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远一直把心月带到一个做熟食的小门面前才松开手。
“到了!”致远看着门头上的“春记”招牌笑着对心月说道。心月冲致远一点头,抢先走进店里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伙计,麻烦你给上两碗馄饨,记得浇点辣油!”致远对店里的跑堂的伙计招呼道。
“好嘞,二位稍等,随后就到!”伙计吆喝着跑向后堂去了。
心月看到这家“春记”馄饨店并不大,但店里收拾得井井有条,桌子椅子上也擦试得一尘不染,可见店主人是用了心的。店里的七八位客人正捧着热气腾腾的馄饨有滋有味地吃着,店里飘散着一股浓香。
不一会儿,伙计就将两碗才出锅的馄饨放在二人的面前:“两碗馄饨到了,二位客官请慢用!”
“哇,好香呀!”心月凑近馄饨碗边,看着这一碗艳红的汤里,撒着细碎葱蒜末、虾皮等佐料,那一只只馄饨饱满如球状飘浮在汤面上,单是看着这碗馄饨的颜色便让人垂涎欲滴。
“小心,烫!”致远把汤勺递给心月,提醒她道。
伙计离开的时候用托盘挡在嘴前对致远说道:“高公子好久没来了,原来是有了心上人了,真是艳福不浅啊!”
“嘘!别乱说话,这可是江家的三小姐!”致远拿出钱来塞给伙计,打发他离开。
伙计一听是省城首富家的千金,更是来了兴致:“早就听说江府的三小姐貌似天仙,今日得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幸会幸会!”
心月听伙计赞扬自己,不好意思的嫣然一笑。小伙计陶醉地说道:“太美了!三小姐以后有空可要常来坐呀!我先下去忙了!”
看着小伙计三步一回头,表情滑稽地离开。致远和心月忍不住相视一笑。
“看来,呆子哥是这里的常客啊?”心月问道。
“这家的馄饨味道很好,非常像我以前认得的一个婶婶的手艺。每次吃到这家春记的馄饨都会让我想起她。”致远说完,便埋下头吃馄饨。在致远的话里,心月听出一丝淡淡的思念与哀愁。
“原来呆子哥喜欢吃馄饨,我三娘的馄饨也做得非常好吃呢!一点都不比这里差,等有了机会,我请你尝尝三娘的手艺!保准让你吃了还想吃!”心月哄致远开心道。
致远看着心月,欣然一笑。
“这春记的馄饨,辣油是一绝。它是用牛油加上干辣椒和芝麻、香叶熬制成的,香味浓郁,开胃祛寒。在冬天里吃上一碗放了辣油的馄饨,立刻不感觉到冷了。”致远介绍道。
“嗯!我现在真的不冷了,而且从胃一直暖到心里!”心月的话发自内心,她感到致远与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近了,就在他伸手去牵自己手的那一时刻起。
在回江府的路上,心月坐在轿子里回味着下午与致远携手奔跑的情景。若上一次在仙泽桥边的相拥是情急之下的无心,这一次却是百分之一百的有意!致远的心里是装着自己的,他温柔的眼神、关心的话语……一切的一切都在说明。心月仿佛已经看到不久的将来,在众人的贺喜声中、五彩的烟花包围之下,自己身着大红色的嫁衣,与致远共结百年之好……心月想着,忍不住掩嘴偷笑。
一回到江府,心月就直奔莫言的住处,迫不及待地想把自己内心的甜蜜与莫言分享。
莫言正从大少爷房里端着喝空的药碗出来,刚一跨出房门就被迎面而来的心月捉住了手臂。
“莫言!”心月笑着。
“三小姐,你吓了我一跳!”莫言从没见过心月如此开心。
“走,上你屋里去,我有话对你说!”心月在莫言耳边轻声说道。
一进了莫言的房间,心月欢快地像一只小鸟般打了个转,握着双手,闭上眼,一脸陶醉地说道:“莫言啊,我今天特别开心!”
“是买到了什么好东西吗?”莫言问道。
“当然不是,比买到任何心怡的东西都还要开心!你再猜猜!”心月走到桌边坐下,卖着关子。
莫言缓缓走过来,看着心月一脸的得意劲,猜测地说道:“是不是见到那个他了?”
