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羽和小蝶踏上了回乡之路,一下子从被告变成了原告,湛羽的心很乱。和昔日亲如手足的人反目成仇、讨要公道,湛羽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虽然已经知道自己才是多年来的受害者,但湛羽仍无法理直气壮起来,他和江孝全之间的恩怨纠葛已经交织错乱无从理清,到底谁欠谁更多,又该从何计算?
小蝶握住湛羽的手为他鼓气:“你要打起精神来,真正理亏的人应该是他!你有什么好抹不开面子的?如果不是老天有眼,带你到这里揭开事实真相,你永远不会知道江孝全是什么样虚伪邪恶的一个人!你要理直气壮地去把江家的一切抢回来,让所有人知道你才姓江,也只有这样你才对得起江家的各位列祖列宗!”
湛羽看了看小蝶,沉默着点了点头。
“对了,在去江家之前,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办!我也要拿回属于我的一件东西!”小蝶看着窗外,眼神犀利。
心月生了致远的气,虽然在家人面前与致远一团和气,暗地里却处处躲着致远。致远天天或是埋头书案之中,或是和心阳去各处分號巡视。到了晚上,便一个人孤独地在前厅搭铺而眠。想着白天看到心云和莫言夫唱妇随、相敬如宾的样子,致远感到自己的生活毫无希望、度日如年。
这天,致远正在长廊里走着,却见到魏虎匆匆赶来报信。
“少爷,铺子里有急事找你商量!”
“铺子里出什么事了?你慢慢说。”
“近一年前,老爷还在世的时候不是有两个女子来当过一个玉观音吗?现在那女子又来了,说是要赎回东西。”
“那观音不是过了当期了吗?”
“是这个理,但当初这位女子与老爷在当票上写有约定。她是家中急用钱不得已才来当的观音,所以价钱要的也不高。她要求老爷至少三年之内保留这尊观音,若她出三倍价钱来赎,铺子里必须要将此观音奉还。”
“有这种事!那你答应她了吗?”致远问道。
“我以东西贵重,少东家不在为由暂时拒绝了,她让你准备好东西,她择日还会再来。”
“我知道了。对了,今天来的还是上次的两个女子吗?”
“不是,今天来的是一男一女。女的大约四十上下,男的差不多有五十了。两人看起来像是阔绰人家夫妇,只是那男子看着,有些面善。”
“好,我明白了。”致远沉默了片刻,心里大抵有了答案。
心月从不远处经过,看到致远和魏虎窃窃私语,心中有些生疑。当致远抬起头,与心月眼神相接,心月却又急忙调头绕行。
“心月!”致远叫住心月,上前轻声说道:“我铺子里有急事要办,今晚就不回来了。”
“你自便吧,反正你回不回来也没有区别。”心月撂下一句不冷不热的话,转身就走。致远顾不上心月使性子,随魏虎匆匆离开了江府。
“小姐,有区别的,姑爷不回来睡,我就不用费事搭床了!”香草冲心月一挤眼睛,想哄她开心。
“那好,我叫他以后都不用回来了。”心月冷着脸回了一句,加快了步伐。
“不是的,小姐,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等等我嘛……”香草见心月当了真,忙追上去解释。
“江孝全,你给我出来!”小蝶一路叫嚣着冲进了江家,身后跟着神色凝重的湛羽。湛羽一扫从前嘴角微扬的神情,脸色冷得有些可怕。若是换了别的人上江家闹事,下人们早就上前阻拦了,可今天上门的偏偏是从前江家的管家和二太太,下人都没了主意。机灵点儿的忙一溜小跑,去向江家人报信了。
小蝶和湛羽气势汹汹地来到江家前厅,毫不客气地坐在了户主人的位置上等江孝全到来。
江孝全得到了消息,由三太太搀扶着来到前厅。一看到湛羽和小蝶神闲气定地坐在大厅之上,江孝全不由得火冒三丈:“我以为什么人来家里大呼小叫,竟然是你们两个无耻之徒!”
