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爷和湛管家回府的消息在江府里一传开,各房都不约而同地前来正厅相迎,正厅里一片喜气洋洋的祥和气氛。
江老爷坐在正厅之上,一副春风得意的神情,与家人谈笑风生,说着此次前往京城的所见所闻,一家人听得不亦乐乎,江府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景象。
“老爷,你这一去半月多,只顾自己逍遥快活,根本不惦记我们一家老小!”二太太嗔怪道。
“谁说的?你们每个人都在我心里搁着呢!我给你们每个人都带了礼物,一会儿就让下人分发到各房里去。”江孝全笑着说道。
“老爷,你不知道,你不在的这段日子心月生了一场大病,小蝶寝食难安,没跟着少操心,就怕你回来没法交待呢!”大太太说道。
“是吗?”江孝全放下手中的茶杯,伸手招呼心月上前,关切地问道:“闺女快来给爹看看,得的什么病?找郎中看了吗?都好瓷实了没有?”
“爹,可能只是受了风寒,现在已经没事了。”心月蹲在江孝全膝前温柔地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江孝全百般怜爱地抚摸着心月的头发点头道。
“我就说吧,我们老爷就只关心宝贝女儿,哪里在乎我日夜在床前担心、照顾,茶饭不思、夜不能寐的辛苦啊!”二太太不乐意地一翻眼睛说道。
“你呀!就是长不大,难不成还和女儿争风吃醋?”江孝全问道。
“老爷,这次去京城办事还顺利吧?”三太太轻声问道。
“顺利!这次我们送到宫里的货,时间虽紧,但完全没误工期,加上货好,皇帝老儿龙颜大悦,赞不绝口,对我们江家褒奖有加、重重赏赐了呢!”江孝全眉飞色舞地说道。
“阿弥陀佛,这都是我们江家平日里行善积德,才会受到菩萨的眷顾。”大太太双手合十感叹道。
“光靠菩萨也不济事!我们心阳在府里主事的这段日子,也有老爷办事的风范与妥贴,把府里上上下下、铺子里的账目运作都安排得井井有条、相得益彰呢!”二太太夸赞二少爷道。
“是啊是啊,我要感谢小蝶给我生了一对好儿女,既孝顺又懂事。有了心阳帮我做后盾,我就可以放心把家都交给他打理,外出去办事真是省了我不少心啊!”江孝全走到江心阳身边,拍着他的肩说道。
“都是爹教导有方!也多亏了湛管家一直以来对我的悉心教导。不然心阳也无法兼顾府上的事务与家业。”心阳谦虚道。
“湛羽啊,看来我们后继有人了!只要再假以时日,心阳一定可以独挡一面,挑起江家的担子。我们也可以好好休息一下,过过品茶对弈、颐养天年的清闲日子了!”江孝全笑道。大太太见老爷一口一个心阳,看了看在一旁沉默不语、低头饮茶的江心云,心中升起一丝难过。
“心阳啊,我要好好奖赏你,说吧,想要什么?”江孝全开心地问心阳,心阳听父亲这样说,不由得看了莫言一眼,又立刻将眼神回避开,微笑着说道:“我,现在什么也不缺,想让爹把这个赏赐暂且帮我保留。待我有求之时,希望爹能让我得偿所愿。”
“好好好,就依你!你什么时候想好了,就告诉我,我一定兑现诺言!”江孝全说道。
“那心阳先谢过爹了。”心阳向江孝全一拱双手,心中暗自窃喜,有了爹的承诺,不怕将来不答应这门婚事,自己也和妹妹一样,都是多情之人,但要找准时机,绝不能硬来。
晚上,江家人在饭桌上推杯换盏、有说有笑、其乐融融。心月的心里正在酝酿着如何出府去与致远相见的方法。看着这么温馨和睦的一个家,心月还真有些舍不得离开,但顾及到自己的爱情不可能被娘认可,为了心上人,也只有忍痛割爱了。
入夜,江孝全坐在三太太娟子的床沿上脱着鞋袜准备就寝。三太太走过来,一面帮江孝全解扣子,一面轻声细语的说道:“老爷,其实,论才智,心云和心阳都不相伯仲。心云只是碍于身体原因才无法为老爷分忧。老爷切不可因此而厚此薄彼,忽略了心云的感受啊。”
“娟子,你多虑啦!这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从来没有因为心云不能为江家出力而疏离、忽视他。相反的,我更心疼心云一些。我还打算在寿宴上送心云一份大礼!”江孝全有些得意地说道。
“大礼?什么样的大礼?”娟子问道。
“心云也不小啦,早就到了婚配的年纪。既然不能在事业上有所成,不如让他早日成家,有个人来照顾、疼惜他,说不定能让他改掉偏执、孤僻的性子!”
“这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心云的个性可不是一朝一夕能被转变的。再说他的身体……能成亲吗?”娟子有些担心。
“你就放心吧,心云这些年病情已经稳定多了,成亲应该没有问题。我为他找的是个天性驯良、温柔体贴的女子,他一定会满意的。”江孝全胸有成竹。
“哦?到底是谁家的姑娘啊?”娟子很好奇。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江孝全轻轻刮了一下娟子的鼻尖,卖了个官子不肯说,起身吹熄了灯,将娟子轻搂入怀,沉沉睡去。
第二天下午,心月带着丫环香草来到二太太房间。二太太正倚在炕上休息,看到心月前来,忙起身相迎。
“心月,你身体才好,怎么不在房里多休息休息?”
“娘,这几天我已经好很多了,只是觉得在府里闷得慌。所以,想出去走走,希望娘应允。”心月恳求道。
“花园里走走不也一样的?这天气乍暖还寒的,万一再受了风又该病倒了。”二太太心里合计,这丫头不会是还惦记着看墓园子的小子?
