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家于天下共有七十二分舵,遍布七国之境,且每一处分舵都设得极其隐秘,常人难以寻得。对于这个宗派……我知道的大概也就这么多了,若是换了别人,可能更加一无所知了。总之法家是一个极其神秘且残忍的宗派,实力绝不容小觑。”
“那……那么法家弟子长老……那些人全都是残酷冷血的奸邪之辈吗?”云樗睁着晶亮的大眼睛问道,“就是那种杀人如麻,没有情感的人。”
出乎他的意料,这一次,素萱娘坚决地摇了摇头:“绝对不是!所谓残忍只是他们的治国理念,包括他们修炼的武功招式都偏向冷硬残暴,但他们的心却并非荒原一片,而是时刻都装着天下众生。在这一点上,法家人与儒道两家其实并无分别,都是些心怀理想,敢为天下先的有志之士,只是行为主张相对偏激罢了。哈哈,小弟弟,你的道行还是太浅了,要知道,天下事物并非是只有阴阳两面的哟!”
云樗小脸一红,低头小声道:“才没有咧,我只是比较笨而已,不许嘲笑我……”
“呵呵呵,萱娘。”长鱼酒淡淡一笑,“我没想错,你果然和别的女人不一样。难怪他这么喜欢你。”
楼下。
“你——你、管我屁事!”叔羽鬼的话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股酸劲。他铁青着脸,脸色极其不自然,像是受到了某种天大的冒犯或侮辱,“你玩你的人,我们找我们的人,两件事有什么冲突?”
他渐渐平复了情绪,又兀地扬起脸,怪笑一声道:“还是……我们要找的人,就是那位小美人儿?你心虚了,怕你的小美人儿被抓走,这才故意把他们藏了起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吴起淡淡道,平静的双眸不起一丝波澜。
“你不知道?普天之下,还有我们献玉使大人不知道的事情,真是稀奇了!如果这你不清楚,那总舵下达的命令,相信你不会不清楚吧。哼哼!你应该知道同我作对的后果吧,你是在跟他对着干!”叔羽鬼一只手指向虚空,不知在指谁。他已经濒临爆发的边缘,双拳捏得“咯咯”作响,手背上青筋暴起。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又是一句,不咸不淡地顶了回去。
“我只知道,你们打扰了我的好事,今日我吴起就陪你们玩到底!”
“好大的口气,给我上!”叔羽鬼手一挥,他手下的法家弟子立刻蜂拥而上,朝着吴起冲去。
吴起负手立于大堂正中央,略含酒意的双眸波澜不惊,仿佛喝醉了一般微眯着。无论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
法家弟子冲了过来,将他围在中间,呐喊着,怒吼着,虚张声势,却始终不敢有下一步动作。先前那几人的惨状他们是领教过的,断手的,断腿的,洞穿的,流血的,昏迷的,试问谁还敢上?
双腿不由自主地剧烈打着颤,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只脚在原地打着转儿,却都不敢第一个冲上去。
“哼!无胆鼠辈!”吴起扬起下巴,高傲地扫视着周遭人群,讽刺一笑,“来吧,谁来陪我玩玩儿?大爷我寂寞着呢!来个人啊!”
带着调笑意味的轻佻语气,仿佛是路上调戏良家妇女的登徒子,把叔羽鬼气得全身冒烟。
“我来!”话音刚落,只见一青年自人群中走出。细瞧此人,皮肤黝黑,眉毛浓密,眼若铜铃,气宇轩昂,言谈间透出一股阳刚之气。
“法家禹王城分舵弟子蔺少渠,恭请献玉使大人赐教!”
话音未落,凌厉的拳风已至,刚硬霸道,凶悍狠戾。想这蔺少渠原本还在几丈开外的地方,这不,才不到一句话的功夫,他便已完成了秒速挪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至对手跟前,企图打吴起一个措手不及。
好快的速度!
吴起冷哼一声,身子顺势向下一倒,拳风擦着他的脸颊呼啸而过。他随即反手一挡,接住了蔺少渠横空袭来的另一只拳头,手腕略施巧劲向上一掰,只听“卡擦”一声,蔺少渠的左手腕骨竟被生生折断了。蔺少渠惊恐地瞪着眼前的男人,似乎尚未反应过来。
只一个回合,短短数秒,如霹雳弦惊。
“啊——”
青年的惨叫声回荡在寂静的醉玉楼中,姑娘们尖叫着纷纷捂住了眼睛,不敢直视他。谁也想不到,这个令她们芳心暗许的男人,竟是个如斯残忍的魔鬼!
法家弟子不由心虚地连连后退,包围圈顿时扩大了数倍。
“哼!一群没用的废物!”叔羽鬼脸色微寒,双手攥紧成拳。
蔺少渠退后两步,微喘了喘,反手从腰间抽出一把沉重的朴刀,刀锋在幽幽灯火下泛处森然寒意。须臾,他如钉子般坚固驻扎在地面的双腿一绷,身体随即猛地向前倾倒,双手拖着长长的朴刀,眉头紧锁,挟全身之力虎扑而去!
