟然还想着放她回去,不是卖国通敌是什么?”
“大哥,战争是男人的事,与女人无关。”几个高大的夷人瞬间将禾仓从马上擒下,五花大绑捆了起来。
禾仓还欲争辩,却被人堵了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陆景岫听到马车外的响动,猜到这一回在劫难逃,索性也不再逃避,对上了伸手掀开轿帘那人的眼。
乌金色的眼眸,宛若哥哥的铠甲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可眼前这人卑劣至极,犹如暗夜里的蝙蝠一般阴森。
禾仓眼睁睁看着他要送出城的女人被大哥再次劫走,忽然担忧起来,大哥不会将她也扒光了衣衫,送到两军阵前?不行,这女人受不得半点委屈,她一定会死!
待楚军将归降的女子尽数送回弘阳城,葛慧依照少主的吩咐,先与沈荆一道安排诸位女子吃饭、歇息。但见众女一阵哄抢,将碗碟舔得干干净净。
葛慧与沈荆对望一眼,面上犯难。少主吩咐他们观察其中有无细作,可是一行女子饿狼扑食一般,当真没有左顾右盼、鬼鬼祟祟之举。
但见众人吃饱之后,竟是东倒西歪地睡了。沈荆恍然大悟,“我知晓了!”
“既是姐姐教你我在此处观察细作,细作为了不暴露身份,更是要佯装成饥民模样!”沈荆头一次觉得与姐姐想到了一处,手舞足蹈道:“可饭食之中有问题,吃得越多睡得越沉。”
葛慧目光一扫,这些女子何止睡得沉,简直睡得天昏地暗、不辨白昼与黑夜。
龙晟等到半夜,也未能等到弘阳城大乱的景象,可庆安王的人马却已经冲杀到了城下,数辆攻城车“轰隆隆”地撞击城门。
幸得做了两手准备,龙晟冷笑一声,命人将方才擒来的楚女悬在城楼之上,以一根绳索吊着半条命。
禾仓被束缚了手脚,嘴也被人堵了,挣扎了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能看着陆景岫浑身素白,宛若神岭雪山的峰顶一样圣洁不可侵犯。
她只低头看了一眼,便吓得面色惨白,却偏偏咬着嘴唇没有半分求饶姿态。
禾仓知晓她骨子里倔强得很,若是他没有自作聪明地将她送出城,也不至于将她逼至死境。
夷军向下喊话,逼迫楚人退兵。哪知城下的军士望向城楼处悬着的一人,更是急得红了眼,愈发猛烈地攻击城门。
敬酒不吃吃罚酒!龙晟冷哼一声,取了羽箭在手,对着半空中的绳子“嗖”地一箭。
陆景岫只觉头顶“铮”地一声,身子便又下落了一大截。她头晕目眩,紧紧闭着眼再不敢低头,只听得城楼之上依旧有人喊话,乃是龙晟劝庆安王退兵。
若非夷人即将溃败,又岂会以她为质牵制楚军?陆景岫忽然睁了眼,用尽力气喊道:“请殿下……务必破了筑城,杀了龙晟,替哥哥与我报仇雪恨!”
燕榕未曾料到陆景岫竟是抱了一死的决心,只听身后“嗖嗖”风声而来,乃是林馥最常用的三弓床弩。
她来做什么!
燕榕回头之际,便见几十死士宛若捕食猎物的小兽一般灵敏,顺着钉入城墙的弩杆而上,便要去救陆景岫。
龙晟哪里会空留这般机会,却是接了火箭,瞄准那一根颤巍巍的绳索,“噗”地一箭,瞬时将麻绳点燃。
城上乱箭齐发,楚军根本近不了她的身。陆景岫根本不曾想到,有朝一日会因自己牵连了那样多无辜之人,急得她直掉眼泪。
她从未有过轻生的念头,此时到是希望一死了之。她了无生气地闭上眼,似乎闻到自己的头发与衣衫也跟着燃了起来。
忽听“啪”地一声,吊着她的绳索忽然断裂。她紧紧闭着眼,在心里默念着哥哥,不由哭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