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小蝶来到“永盛”绸缎庄,看到五彩缤纷的缎料整齐地码放在柜台之上。小蝶逐一看去,最后在一匹大红色的绣有蝴蝶图案面料前驻足,伸出手去,在布料上轻轻抚摸着。
“这位夫人真是好眼力,这匹料子是上等的云丝所制,若做一身绸裙,轻柔飘逸、大方抢眼!货已经不多了,千万不要错过啊!”殷掌柜走过来,对小蝶热情地招呼着。
“是嘛!这料子扯一套裙子要多少银子?”小蝶问道。
“二十两就够了。”殷掌柜笑着道。
“二十两?这么多!”小蝶被掌柜开的价吓了一跳。
“哎!这价可不高了,一等价钱一等货啊,才到货的时候少说也要二十五两的,现在已经是抛货了。”殷掌柜解释道。
“也不知道穿在身上……如何?这颜色好像有些太艳了。”小蝶自知无力购买,故意推托道,手却依依不舍地在布料上留连着。
“这样吧,我看这位夫人这么喜欢这块料子,我们铺子里正好还有这料子制的一件成衣,我不妨拿一套来给夫人试试,若觉着合适再买不迟。”殷掌柜提议道。
“那……好啊。”小蝶不好再推辞,应承了下来。
小蝶跟着掌柜到了后堂的一间房内,待掌柜走后,小蝶激动地把裙子穿了起来。
少倾,小蝶掀开门帘,缓缓从内间走出来。掌柜回头一看,顿时傻了眼!这裙子穿在小蝶身上显得浮凸有致,富贵逼人,如同量体裁衣般合适。
“夫人,这裙子您穿着太好看了,简直是为您度身定做的!您自己看看!”掌柜捧过一面镜子照给小蝶看。
“你们这些生意人,对着什么人都只说些好听话!”小蝶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欢喜得要命,对着镜子来回扭动着腰肢,自我欣赏着。这一幕刚好被正下楼来的江孝全和湛羽看到,江孝全发现这个风韵十足的少妇竟是早上在街上遇到的女子,不禁又惊又喜。
“哎,夫人!我这话可没半点虚假,这件衣服也曾有几位客人试穿过,但都不及夫人穿得好看,夫人今天若是不买就真可惜了!”掌柜又说道。
小蝶对这条裙子十分中意,可自知根本无力承担这二十两的高价。小蝶要面子,不想被掌柜看出自己没钱,但既买不起,也不能被人笑话,故意挑刺说道:“这裙子被那么多人试过了,都没有人要,一定是哪里有问题,你看你看,这只蝴蝶左右两边的翅膀大小不一,根本不对称嘛,腋窝下也有两针绽线了,我还是再看看吧。”小蝶说完转身进了内间更衣去了。
江孝全看得仔细,也明白小蝶的用意,走下楼来对掌柜说道:“你把账目拿给湛管家核对吧,这里让我来。”
“哎。”掌柜应了一声,带着湛管家去了账房。
小蝶在内间里恋恋不舍地换下裙子,贴在胸前摩挲着,心里升起阵阵幽怨,恨不能将裙子占为己有。
小蝶再次从内间出来的时候,四下张望着,却没有见到掌柜。小蝶走到到柜台前,把裙子放在上面,对着一旁算账的小伙计招呼道:“裙子我放在这了啊。”
“等一下!”小蝶正要出门,却被人叫住。江孝全微笑着,把裙子拿起来,双手捧给小蝶道:“这是最后一条了,虽然有些‘瑕疵’,若姑娘不嫌弃,就送给姑娘穿吧!”