“娘,高大哥人都已经走了,你还不放心吗?我的胭脂用完了,想去买一点新的,总不能在爹的寿宴上素面朝天吧?我不会在外面逗留太久的。”心月看穿了二太太的心思。
二太太沉思了片刻,不太情愿地说道:“那好吧,晚饭之前一定要回来,让香草陪着你去。香草,小姐旧伤未愈,身子还虚,你一定要寸步不离陪伴在小姐身边,如有差池我扒了你的皮!”二太太警告香草道,话里的意思分明是让香草监视好心月。
“是!”香草懂得二太太的意思,紧跟着心月离开了房间。
二人上了江府的马车,香草吩咐车夫说道:“去水袖街。”
坐在马车里,心月看着香草,轻轻握住她的手说道:“香草,我知道因为我,你受过娘的很多责罚,是我连累了你。”
“没有,三小姐,你千万别这么说!我只是个下人,受些委屈在所难免,你别怪我向二太太泄露你的秘密,我也是没有办法,二太太她……她真的是好凶啊!”香草一脸无奈,胆战心惊地向心月说道。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你跟着我也好些年了,你是我的贴身丫环,我更希望你能是我的贴心丫环!很多事我不敢对你说,并不是不信任你,只是怕你知道的越多,越容易被娘为难。看在我们主仆一场,你能不能再帮我最后一次?”心月请求道。
“三小姐,你太言重了,只要是我能帮得上的,香草一定在所不辞!”香草认真地说道。
“那好,一会儿你一个人去水袖街,帮我买些胭脂水粉。一个时辰后,我们在水袖街尽头的九曲桥碰头,一同回府去。”
“啊?三小姐,你又要丢下我啊?万一你不来,万一被二太太发现,万一……”香草一脸的为难。
“没有万一!我一定会准时回来找你,你相信我,这是最后一次!”心月抱着香草的双臂恳请道。
“那……那好吧,三小姐,你可一定要来哦!不然我可就没命了!”
“放心吧。香草,谢谢你!”心月感激地对着香草微笑,香草却完全笑不出来。
马车在“永盛当铺”门口的台阶前停下,心月从车上下来,按捺住心中的紧张与激动,快步向门内走去。
致远正在前厅向一个伙计询问账目上的事情,看到有人进门,抬眼望去,发现是心月,二人立刻都呆立在了原地,四目相对、百感交集。
心月终于见到了朝思暮想的情郎,激动与思念之情溢于言表,任由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万语千言不知从何说起。
致远对心月心存愧疚,猜测心月应该知道了真相,此番前来,也许是要对自己兴师问罪。
朱掌柜从内间出来,看到两个年青人相对无语,尴尬地杵在那里,急忙上前解围。
“三小姐来啦!快,快请屋里坐,致远来帮忙招呼客人!宝柱,倒茶!”
“不用了,我时间不多,只想和致远说几句话就走。致远,你能和我去一趟铺子西面的山坡吗?”心月直勾勾地看着致远问道。
致远沉思片刻,微微点了点头,跟着心月出了铺子。
两人一路沉默着来到位于当铺西侧的一片小山坡上,心月轻声对致远问道:“前些天,二哥是不是来找过你?”
致远默默地点了点头。
心月嫣然一笑,接着说道:“二哥说你走了,我不信,我知道你一定不会离开,我果然没有猜错。”
“其实,我原本是想走的,我留下来是另有原因,我……”致远正要解释,却被心月阻拦。
“不用说出来!你想什么,我明白。我只是觉得你应该再勇敢一点,只要你对我表明心意,我一定会死心踏地跟着你走。也省得我和娘斗得死去活来,受尽煎熬……”心月一脸娇羞地说着,致远却听得云里雾里,这才知道一定是心阳怕妹妹再受伤害,没有说出实情。
致远停下脚步,侧过身子认真地对心月说道:“心月,你是一个好姑娘,所以我不能欺瞒你。我打心底里喜欢你,但这种喜欢绝不是男女之间的爱慕之情。你在我心里,是恩人、是朋友、甚至希望能成为兄妹!我对你有的只是尊重和疼爱,从没有过半点非份之想。可能从前我有过一些让你误解的行为,但我真的没有想要对你欺骗和伤害!我对你坦诚,希望你能原谅我,还可以继续我们之间的友谊。”
心月听了致远一番话,顿时如当头棒喝、五雷轰顶。心月没有了思维,只觉得全身颤抖,头脑一片混乱。
“那你……为什么要留下来?”心月失神地问道。
“我留下来是另有原因,因为我发现我一直在找的人就在省城。”
“谁?”
“就是那只绣鞋的主人。”
“你不是说她已经不在人世了吗?”
“当年她突然失踪,所有人的都认为她死了,只有我心存执念,一直在找她。也许是上天有知,帮我旧梦重圆。”致远仰望天空,感慨万千地说道。
“是吗,真是恭喜你了。她在哪儿啊?”
“我也不知道,但是已经有了线索,我想应该可以找得到。我在铺子里只留一个月时间,一个月后不管找到与否我都会离开。”
心月强忍住泪水,强颜欢笑道:“呆子哥,我想问问你,假如没有她,你会不会……喜欢上我?”
致远低垂着双目,轻轻吐出几个字:“也许……会的吧。”其实致远也不知道究竟自己会不会,盼儿早就深深烙进了致远的心里,无可替代,所以一切设想都不曾存在过。但面对着心月,致远已经不能再有伤害,就算只是自欺欺人也必须说出来。
心月含着泪笑了,恳求致远道:“她的运气真好,我很羡慕她,希望你们真的可以白头偕老。今天你可不可以再请我去吃一次馄饨?”
“当然可以。”致远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