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青年男女确实是一对兄妹,并且是一对同年同月同日生的鸾生兄妹。男的叫江心阳,女的叫江心月,是省城江府里的二少爷和三小姐。
提起江家,在省城可谓是富甲一方的名门旺府。从江家祖父那一辈起就在省城做起了生意。从当年的白手起家到现在的家财万贯、日进斗金,经历了近百个年头的磨砺。江家在省城经营着三家绸缎庄、一家当铺和几家成衣铺。另外,在外省还有四五家分號,江家对丝绸的制作过程很是讲究,对使用的蚕茧尺寸的大小、光泽度的好坏乃至染料的优劣都有要求。织出的缎面即便只是出现细小的瑕疵,也宁可剪碎焚毁也绝不出售。所以江家卖的绸缎质地光滑细腻、色彩纯正艳丽,深受男女老幼的喜爱。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江家的丝绸名声大噪,就连京城里的达官贵族、妃嫔娘娘们也会纷纷地向江家下订单,江家的生意也就越发红火起来。
江家的老爷江孝全还是个乐善好施的有心人,江老爷常拿出钱建桥、修庙、接济穷人。还自定每月十五日都在城中的仙泽桥旁为行乞、流浪的人发放馒头和米粥,在省城被人们称他作“江大善人”。江孝全是个重道义、讲德行的人,就是对府里的下人也都十分尊重,也许是受到江老爷性情的影响,江家妻贤子孝、一团和气。下人个个对主子交口称赞,干起活来自然也十分卖力。
江心月扶着哥哥来到江府门口,正在大门口焦急等待的年青仆人小宝一看到二人回来,立刻迎上来说道:“少爷、小姐你们可回来了!急死我了。哎?少爷你的手臂怎么受伤了?快给我看看!”小宝说着,就伸手去拉江心阳的手。
“没什么大事,只是在街上遇上点麻烦,摔了一跤,蹭破点皮。”江心阳用手轻抚着伤口说道。
“少爷,好像伤得不清啊!你衣服破了,上面还有血!我去找个郎中回来给你看看吧?”小宝惊慌失措地说道。
“已经有郎中看过了,别大惊小怪的,让娘知道又该担心了!”江心阳皱着眉头说。
“小宝,你让香草拿瓶云南白药到少爷房里来,快一点儿!”江心月对小宝说道。
“哎!”小宝应了一声,向江心月的房间一路小跑过去。江心月也扶着哥哥回了房。
不一会儿,江心月的贴身丫环香草手握着一瓶云南白药,急匆匆地向二少爷房里赶,却在长廊里迎面碰上了二太太。急忙把云南白药藏到了身后。
“二太太!”香草怯生生地向面前这个衣着艳丽、相貌妖娆的女子打招呼。
二太太见香草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向她问道:“你上哪去?小姐在房里吗?”
“小姐她……她在……在二少爷房里。”香草支支吾吾,话音越说越小。
二太太见香草双手背在身后,知道一定有古怪,接着问她道:“小姐不在房里画画,跑去二少爷房里干什么?你手里拿的什么?过来我看看。”二太太的丫环听二太太这样说,立刻伸手向香草要东西,香草知道瞒不住,只好把手里的药放在了站在二太太身边的丫环银珠手里。
“二太太,是云南白药!”银珠回答道。
二太太一听是云南白药,立刻警觉起来“你拿这个做什么的?谁受伤了?小姐?”
“不不不,不是小姐,是……二少爷。”香草解释着,心里却觉得否认得有些多余,这二少爷,三小姐全是二太太所生,谁受了伤,结果都是一样的,二太太都会心疼的,看来这一次自己是在责难逃了。
“跟我走!”二太太瞪了香草一眼,转身向二少爷房里走去,银珠和香草紧跟在后面。
二太太一脚跨进二少爷房里,看到三小姐江心月正坐在桌边为二少爷江心阳解开手臂上包扎着的手绢准备上药。只见江心阳手臂上有大片擦伤,衣服也破了一个大口子。一旁的江心月也同样一身灰土。
“少爷,擦好药把这身衣服换上,别让二太太看出来才好。”小宝手拿一套衣服从内屋走了出来,一抬头看到了二太太正站在房门口盯着自己看着。
“二……二太太!”小宝吓得六神无主。江心阳和江心月闻声转过头来,心中顿感大事不妙。
“好你个小宝,少爷出了事不来告诉我,还敢帮忙隐瞒,你好大的胆子!”二太太厉声说道。
小宝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小宝该死,小宝是怕太太担心才没有和太太去说,并不是恶意隐瞒太太。”
“娘,不关小宝的事,他当时并不在场。街上有匹马惊了,是我自己没有在意,才会摔着的,您别怪他了。”江心阳帮忙小宝说情。
“什么?他不在场?只有你和心月两个人跑到街上去?香草,少爷说的都是真的?不是叫你陪着小姐在房里学画画,怎么会让小姐和二爷跑到街上去了?少爷和小姐出了事,你担待得起吗?”二太太又转向香草问责。
香草一听此言,也噗通一声跪在了小宝旁边解释道:“二太太,下午小姐在房里画得累了,想出去走走。在院子里刚好碰上二少爷,二少爷让我不用陪着小姐,说他去就行了……”
“你真行啊,少爷说你不用去,你就不去了。你的事都让少爷去办了,我还要你有什么用?你和小宝都罪不可恕,罚你们在院子里跪一宿,晚上不许吃饭!”二太太生气地说道。
