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晴朗的早晨,二太太慵懒地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被银珠拢起的发髻。
“唉,老爷他们都走了一个月了,两个孩子都不在身边,大房只顾着闭门念经,这江府里冷清得像一潭死水,真无趣啊……”二太太感叹道。
“二太太闷了?要不,银珠梳完头,陪二太太去园子里走走?”银珠问道。
“有什么好走的?一天走好几遍,园子里的草都快被我踏死了!”二太太不乐意地一挥袖子,却将梳妆台上的一支钗子弄掉在地上,丫环银珠慌忙弯腰去捡。
不经意间,二太太看到银珠头上戴了一支从未见过的银钗。便顺手拨了下来端详。
“这钗子挺别致啊?以前怎么没见你戴过?”
银珠知道二太太特别钟情于各类饰品,忙讨好道:“二太太还不知道呀?街口新开了一家首饰店,里面的钗子可好看了!可就是价钱贵些。我呢,只买得起这个。要是二太太中意,就送给二太太戴着玩吧!”
“哦?那我到要去看看,这个你收回去吧,我对银钗不太感兴趣。”二太太把钗子递还给银珠,鄙夷地说道。银珠心里明白,绝非是二太太真不感兴趣,二太太是极要面子的人,自己又不是使不起银子,岂能戴下人戴过的首饰!
二太太带着丫环来到账房,左顾右盼不见湛管家的人影,只看到账房的老李在专心算账。
“老李,湛管家呢?”二太太四下张望着问道。
老李见二太太到来,忙停下手中的活,请二太太落坐。
“湛管家去铺子里了,请问二太太有什么吩咐吗?”
“他什么时候回来?”二太太并不想对老李多费唇舌。
“这个不太清楚,晌午之前应该可以回府吧,二太太有什么要要帮忙的,尽管和我讲吧。”
“那好,我不等他了,你支二百两银子给我,我要买东西!”二太太开门见山道。
“这……这事儿老李还真是爱莫能助!二太太是知道的,各房领过月饷原则上是不可以再额外支银子的。真有大事也得大太太亲自来支钱,二太太一开口就要二百两,这不合规矩啊!”老李不停向二太太摆手道。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规矩是人定的,又不是皇上的金口玉言,怎么不能破?每次向湛管家支钱就可以,到了你这儿就不可以了?难道你比湛管家还大不成?”二太太一拍桌子说道。
“二太太息怒,我半辈子为江家干活,吃得是江老爷赏的饭,若真能这样做,我老李也愿意给二太太行个方便。可这没有大太太的同意,老爷和湛管家又都不在府里,我真做不了这主啊?”老李一脸为难地说道。
“叫你支点钱就婆婆妈妈的,我是江府的二太太,这点权利都没有吗?难道我们江府只是个空架子,区区这点钱都支不出来?让你拿钱就拿钱,罗嗦这么多干什么?”二太太已经很不耐烦。
“二太太,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小的只管账目,不碰银钱,您就别为难小的了,要不……哎,湛管家,你回来的正好,二太太有件棘手的事,我办不了,还是你来吧!”老李见到湛管家从门外进来,如遇救星般,忙把事情推给了湛管家处理。
湛管家明白了二太太的来意,微微笑道:“二太太的月饷花完了吗?”
“这老爷不在家,大太太又闭门不出,府里大大小小的事都要打点,月饷那点银子岂能够花?前些日子请虔婆的钱都还是我出的呢!”二太太一脸不满地说道。
“是这样。好,二太太请等我一下。”湛管家面带笑意走进内室,不一会儿就拿出一张银票来递给二太太。
“二太太看看可够?”湛管家问道。
二太太一看银票上的数目,眉开眼笑道:“我就说嘛,还是湛管家会办事!”
“银珠,我们走!”二太太心满意足地离开,经过老李身边时,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不识实务!”
老李对着二太太的背影不住地叹气摇头。
“湛管家,二太太总这么额外支银子,恐怕账目缺口难平啊?万一让老爷知道,该怪账房管理不严了!”老李担忧地对湛管家说道。
“我会和老爷解释的,你放心吧。”湛管家嘴角微扬,显得若无其事的样子。
屋外阳光灿烂,风含花香,莫言握着几枝新鲜的桃花,准备带回去插在花瓶里。正低头欣赏着,却听闻不远处有人咳嗽了两声,似乎是在提示她注意。
莫言一抬头,看到二太太正冷冷地看着自己,忙把花藏在身后,战战兢兢地招呼了一声:“二太太!”
二太太走上前,突然绽放出笑容说道:“莫言,你来得正好,我有事想问你呢!”