“你答对了!呵呵!你知道吗,他今天带我去吃东西,还牵了我的手!”心月兴奋地说着,反复摸着那只被致远牵过的手。
“那,好呀!”莫言羡慕地笑笑,为心月倒了一杯茶。
“明天他还要陪我去帮爹选寿礼呢!对了,你喜欢什么?我也送一样礼物给你!”心月接过茶,热情地问莫言。
“不用了,我在这里,什么都不缺!多谢三小姐。”莫言推辞道。
“有来无往非礼也!你帮过我和二哥那么大的忙,我都没有谢过你呢!你就别客气了,说嘛!”心月坚持道。
“哦,说到有来无往,我还真有些不好意思了。那天晚上在正厅,要不是二少爷和三小姐帮我说情,我恐怕此时也不能在江府里待下去了。莫言无以为报,只有在这里谢过三小姐的大恩大德了。至于二少爷,还烦请三小姐代为致谢!”莫言诚恳地说道。
“这个可不行啊,可不是我不帮你,有些事情只能亲力亲维!二哥那头还是你亲自去谢会比较有诚意哦!告诉你,那天晚上,我二哥跪在地上帮你说情的时候,膝盖都被碎玉扎破了,他不让我对你说!”心月冲莫言一挤眼睛。莫言垂下双目,沉默不语。她明白心月的意图。可在莫言的心里,她只把心阳当作最可信赖、最值得敬重和感激的异性朋友。她并不想和心阳走得太近,以免招来事非和口舌,那二太太也是实在招惹不得的。
晚上,江家人又聚在一起吃晚饭,心月显得胃口大开,心情特好。平时只吃一点点的东西,今天都盛了很多在碗里。一家人都在奇怪之余,只有莫言知道心月的秘密,站在大少爷身后,不时对着心月微笑。
一旁的心阳感觉到心月的怪异,小声对心月说道:“今天踢到宝了?吃这么多!小心变成个大肥婆!”
“要你管!你还是自己多下点功夫吧,不然人家莫言喜欢上别人喽!”心月一吐舌头。
“她喜欢上谁了?”心阳误以为心月说的是真话,一阵紧张,压低声音追问道。
心月一看心阳当了真,噗嗤一声笑出来,被饭粒呛得直咳嗽!
“哎呀,你可是千金小姐,吃个饭还能吃呛着,像什么话?”二太太皱着眉头责怪道。香草见状,急忙为心月递过一碗热汤。
心月喝了口汤,定定神,对娟子说道:“三娘!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娟子停下手中的筷子,看了江孝全一眼,有些奇怪地问心月:“心月有什么事要请我帮忙?又要学刺绣吗?不是已经绣得很好了?”
“不是,我呀,是想请三娘教我做馄饨!”心月一字一句地说道,两眼迸发出期待的目光。
“我的小姑奶奶,你就别想起一出是一出了!你这双手是用来弹琴、画画的。家里有得是下人,你要学什么下厨?想吃馄饨就和你三娘说,她一定会帮你做的,是不是啊,三妹?”二太太一副假惺惺的笑容问娟子道。
“那是当然!”娟子听着二太太的话虽有些不舒服,可还是强颜笑着点了点头轻声道。
“娘!我又不是风月之地的花魁,为什么我就只能学女红,不能学着下厨房啊?”心月撅嘴抱怨道。
“啊?你说什么呢?老爷你听听,这丫头都被你惯成什么样了?什么花魁不花魁的,谁教小姐说这些混话的?”二太太放下筷子,生气地看着香草质问道。香草吓得低下头直哆嗦。
“算了算了,孩子也可能是想学着做点吃的,给我当寿礼呢,是不是啊,心月?”江孝全忙帮心月找台阶下。
心月看了江孝全一眼,又看看满脸怒气的二太太,一声不吭。
“其实女孩子家,会一点厨艺也没有什么不好,我从前的一个姐妹,出自名门,但厨艺精湛,嫁入夫家后,非但没让公婆看不起,还大赞她上得厅堂、入得厨房呢!三妹若是不忙,就教教她吧,难得心月对老爷有这份心。”大太太也笑着劝解二太太道。娟子听了大太太的话,点头称是。
“是嘛!漂亮话谁都会说!大姐,那你怎么没学着下厨呢……”二太太正想说几句牙疼话,心月“嚯”地一下站了起来。
“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心月站起身,离了席。饭桌上的气氛才被缓和过来,又陷入了僵局。
“不用管她,我们吃饭!”二太太重新拿起筷子,默不作声地吃着饭,心里却暗自合计,这丫头的举动反常,这一个个地还帮着她打马虎眼,都想看我们二房的笑话是不是?谁人不知道这厨房里是粗活、脏活、下贱活。有几个千金小姐善下厨的?再说这心月学着下厨,绝不是为了老爷,这连傻瓜都看得出来!看来,这其中的猫腻一定要我去揭开了。
大家见心月生了气,很快都不欢而散。莫言跟着大少爷离开正厅的时候,回头看到二少爷也跟在身后不远处走着,而且也正用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看。
莫言拐过一条长廊,突然对大少爷说道:“哎呀,大少爷,我手帕落在正厅里了,我去去就回!”莫言说完提着灯笼转身就跑。大少爷站在那里,看着莫言的背影自言自语道:“哎!……中邪了一样,灯笼也拿跑了,当真就你怕黑?”