“送给我?!”小蝶定睛一看,认出说话的正是早上在街上见到的男子。他的话让小蝶惊喜不已,小蝶感到这男子说话真是客气有礼,明知小蝶说裙子有缺陷的话是故意挑刺,却顺水推舟送给自己,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小蝶求之不得,又怎会嫌弃?但小蝶转念一想,这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这掌柜的又不在,唯恐他口说无凭。
“这……不太好吧?我与公子素昧平生,怎能收此大礼,再说,这掌柜的也不在,公子作得了这主吗……”小蝶口中呢喃着。
“哈哈哈……你是怕我慷他人之慨?好好好!”江孝全爽朗地笑起来,一回头对小伙计说道:“伙计,请你告诉这位姑娘,我能不能作得了这里的主?”
小伙计停下手中的活,走过来笑着对小蝶介绍:“这位爷就是我们绸缎庄的东家,江孝全老爷!咱们殷掌柜也得听他的呢!”
小蝶恍然大悟道:“小蝶眼浊,有眼不识泰山了,早闻江老爷经通商务,才高八斗,原以为江老爷该是……没想到竟这般年轻!”
“原以为什么?原以为我应该是个七老八十的白叟翁?呵呵,小蝶姑娘若无急事,可否进内间一叙,饮杯热茶再走啊?”江孝全温和地争求着小蝶的意见。
“俗话说,拿人的手软,今天收了江老爷的礼,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小蝶调笑着,娇滴滴的对着江孝全作了个揖,心中却打起了小鼓,初次见面这江老爷出手如此大方,莫非是起了色心,想打我的主意?区区二十两银子就想得到我?想得到美!我可不是青楼里的女子那般贱价。
“好,那就里面请!”江孝全一伸手,将小蝶引进了后堂。
小蝶跟着江孝全来到会客的厢房内,发现屋内没有床,心里踏实了一半。又发现江孝全进了门也没有关上房门,一脸的和气请小蝶就坐,根本没有图谋不轨的意思。小蝶放下心来四下打量着屋内的陈设,心中充满了好奇。
“江老爷也喜欢画画?”小蝶看着墙上的一副“雄鸡报晓”图问道。
“我画不好,可不敢往墙上挂。这些都是殷掌柜画的。我也曾画过一副财神像,家人非说是钟馗,差点贴到大门上用来辟邪!”江孝全开心地自嘲,引得小蝶掩嘴偷笑。
“听姑娘的意思,好像很擅长丹青?”江孝全为小蝶倒了一杯茶,放在她面前。
“也只是随意涂鸦罢了,不上台面的。很喜欢画蝴蝶,可能是因为名字里有个蝶字,所以,对一切带有蝴蝶图案的东西都十分偏爱。”小蝶抿了一口茶道。
“哦,原来如此,怪不得姑娘刚才对那件红色的蝴蝶裙情有独钟呢。只是姑娘太谦虚了,你的墨宝我已经欣赏过,真是不同凡响啊!”江孝全道。
“嗯?什么时候?”小蝶一脸不解地问道。
“就是你早上用来‘掩人耳目’的那条丝帕啊!没猜错的话,上面那对蝴蝶就该是出自姑娘之手吧?”江孝全笑道。
“哎呀!真是让江老爷见笑了!闲来无事,画着玩的!”小蝶说道。
“呵呵,不知道姑娘家住何方啊?”江孝全问道。
小蝶担心江孝全不日登门造访,急忙含糊其辞道:“我夫家就在镇子对岸的小村里。”
“哦?姑娘已经许配人家了?”江孝全有些失望。
“是呀,我自小寄住在叔父家,由于家里穷,为了减少开支,叔父就将我嫁了出去。唉,怎耐我福薄,嫁了个游手好闲之辈,终日奔波劳作,苦不堪言。今日难得偷闲,才敢来镇上看看,不料得遇贵人,竟以大礼相赠,小蝶真是不甚感激!”小蝶佯装辛酸地说道。
江孝全低垂双目,认真倾听着小蝶的诉说,心中萌生出惋惜与同情。
小蝶见江孝全一言不发,认为江孝全得知自己已经为人妻,全然失去了对自己的兴趣,便起身向江孝全辞别:“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给他做晚饭了,就此拜别江老爷!”