“比起你鸠占鹊巢、霸占他人产业,谁更无耻?”小蝶反唇相讥。
“叶小蝶,你在胡说什么?这些年来我江孝全待你不薄,你伙同他人私奔,还卷走财物我都已经既往不咎了,你还有什么脸面来我江家闹事?人要脸,树要皮,你就不懂廉耻吗?”江孝全指责小蝶道。
“你待我不薄?我嫁给你二十年,你除了当初的几句花言巧语,和不足挂齿的一堆首饰,你还给过我什么?我才为你生下一双儿女,你就喜新厌旧娶了三房,我忍辱负重将两个孩子带大,天天为你独守空房!我在你身上,得不到宠爱更得不到尊重!我对你而言,只是一个过了期的玩物!我有多少苦水只能往肚里咽,我有多孤独你又了解多少?你能三妻四妾,我为什么不能另妥幸福?”小蝶愤愤道。
“叶小蝶,你讲话也要凭凭良心!你扪心自问,你自进了江家,明里暗里做了多少有损家规和利益的事情?如果不是你贪得无厌、欲求不满,我又怎么会对你失望痛心?你以为你找湛羽做假账,挪用钱财的事我真查不出来?你背着我把江家店铺的货低价转手兑给其他商户套现的事真当我一无所知?我对你一忍再忍,你却变本加厉勾搭管家,通奸私奔,你丢尽了江家的脸!”江孝全说着,又不住地气喘起来。
“老爷,老爷你消消气!”三太太心疼地拍着江孝全的背,劝说道。
大太太和心云夫妇、心月和心阳得知湛羽和二太太回来的消息,纷纷接踵而来。
“娘,娘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心月一进门便哭着扑进二太太怀里。二太太见到了女儿,方才收敛起恼羞成怒的神情。
“心月,娘也想你,你……你嫁人了?”二太太捧着女儿盘起的发髻惊慌地问道。
“嗯。”心月委屈地点了点头,欲言又止。
“好了,你不要再对女儿虚情假意了,你今天来应该不是因为想念心月,而是钱挥霍完了吧?老李,去账房取些银两来,打发他们走!”江孝全一挥手,想要送客。
“慢着!我们今天来这里可不是来行乞的,我来是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湛羽紧盯着江孝全的脸说道。
“你的东西?”江孝全重复着湛羽的话,心中已经预料到祸事临头。
“是,我想你当着所有人的面告诉我,你和湛天明究竟是什么关系?”湛羽问道。
“湛天明……他是江家赤胆忠心的管家,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江孝全一提及湛天明,眼中立刻流露出无限伤感和哀怨的神色。
“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他还应该是赋予你生命的人吧?”湛羽咬着牙关问道。
江孝全一时哑言,低垂下脑袋沉默着。在场所有人听湛羽如此说,都不由得惊愕不已。
“湛羽,你到底在说什么?你做出那么大逆不道的事情,爹都没有与你追究,现在又怂恿我娘前来无事生非,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江心阳按捺不住,直指湛羽质问道。
“心阳,你不了解实情,你面前的这个人根本就是人面兽心,虚伪无耻的小人!他才是湛天明的儿子——湛羽!他们父子联手谋夺了江家的产业,却让真正的江家后人蒙羞成为下人。他居心叵测、口蜜腹剑!卑鄙至极!”小蝶大声揭发道。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爹,你快说二娘讲的都不是事实,你快说话呀!”江心云焦急地对江孝全喊着,希望江孝全能为自己澄清。
“这个世上,没有永远藏得住的秘密!我也希望他说的不是事实。”江孝全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万般痛苦地承认。
“啊?老爷你说什么?”大太太颤抖着嘴唇,向江孝全求证。
“对不起,纯慧,他才是真正的江孝全。这些年来,我一直背负着巨大的心理压力,但我没有退路可走。”江孝全老泪纵横。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感到五雷轰顶。
“小蝶,容我说句公道话。老爷与湛羽身份的互换确实是老管家的私心造成。但当老管家做这件事的时候,老爷只不过是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你要是非说他与老管家联手行恶实在不妥。这么多年来,老爷一直在自责,他视湛羽为亲人,对他关心、信任,用一切行动来弥补他。如果老爷真的一心谋夺江家产业,根本不会将湛羽留在身边,更不会对湛羽信赖、重用。老爷若不念在对湛羽的亏欠,早就将你们交到江氏宗祠严惩了,你不该以怨报德!”三太太扶着江孝全说道。
“你少在这里惺惺作态!究竟是谁以怨报德?湛老管家受江家的恩惠少吗?江老爷夫妇尸骨未寒他就偷梁换柱将自己的儿子推上江家继承人的宝座,你还敢说他没有图谋不轨?如果江孝全不知道此事,那还情有可原,可他是知道真相的,那就是同谋!一样罪无可恕!从明天起,江家就要物归原主,除了心阳和心月,其他不相干的人统统滚蛋!”小蝶咄咄逼人地说道。
“娘,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管爹做错过什么,他都是生我们、养我们的亲爹啊!他这么大把年纪了,你把他赶出去,他怎么生活啊?”心月哭着求小蝶。
“这些年,他得到的已经够多了。荣华富贵、娇妻孝子!他失去的是一个被冷落的妻子,而我失去的,却是一大半的人生!上辈子遗留的恩恩怨怨到此为止,我不会再追究,也不会要你偿还。江孝全,带着你的妻儿离开这里,这是我对你最后的恩赐。”湛羽冷冷地说道。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走……我走。”江孝全悲痛地站起身,准备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