莫言慌慌张张向二少爷跑来,心阳看到莫言,停下脚步,露出微笑“莫言!”
莫言却连头也不敢抬,来到心阳面前,把一样东西塞在他手里,说了声:“那天谢谢二少爷了,听说二少爷受了伤,也许这个能有用!”言毕,莫言转身就走。
心阳一直含笑目送莫言消失,才摊开手心,看到手里躺着一小瓶治外伤的药酒。心阳将这瓶带着莫言体温的药酒紧紧握在手心,这小小的瓶子似乎有一种魔力,它的温度迅速传遍了心阳全身。
“二少爷,激动不?”在一旁打灯笼的小宝眯着眼睛笑着问道。
“多嘴!”心阳笑着骂了小宝一句,上前走去。
心月坐在桌前托着腮,一副气鼓鼓的样子。香草知道自己嘴拙,劝得不好,反而更让心月不开心,便安静地守在不远处看着她。
心月的房门被人推开,二少爷江心阳和小宝进了门。
“二少……”香草一看到心阳,刚想向心月报信,却被心阳用“嘘”的手势制止。
心阳走到心月身旁坐下,笑着注视心月。心月一动不动,理也不理心阳。心阳伸去手去捏住心月的鼻子说道:“小丫头,火气还真不小?”
“讨厌!”心月挣脱心阳的手,把脸埋进了双臂间。
“今天是不是去见致远了?快老实招来!”心阳侧着脸问道。
“二哥,你说娘这人是不是太霸道了?我就像一只木偶,每天的生活全由她操纵,一点自己的喜好都不能有!”心月向心阳道着苦水。
“娘也是为了你好……”心阳才开口就被心月打断了话头。
“什么是为了我好?她分明是为了能让我嫁入名门旺族,好让她脸上有光!”心月反驳道。
“其实,能光宗耀祖也不是什么坏事啊?娘的脾气是有点要强,可她也没坏心的。”心阳劝慰心月道。
“可是,可你分明知道我根本不喜欢那些王孙贵族,我只喜欢……”心月正说着,突然看到不远处立着的香草,急忙蹲下身子,摇着心阳的胳膊,压低声音道:“二哥,你可别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娘知道你喜欢的人是莫言,她也一样不会答应的。这次,你一定要帮我!”
心阳见妹妹认了真,扶起心月严肃地问她道:“心月,你是真心喜欢致远吗?”
“嗯!”心月用力点了一下头。
心阳看着心月坚定的眼神,深思片刻又问道:“那你了解致远的心思吗?你可是女孩子,我不想看到你一厢情愿而冲动行事,更不愿你受到伤害!有些事并不是你想像的那样,有时候看起来的情投意合只是阴差阳错……”
“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上次在仙泽桥边,致远抱我的那件事吗?上次可能是无心,可是今天,今天他还……”心月说着,有些不好意思,脸上全是甜蜜。
“他还对你怎么样?”心阳紧张地追问道。
“他今天主动牵了我的手啦!”心月贴近心阳的耳边说道。
“哦,吓了我一跳。”心阳这才舒了一口气。
“哥!你想什么呀?”心月红着脸嗔怪心阳道。
“好,既然如此,我会尽我所能帮你们……”心阳拉长了声音故意不把话说完。
“帮我们怎么样?成双成对?”心月激动地问。
“帮你们保密!还成双成对,不害臊!”心阳说完掉头就跑,心月上去用拳头追打着心阳,二人笑得十分开怀。
站在门旁的香草看着二人追逐打闹,羡慕地对小宝说道:“三小姐真幸福,全家人都那么疼她。我要是也有这么个亲哥哥就好了!”
“亲哥就没有了,不过你要是不嫌弃,我到是可以作你的情哥哥!”小宝眯起眼占香草便宜。香草一把拉过小宝的耳朵铿锵有力地说了两个字:“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