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孙海俊这一走,便再无音讯。当日的多情公子一去不返,留下痴情的宝妍独自守候,那满腔的思念与情愫都只剩下空余恨,一颗真心注定会慢慢在煎熬与等待中慢慢死去。
宝妍仍沉浸在回忆里,忽听得窗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急忙起身隔着墙向外打探“谁?”。
盼儿的脚下用好几块方砖踮着,颤巍巍地趴在墙上,轻声向屋内呼唤着:“宝妍姐姐!宝妍姐姐是我!”
“盼儿!”宝妍有些意外。
“宝妍姐姐,你饿了吧?我给你带了馒头,快点吃吧。”盼儿说着,高举起手,把馒头从窗户的栅栏里投了进去。宝妍接过馒头,感激地对盼儿说:“盼儿,谢谢你了!快回去吧,不然被李妈妈知道,会罚你的!”
盼儿笑着说道:“嗯!你记得要把馒头完吃哦!我娘说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可一定要保重身体啊!”
“好。”宝妍听着盼儿的话,潸然泪下。一面咬着馒头,一面不住地点着头。
就在这时,上官月也拿了一包点心,左顾右盼地向囚室走来。囚室位于后院内西北角,被院墙与厢房一侧的墙相夹着,并陷于其中。上官月拐进了囚室前的内巷,忽见囚室窗下有一个人影,赶紧退回院墙后,小心地伸出半个脑袋打探。
“是盼儿!”上官月待看清楚后自言自语道,方才大着胆子走上前去。
盼儿正专心与宝妍说话,没在意有人已经走到了身后。上官月在盼儿背上轻轻一拍道:“盼儿!在干什么呢?”
盼儿被上官月突如其来的一拍,吓得差点从砖头垛上摔下来。上官月急忙一把将她扶住,笑着说道:“哈哈!被我发现了吧!李妈妈的话也敢不听,偷着来送饭,胆子不小啊!”
盼儿回头看到是上官月在和她逗趣,拍着胸口说道:“月姐姐也来啦!吓了盼儿一大跳!”
囚室里的宝妍听见上官月的声音,对着窗外说道:“是月儿吗?谢谢你来看我,现在快快回去吧,一会客人点到你的名,找不到你人就麻烦了!”
上官月把手里的点心递给盼儿说道:“哎,知道了。还有我这一份点心,你帮我递进去给她。”
“好,这里交给我了。月姐姐,你回去吧!”盼儿对上官月说道。
“也好,宝妍,你一定要挺住啊,孙公子一定会来的,我先走了啊!”上官月对着窗口大声说着,心里却对这孙公子回来的事一点也没有底气。
上官月才走出内巷,来到井台,突然看到云婶正向这边走来,立刻吓得六神无主。这时候再跑去报信肯定是来不及了,可不能看着盼儿被生擒呀!情急之下,上官月急中生智,一下子跌坐在进边大叫起来!
“哎哟我的妈呀!好疼哟,这里有没有人啊!”上官月捂着大腿呻吟着。
云婶定睛一看是上官月坐在地上,赶紧上前去看发生了什么事。
“上官月!你不在房里,跑这里做什么?”云婶疑惑地问上官月道。
“哎呀,我今天发现少了一条丝帕,心想可能是核桃她们在井边浣洗的时候掉在哪里了,就想来找找,可井边太滑,一不留神就摔倒了,可疼死我了!”上官月大声地说着,一面揉着腿。
云婶一脸不屑地说道:“一条破丝帕看把你宝贝的!”云婶伸手去拉上官月起来,正好看到核桃也向这里走来,立刻大声对核桃叫道:“核桃,核桃你过来!”
囚室外的盼儿听见巷子外面的动静,知道是云婶来了,急忙吹熄了灯笼里的蜡烛,躲在墙角的水缸后面。
原来核桃见盼儿去囚室好一会儿,都不见回来。又看到云婶去了后院,一时不放心,就跟了来。听到云婶叫自己,核桃赶紧跑了过去。
云婶指着坐在井台边的上官月对核桃说:“快把她扶到房里去!这会儿功夫把腿摔了,一会影响了接客可怎么办?真是要命!”
核桃蹲下身子扶上官月,担心地问道:“月姐姐,你摔到哪儿了?要不要紧啊?”