“哦,好,我送送你。”江孝全一直将小蝶送到门口,背着双手看她离去。湛羽从楼上下来,走到江孝全身边轻声道:“老爷若中意这女子,不如收作偏房?”
“唉,迟了,已经名花有主了。”江孝全叹了口气道。
小蝶心事重重地回到家里,刚一踏进房门就被小致远看到,致远张开双臂向小蝶奔过来。
“娘!吃糖糖,甜!”小致远把一块糖塞进小蝶口中,高兴地说道。小蝶搂着儿子问:“哪来的糖啊?”
“爹在镇上买的!”小致远回答道。
“你回来啦?饿了吧?我炒了你喜欢吃的菜,快来尝尝!”高友祥端着一盘酸菜烧肉走进房里。
小蝶瞥了一眼盘子里的菜,挤出一丝笑容,抱着致远在桌前坐定。
“你今天也去镇上了?”小蝶夹了一块肉放进致远嘴里,小致远大口地嚼了起来。
“是啊,上过香和无尘大师聊了一会,就带着致远去镇上玩玩,还以为能遇上你呢!”高友祥大口地划着饭说道。
“你想监视我?”小蝶一脸不悦地说道。
“哪里话?是致远一直吵着要娘,我才带他去镇上玩,哄他高兴的。”高友祥解释道。
“别来这套!你是怕我背着你去私会男人,还是舍不得早上给我的那点儿破银子?告诉你,我一文也没用,还你!”小蝶掏出银子,重重地放在桌上,回了房间。小致远见娘发了火,哇哇大哭起来,高友祥忙抱起儿子去哄。
晚上,等致远睡了,高友祥走到正坐在梳妆台前发呆的小蝶身边,轻声道:“小蝶,你多心了,我真没有别的意思。你是我娘子,我怎么可能怀疑你呢?你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小蝶低头看到高友祥手里拿着一块砚台,和一卷上等的宣纸。在以前,这些东西还会让小蝶感动一下,但在今日,有了江孝全的礼物作比较,这砚台和纸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二十两银子的东西在有钱人眼里只是九牛一毛,而十文钱的东西在穷人眼里却已经弥足珍贵。小蝶看着高友祥手里的礼物丝毫不能有半点喜悦之情。她嫌弃甚至有些痛恨高友祥的寒酸,她感到自己的一生若只能与之相伴,那将是何等的委屈与悲哀。这种怨妇般的生活已经让小蝶厌倦,她多么渴望能有人救赎自己,成全自己渴望富贵的灵魂!现在,她仿佛已经看到了希望,那个能救自己出水火的男人闯入了自己的生活,撩拨、动摇着小蝶那颗蠢蠢欲动的心。小蝶心中暗下决心,不能再坐以待毙、听凭命运的安排,自己的幸福只能靠自己争取,镜子里的自己依旧美艳动人,不要等到青春不在了,再来追悔莫及,绝不能让眼前这个男人毁了自己的一生,就算作妾也好过穷困潦倒地过一辈子!
第二天,天上下起了大雨,高友祥告别妻儿,撑着一把破旧的油布伞冲进了雨中。小蝶坐在柴房里的大灶边烧着水,炉膛里的火苗把小蝶的脸熏得通红,听着柴禾的噼啪作响声,小蝶陷入了沉思。到底该如何把江孝全这条大鱼钓到手是一个问题,大概不会有什么正经人去打一个有夫之妇的主意,让高友祥休了自己更是不可能,究竟该怎么办呢……
小蝶正出神,致远从外面哭着走了进来。
“娘,疼!”致远把小手伸给小蝶看,手腕上有几道擦伤正泛着血点。
“在哪弄的?这么不小心,走!娘帮你上点药去。”小蝶心疼地牵着致远的小手回到房里。
小蝶小心地帮致远包扎着伤口,听着小致远的轻声呜咽,小蝶突然眼前一亮,计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