“二太太请讲。”莫言低头道。
“莫言呐,前些天的事让你受惊了,你不会在心里记恨我吧?”二太太媚笑着问道。
“二太太言重了。二位太太知道莫言有事相瞒,非但没有赶我走,还帮着保守秘密,莫言对此已经感激不尽了,又怎会记恨二太太?”莫言诚恳地说道。
“就是呀!这事也不能全怪我们,你与常人有异是不争的事实,换了是谁都免不了害怕。我们出此下策也是一心顾及江家的安危,现在水落石出,你既对我们无加害之心,我们又怎能对你不义呢?”二太太说着,拉住了莫言的手,一副亲热的样子。莫言听了二太太的话,也放宽了心,只是对二太太突如其来的亲近有些不太习惯,甚至有些浑身起鸡皮疙瘩。
“只可惜,猛子他……都怪我连累他了。”莫言不由自责道。
“嗨!事事难料,人各有命!怪只怪猛子运气不佳,人都走这么久了,你也别总挂在心上了!”二太太一脸无所谓状。
“话不能这么说,毕竟猛子是为了救我才葬身火海,我要对他的死负全责。”莫言一提起猛子,心里就有无限感伤。
“好了,猛子心善,必受神明福泽,没准现在已经在哪个富贵人家投了胎呢!你就别自责了!对了,我问你件事,你要如实回答我!”二太太终于拐上了正题。
“二太太请讲!”莫言凝神注视着二太太道。
“我就是想问问你,是不是……和大少爷好上了,想嫁他为妻……”
二太太话未说完,莫言已经跪倒在地:“不不不,莫言能在江府为仆已经心满意足,绝不敢有非份之想!”莫言一想起前些天,二太太曾因猜疑自己与大少爷有染而恨不得将自己杀之而后快,现在又来套自己的话,这当中必定有诈。若自己不澄清此事,定会有祸事缠身。
“你莫怕呀!我并不是想问责前事。我看你们俩最近形影不离、浓情蜜意的,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又不是什么丑事!我是真心想帮你们呀!我们江家你是知道的,从不会嫌贫爱富、苛求门当户对,只要你们真的两情相悦,就该成人之美啊!”二太太满口道义。
“二太太,你想多了,我们真没有那个意思!之前我和大少爷之间有些误会,现在已经冰释前嫌,大少爷一心当我是朋友……”莫言正解释着,二太太却杏眼圆瞪,发起了火。
“什么我想多了?江心云为了你可以去顶撞他娘,可以置生死于度外!若不是对你有情,他怎么会处处维护你?你们光天化日之下在花园里卿卿我我、勾勾搭搭,以为我们全是瞎子吗?我诚心诚意想帮你促成好事,你却装腔作势、隐瞒欺骗!我看你是仗着有人为你撑腰就目中无人了!”二太太越说气越大,扬起手就要打莫言。
“住手!”江心云及时赶到,大喝一声!二太太高举的手停在了半空。
“不知莫言做错了什么,惹恼了二娘?”江心云走近,轻声问道。
“这丫头不懂规矩,不识抬举!我要教训她一下才行。”二太太怒气未消。
“莫言有错,二娘只需相告,教训之事应该由我来做才更为妥贴吧?”江心云也不让步。
“她只不过是个下人,难道有错我还不能管她了?”二太太见江心云护着莫言,更为不快。
“莫言是我的贴身丫环,若是有什么不到之处,我自会处理,不劳二娘动手?莫言起来,我们走。”江心云说着,拉起莫言的手转身就走,二太太在身后气得说不出话来。
不远处的长廊里,大太太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大太太,你看这莫言清天白日地就和大少爷拉拉扯扯,让下人们看见成何体统啊!”小茹在一旁添油加醋。大太太看着二人的背影,没有说话。
“虽然她眼下是能让大少爷身心畅快,无病无忧,可她毕竟不是平常女子,万一日后显现了原形,指不定会把大少爷害成什么样呢!大太太可不能太相信她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看还是把她送得远些好!”小茹见大太太不发表意见,忙出主意道。
“我何尝不想将她送走?可云儿他怎会肯妥协呢?再说我又答应过会留她在江府,总不能出尔反尔吧?”大太太道出了心里话。
“这又有何难?”小茹似乎早有打算,对着大太太一阵耳语……
傍晚时分,一个小丫环来请江心云去正厅吃饭。江心云抬头望了望窗外的日头,突然想起莫言离开很久都没有回来,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或许是吃饭晚了,直接去了正厅吧,江心云心里揣摩着,跟着丫环直奔正厅而去。
到了正厅,仍不见莫言,江心云心头一阵失望。看到厨房的管事玉荷端菜进来,江心云忙上前轻声问道:“玉荷,看见莫言了吗?”
“没呀!吃过晚饭她就回去了,她不是该和大少爷在一起吗?”
“心云呐,人都来了,怎么还不入座?”大太太拍拍身边的坐位,示意江心云过去。
“来了。”江心云答应着走过去,端起碗来默默地吃饭,心里却有种不祥的预兆,天都快黑了,莫言这个时间会上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