上官月哼哼着,趁云婶不注意的时候冲核桃一吐舌头,作了个鬼脸,核桃恍然大悟,会心地笑了笑。
核桃扶着上官月朝前院走着,回头却发现云婶没有跟来,而是向囚室走去,二人顿时感到心提到了嗓子眼,立在那里呆若木鸡。
云婶走到囚室前,看到窗下垒着的几块砖头,不动声色地四下察看着,水缸后的盼儿紧闭双眼,咬着嘴唇,大气也不敢出。
云婶看了一会儿,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现。静静地走出内巷。看到核桃和上官月仍站在原地,立刻凶巴巴地说道:“你们两还还不走么?要我亲自来背你上楼不成?”
核桃和上官月看只有云婶一个人走出来,都松了一口气。
大厅里的李妈妈正忙得热火朝天,看到通判大人入了厅堂,立刻笑脸相迎道:“余大人来啦!快请包房里入坐,今晚要哪位姑娘陪,支会一声,我马上为您安排去啊!”
余大人对着楼上下打量了一番,微笑着说道:“今晚我是特地来找宝妍姑娘的,如若有空?还请妈妈代为通传。”
“宝妍啊……这……”李妈妈面露难色。
“怎么?宝妍被人包下了?”余大人问道。
“那倒也不是,只是宝妍她……这几日感染了风寒,不便接客!不如我让馨怡姑娘来伺候大人吧,包大人满意哦!”李妈妈说着,用手在余大人肩上一拍,余大人略带失望地随李妈妈去了包房里。
李妈妈再回到厅堂时,见云婶也回来了。云婶上前在李妈妈耳边轻声说道:“妈妈猜的一点都不错。今天真有人去了囚室!”
“是谁?”李妈妈问道。
“是上官月和核桃那丫头。跟我玩双簧,还早得很呢!我原以为会是夏婵呢!”云婶说道。
“夏婵跟了我这么多年,我知道她没这个胆儿!”李妈妈低头把玩着手中的丝帕说道。
“那现在怎么办?要不要都关起来?”云婶问道。
“废话!都关起来了谁来干活?她们要送饭就让她们送吧。就让宝妍过过这种饿不死也撑不着的日子,囚室里环境那么差,不出几日,宝妍一定会投降的!你就等着看吧。”李妈妈胸有成竹的说道。
“还是妈妈有办法!”云婶巴结地伸出姆指来夸李妈妈。李妈妈叹了口气说道:“也真是怪事,今天一把宝妍关起来,这晚上来找宝妍的人就多起来了,真是莫明奇妙!唉,要不是图她身上人气旺,早就把她给……”李妈妈看了看一屋子的客人,担心人多耳杂,没再把话说下去。
“我看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既然迟早也要她回来的,不如早点断了她的念想!”云婶看着李妈妈一虚眼睛,计上心头。
“你……要怎么做?”李妈妈低声问云婶。
“就请妈妈放宽心,我自有妙计!”云婶拍着李妈妈的手背,诡异的一笑说道。
深夜,客人如潮水般渐渐退去。上官月送走了金店许老爷家的公子,觉得肚子有些饿,便出门想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可吃的东西。一出房门就看到夏婵蹑手蹑脚的也从自己房里出来,准备下楼。
上官月上前叫住她道:“夏婵姐,这么晚了,上哪去啊?”
夏婵一回头,对着上官月一摆右手,然后作了个“嘘”的动作。上官月看到夏婵左手里抓着一个小小的布袋。
上官月笑着低声问道:“是去给宝妍送吃的吧?别去了。”说着,上官月把布袋打开,一看是自己平日里很喜欢的蝴蝶酥,上官月抓起一块就放进嘴里。
“为什么?”夏婵不解地问。
“因为我和盼儿已经去送过了,大家都送,你想撑死她呀?今天去送吃的,盼儿差点被云婶活捉呢!”上官月嘴里塞满了蝴蝶酥,话都有点说不清楚了。
“哦,真是难为了盼儿那丫头了。月儿你饿了?全拿去吃吧!”夏婵把一包蝴蝶酥全放在上官月手里,上官月连连称谢。
第二天下午,盼儿和核桃在天井里扫除。核桃拿了只水桶对盼儿说道:“我去打水,一会回来你再唱上次那歌给我听吧!”
“嗯!”盼儿甜甜地一笑。
盼儿正扫着地,忽闻门口传来了说话声,一个男人对着门外招呼着:“进来,快点!一会就见着姑妈了,来啊!”