感受迎面扑来的劲风,望着拖刀于身后搏命于一击的少年弟子,吴起眼中泛起怜悯与嘲讽。他负手静立于帷幔之间,仿佛那睡去的海棠般安详。
“呼——”
破风之声大作,蔺少渠锋利的刀罡转而已至眼前,那凝聚着全身之力的一击刚健霸道,所经之处丝帛木柱寸寸断裂。
劲风袭来,吹起吴起脸上一缕墨发,他轻抬下巴,微微偏开一个角度。借着第一波刀风的巨大冲力,整个身体忽然往后仰倒而去,直接仰躺在身后摇摇欲坠的木桌上,翻个身,躲过蔺少渠凌厉的一记横劈。
“咔!”
木桌瞬间被劈成两截。
吴起信手抄起桌上的茶杯,反手掷出。“嗖”地一声,不偏不倚,正打在蔺少渠的右手手腕的穴道上。
蔺少渠顿时手一松,朴刀“咣当”一声重重落在地上。
空气微微流动,夹杂着细微的呼啸声,在那极微小的空间里似乎有某种力量充斥其间,如绵一般紧实。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吴起坚硬的拳头已来到他眼前。
“砰!”
一击挥出,正中小腹!
蔺少渠登时一口血喷了出来,向后疾退数丈方才稳住身形。他痛苦地弯腰捂着肚子,似乎受了不轻的伤。
“哼!废物!”叔羽鬼冷不丁骂道。
“啊——”
蔺少渠忽然仰天大吼,双眼赤红,似乎是难以承受般的屈辱,变得有些癫狂错乱了,手臂上根根青筋暴起,细看甚至能清晰看见每一根血管轻微的脉动。
他迅速转身,右手疾出,变拳成爪,一招“引蛇出洞”猛地抓向虚空,以极其诡异刁钻的角度袭向吴起的天灵盖。眼看情势不妙!
吴起不慌不忙,微微侧身,偏开一小段距离。
“嗖!”
衣袂猎猎作响,电光火石间他已跃至半空。脚踏虚空,一个轻巧的燕回翔闪身躲开,随即猛地飞起一脚,带着破空声狠狠地踹在蔺少渠的腰上。只听得蔺少渠闷哼一声,如断了线的风筝般直直飞出三丈远,穿过堂前的帷幔,“轰”地一声,重重地撞在了堂上的梁柱上。那条粉色的帷幔挂在他脑门上,看上去狼狈到了极点。
“咔擦、咔擦、”
屋顶传来脆响声。紧接着,又是“轰”的一声巨响,竟是那雕刻着龙凤呈祥的巨大梁柱砸了下来,将木制楼梯砸了个大缺口。饱受蹂躏的帷幔终于整个落了下来,盖在地上,上面全是洞眼,残破不堪。灯笼一个接一个往下掉,在地上挣扎着滚了两圈,发出幽幽红光。精美的瓷器重重地砸在地上,发出“砰砰”的巨响,狼藉碎片到处都是,稍有不慎便可能割破了脚。
姑娘们们尖叫着四处逃散。
“别打了,别打了!”萧夫人挣扎着爬过去,拽着叔羽鬼的袖子苦苦哀求,“你们再打下去,我这小楼怕是要被你们拆得一干二净喽!”
“是谁要打?你去求他呀?”叔羽鬼一甩袖子,冷冷地甩开了她。
醉玉楼里一片寂静。只消三个回合,胜负立决,毫无悬念,这便是实力的差距。
吴起依旧负手立于大堂正中间,手脚都没有沾血,脸上云淡风轻不起波澜,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可是周遭之人却感受到了一股由衷的恐惧,那种来自心底深处,浓得化不开的恐惧,仿佛要将人的五脏六腑都吞噬掉。
“你们……还有谁?”他双手环胸,语气很轻松。不过显然,并没有人敢轻视他这话。
“你们,一起上!”叔羽鬼发布了命令。
“呃,这个,大人,我们……我们……”法家弟子们唯唯诺诺了半天,愣是没人敢打头阵。
吴起偏着头,俨然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法家弟子们在原地犹豫了半晌,互相使了个眼色,突然集体掉转头,四散逃逸而去了,其逃跑之状与先前的女人们一般无二,临走时还不忘捎上他们几个神智不清的同伴。场面一片混乱。
“不许跑!都给我站住!”叔羽鬼铁青着脸,朝逃跑的法家弟子厉声大喝,“谁敢跑,门规伺候!”
然而根本没人服从他的命令。那么多“下场”活生生摆在眼前,内心的恐惧终究战胜了理智,弟子们全然不顾叔羽鬼的威胁,逃得一干二净。
醉玉楼内再度恢复了寂静,堂底只剩下三个人了。
叔羽鬼面色铁青地站在一边,恨得牙痒痒,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吴起站在另一边,双臂抱胸,嘴角噙着一抹属于胜利者的微笑。萧夫人无力地倚在墙头,见那些人离去不由长舒一口气。
“看来……你手下的那些弟子们,似乎都不怎么勇敢嘛,屠鬼使大人?”
叔羽鬼冷冷地站着,不说话,恶鬼面具在黑暗中发出狰狞的寒光,仿佛他一闪而逝的阴鸷眼神。
“只要他们一起上干群架,分明还是有机会干得赢我的,可惜这种情况下,他们竟选择了逃跑,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屠鬼使大人?”
叔羽鬼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你到底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