“娘!”江心月站起身去拉二太太的胳膊。
“好了,谁也不许给他们求情!两个人现在就去跪着!”二太太话音一落,小宝和香草不敢怠慢,立刻起身退出了房间。
“快给我看看心阳的伤怎么样了。银珠,把药拿给我。”二太太在桌前坐下,心疼地看着儿子手臂上的伤,亲自为他上起了药。“你就是不听娘的话,大少爷的身体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江家今后就全指靠你了,万一你出个什么事,别说娘没法活了,整个江家就都完了!你知不知道?”二太太轻声责怪道。
“好啦,娘。心阳记下了,以后再出门一定小心谨慎,不会再挂彩回来了!”心阳哄二太太道。
“别以后不以后的,你和心月都听好了,这从今往后啊,要是没有娘的允许,谁也不准出门!”二太太说着,回头吩咐银珠道:“对了,你一会去和湛管家说,重调派两个下人来伺候少爷、小姐。”
“是”银珠答应道。
“娘!你真打算罚小宝和香草跪一宿啊?会吃不消的,爹看到也会不高兴的,您就饶了他们这一次吧!”心月摇着二太太的肩膀说道。
“不给他们点厉害,他们就不懂得长进!贴身伺候的下人可不是只跟着主子吃香喝辣得好处的,那是要担责任的!你们俩都是娘的命根子,有了闪失我定拿他们问罪。我话都说出去了,哪能说不罚就不罚了?……等晚上熄灯的时候再让他们回来。我这是小惩大戒!”二太太想了想说道。
“知道我娘最心疼我们了,娘是世上最好的娘,刀子嘴、豆腐心!”心月揽着二太太的肩膀撒娇道。二太太也转怒为喜,拍着心月的手背说道:“你呀,就会给娘扣高帽子!还不回房换件衣服,一会就准备穿这身脏衣服去吃晚饭啊?”
“是,娘!我这就去!”心月莞尔一笑,回了房。
在江家前院南头的一间自家修建的佛堂里,一个年约五十,身着咖啡色衣裙、满头华发的中年女子正在诵经。她双目微闭,一手扣着佛珠,一手敲着木鱼。一个二十五六岁,面容清瘦,略显苍白的青年男子穿着灰色长衫,陪坐在一旁,看着经书。二人对面神龛上供奉着纯金打造的观音像和已故的祖宗牌位,屋内香烟缭绕,让人仿佛身处庙宇之中。
“大太太,刚才在院子里听到丫头们说,二少爷好像在外面受了伤回来,小宝和香草都被二太太罚了!”大太太的丫环小茹端着一盘点心走进屋内说道。
大太太一听,停下手里的动作问道:“哦?伤得可是很严重?找郎中回来看了没有?”
“好像也不是很严重,都没有请郎中回来看。听讲是二少爷手臂受了些外伤,二太太在房里发了一通火罢了。”小茹回答道。
大太太沉思片刻,对身旁的年青男子说道:“云儿,你替娘去看一下吧,顺便吩咐厨房炖一盅黄豆猪脚羹给二少爷送过去。”
“知道了,娘。”青年男子站起身向屋外走去。此人便是大太太的儿子,江家大少爷——江心云。
大太太名叫葛纯慧,原本也是名门千金。由于江葛两家素有渊源,关系密切,便为两家的孩子从小订下了娃娃亲。两个孩子长大之后,江家老爷、夫人虽然早逝,但江家少爷江孝全信守盟约,果真八抬大轿娶了葛家大小姐纯慧为妻。葛家大小姐性情温和,与世无争,只是婚后一直无子,令二人很是苦恼。后来,好容易怀了孕,生下大少爷,却是个体弱多病的孩子。江家曾请多名郎中前来为爱子医治,皆坦言查不出病因。
大少爷的病生得怪异,不可大喜、不可大悲、不可劳累更不能经受惊吓,否则定会卧病不起。大太太也因无法再孕,而将大少爷视为珍宝,在生活上对大少爷悉心照料,并且每日为大少爷诵经祈福,希望大少爷可以因此消灾避祸,长命百岁。
大少爷虽已经成年,且饱读四书五经,但大太太考虑到大少爷身体的因素,一直不让他学习经商和去京城考取功名。在大太太心中,儿子能健康、平安的生活下去必定要远离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官场和急功近利、精打细算的商界。
大少爷从小在江府里长大,几乎没有出过门,除了偶尔在后院花园和长廊里走走,就只是在房里看书或陪娘念经,是个有些内向的男子。虽然从小也渴望像二弟、三妹一样能自由地跑跳打闹,但身体的异病让他无法享受童年的欢乐。日子久了,大少爷变得不爱笑了,他认为爹看他和看二弟的眼神不一样,对二弟是器重、是欢喜,而对自己,只有怜爱。大少爷认为,除了娘以外,大家都看不起他这个有名无实的大少爷,既不能帮爹分担生意上的担子,还是江家的累赘和负担。
江府里还有一房三太太,是江孝全的最爱。三太太是个爱花、更爱安静之人,无事不常在府里走动。江孝全自从把三太太带回江府,就特意为她在后花园里另辟了一处园中园,取名“留园”园门两侧有江孝全亲手书写的对联——蜂飞蝶舞花香溢;佳偶天成佛为缘。江孝全还在园内种植了桃树、梨树、凤仙、海棠、迎春、牡丹……水边有柳,水面有荷,花开之时,错落有致。园内一年四季都有花盛开,尤其到了春夏季,园子里花香袭人、彩蝶翩翩,让人感到心旷神怡,毫不孤单。三太太就是如此得宠,尽管并未给江家生育一男半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