盼儿定睛一看,此人竟是蒋紫阳,在他身后,跟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子,正怯生生地边走边四下打量着。盼儿一见到蒋紫阳就气不打一处来,跑上前拦在了蒋紫阳面前,指着蒋紫阳的鼻子大声说道:“蒋紫阳!你为什么要骗我?你把我卖到这里当下人,还说是帮我找我娘!”
蒋紫阳先是愣了一下,仔细一看,是盼儿,立即眉开眼笑地说道:“是小盼儿啊!我哪有骗你。你看看,你现在在这里吃得好、住得好,要不是我把你带到这儿,你哪有这么好的日子过呀!”
“去你的,你是个大骗子!”盼儿说着,泪水就落了下来。
正好核桃提了一桶水回来,看到蒋紫阳惹哭了盼儿,上去提起水桶就泼!蒋紫阳避让不及,衣服被浇湿了一大片。
蒋紫阳气急败坏地卷起袖子,对着核桃叫道:“好你个死丫头,竟敢往我身上泼脏水,看我怎么治你!”
核桃见势,忙拉起盼儿手说道:“盼儿,我们快跑!”
“是谁在那儿吵?”云婶闻声走了过来。蒋紫阳一见到云婶,脸上又绽放出笑容,拉着身后不失所措的小姑娘一面向云婶打着招呼,一面走了过去。云婶看了看蒋紫阳带来的小姑娘,皱了皱眉头,领着他们去了厅堂。
盼儿和核桃站在原地,看着三人走远。核桃口中自言自语道:“唉,又多了一个打杂的!”核桃和盼儿心中都明白,这姜子牙又在行骗了。
蒋紫阳带着小姑娘随云婶来到厅堂,云婶冷冷地说了句:“在这里等着,我去请妈妈下来。”
“是是是,有劳有云婶了!”蒋紫阳不住地躬身致谢。
不一会儿,李妈妈和云婶下了楼。李妈妈这些天因为宝妍的事正感心烦,看到蒋紫阳也无心招呼,蒋紫阳倒是在一旁点头哈腰地讨好着李妈妈。
李妈妈对蒋紫阳的来意心知肚明,径直走到小姑娘面前用手一托小姑娘的下巴,刚想打量一下小姑娘的相貌,小姑娘却惊叫一声,胆怯地绕到蒋紫阳身后躲了起来。
蒋紫阳见状,忙转身扶着小姑娘的双肩,再次将她引到李妈妈面前。李妈妈仔细看了小姑娘一眼,只见小女孩皮肤黝黑,细眼阔鼻,毫无一点灵秀之气。李妈妈一脸不悦地说道:“蒋紫阳啊,你最近手头这么紧啊!为了钱财已经饥不择食了?老娘这两天心情不好,别逼我骂人!识相的话就快点带着丫头离开,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蒋紫阳听出李妈妈话里的意思,赶紧解释道:“妈妈息怒啊!你仔细瞧瞧这丫头再说啊!虽然这相貌比不上盼儿俊俏,可俗话说女大十八变嘛!将来长大了,打扮打扮也能将就着……哎哟……疼疼疼,快放手啊!”
蒋紫阳话未说完,一只耳朵已经被云婶狠狠地揪住,痛得连声大叫。
“你当我们这里是什么地方?还将就?我看你要是再不滚,我就把你给阉了,让你也将就着作个男人!”云婶用力揪着蒋紫阳的耳朵,恶狠狠地说道。
“好吧,我走就是了!”蒋紫阳知道再说也没有用,只好用力挣脱开云婶,揉着生疼的耳朵灰溜溜地向门外逃去。
“表哥!表哥!你别跑啊!你不是带我去见姑妈吗?”黑皮肤的小姑娘一路追着蒋紫阳跑进天井里的走廊里。
“我不是你表哥,我也不知道你姑妈在哪里,你别跟着我了,哎哟我的妈哟!”蒋紫阳一面向身后摆着手,一面逃命似的向大门外狂奔,被放在地上的水桶绊了个狗吃屎!蒋紫阳顾不得疼,爬起来继续向门外跑去,黑皮肤的小姑娘跟在他身后紧追不舍。
正在一旁打扫的盼儿和核桃看到他这狼狈相止不住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盼儿你看他,一定是被打出来了!”核桃捂着肚子笑着对盼儿说。
“该!看他下次还骗不骗人!”盼儿也觉得十分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