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冰寒的感觉越来越甚,慢慢地,龙代飞的神智开始恍惚起来。然后迷迷糊糊之间,他感到自己好象时而置身在一个冰窖里,时而被投入了火炉之中,寒冷和炽热在他的身内相互交替地煎熬着他。许久,突然“轰”的一声响,眼前一亮,他斗然已是回到了以前的那个有着浴桶的石室,而身上的苦痛刹那间消失无影踪。他茫然地看着周围这一切,百思而不得其解。乌溜溜的大眼睛一转,心想干脆再舒服舒服地去泡个热汤浴再说,便脱去衣裳,又爬进浴桶里。这一回,他泡没多久,却是先感到异常的刺痛,然后渐渐转回酥痒,最后才恢复之前的那一种酣畅感和痛快感。他大呼过瘾,但随即看到水面上荡漾着一撮撮似乎是皮毛一类的东西,仔细一看,正是从自己身上脱落的皮毛,数量之多,竟像是全身都在脱落,霎时间不由得吓得魂飞魄散!他赶紧从桶里跳出来,连衣服也来不及穿上。然而便在他跳跃的过程中,意外绊到浴桶,他一下子趴倒了,头先落地。于是他又晕厥过去。
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当龙代飞再次醒来时,眼前一阵金光乱舞,晴空上一轮艳阳高挂,时间竟已是日中。他向四周看了一眼,发现自己还是在原来的树丛里,只是全身湿漉漉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另外,小黑也不见了踪影。他大吃一惊,急忙边跑边呼唤着去寻找。但空山寂寂,除了自己的回音,整座大山竟似乎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他无比失落地回到原地,纵目望着四周幽寂的景物,一时之间,茫然失措。这时的他,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孤单。——“小黑!”他猛地又发出一声叫喊。群山连绵,回荡着他的叫喊声,声音传出了好远好远,但就是听不到小黑的回应,更别说看到它的影子了!他不无悲愤地重重一拍身旁的一棵树木,无意间瞥到自己的手,刹那间,不由惊呆了!原来他的手此时竟是变得异常的晶莹白腻,肌肤之细嫩柔滑,即使是较之女孩子的也只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接着查看自己身上其它的部位,只见以前那种粗糙的皮肤皆荡然无存,换而代之的全是细嫩白腻的肌肤。这于是越发教他惊奇不已了!——糟糕,他猛然醒起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遂立即检查自己的下体,经确认无误后,方大大舒了一口气。同时心想:幸亏,我还不至于变成一个女人。
龙代飞却不知道此时此刻的自己已经是获得了一种新生。原来玄冰珠是一颗天地造化所练就而成的玄妙无方的无上法宝,它外在表现出来的或是一种法器,内里则实藏着玄奥无比的奇妙乾坤,相当于另一个空间。龙代飞之前所遭遇到的那一个奇异世界,其实正是玄冰珠里的世界。而玄冰珠自出世以来,除了天邪真君,第二个便是他,唯一能够进入其里面的世界的,却是玄冰珠有着极大的灵性,能够自行择主,所以若非它所选定的主人,竟是谁也无法晓得其中的奥秘。也正因此,那晚玄冰珠才会突然自行钻入龙代飞的身体里面,把他冰冻住,但又不但丝毫不伤害他,反而造化了他,让他彻底地脱胎换骨,去尽俗胚,打下了深厚的仙根道骨。只是现在的龙代飞,自己当然是犹蒙在鼓里,除了觉得自己的皮肤异样,身子轻如燕之外,便暂无他觉。
对着迎面吹来的山风,龙代飞伫立了许久,终于无计可施,决定先下山再说。他沿着山径一路疾奔下来,不到半个时辰已是来到山脚下附近的一个小镇——龙堂镇。龙堂镇乃是附近周围最大的一个镇子,所以镇上客栈倒是不少。龙代飞长这么大从没有住过一天客栈,于是当他站在镇上最大的客栈——龙堂大客栈时,忽然心血来潮,想好好住上那么一回了。不过他身上一直没有钱,钱没有,又如何可以住?
这时迎面走来一个身穿丝绸衣服的大胖子,方头大耳,一手提着一只鸟笼,一手捏着一把折扇,正一颤一颤地闲逛着。有时见到略有点姿色的女子,他就迅捷地上前去调戏一番。龙代飞看到他,眉头一皱,马上计上心头。于是快步迎上去,在临近大胖子的时候,假装闪了脚,故意碰到他,而就在相碰的瞬间,龙代飞的手已经是飞快地摸走了他的银包。这种偷窃的技巧,以前本来也是龙代飞的谋生手段之一,在他看来,实在是不足以道,更何况现在他的动作比起以前敏捷多数倍都不止,因此此时运用起来真可谓“神不知,鬼不觉”!大胖子被龙代飞碰了一下,顿时勃然大怒,肥厚的巴掌就是“唰”地掴过去。龙代飞当然不会傻到给他掴上,微微一闪身,已经轻巧避开,然后向他不断弯腰赔罪道:“大爷,对不起!我无心的,你饶了吧!”嘴里这样说着,心里却暗自偷笑。大胖子见一掌掴不中,心里微感诧异,但也不再去计较,骂骂咧咧着走了。当晚,龙代飞如愿以偿地住进了龙堂大客栈。
第二天,龙代飞睡到正午方起。起来后,洗刷一番,便径往龙堂镇最大的酒楼——不归楼。在二楼挑了一个依窗靠街的座位,刚坐下,店小二已经满脸带笑地过来打招呼,点头哈腰地问他需要什么酒菜。龙代飞看了一眼满脸谀笑的店小二,想起以前流浪时所遭到过的这一类人的白眼和种种蛮横对待,眼珠子一转,顽心忽起,决意要好好捉弄一番这种“狗眼看人低”的坏家伙。于是他故意先叫一样菜和一壶酒,然后以添加的方式,陆续地又叫上了十来样菜式。只见店小二反复地往来于他和厨房之间,不断地上楼下楼,才没一会儿,就已经是跑得满头大汗,但又不敢怒,样子可怜之极!龙代飞心里大笑,舒畅之极。这时,旁边有一个人“哧”的一声,笑出嘴来。龙代飞看过去,却是一个清尘出俗的美丽女子,正抿嘴而笑,在女子的身旁,则另坐有一个相貌俊朗、气质飘逸的中年人,两人形如同父女。那美丽女子看见龙代飞眼定定地看着自己,神态痴呆,不由得又是“哧”地笑了,面绽桃花。龙代飞脸一红,忙收回自己的眼光,心里莫名其妙地狂跳起来,心想:乖乖不得了了,世间竟有这样美丽的女子啊!老天爷保佑,她千万不要离开得太快,让我多看几眼吧!接着,又偷偷瞄了一眼。但没想到,彼此的目光恰巧碰到一块,美丽女子又是“哧”地一笑,龙代飞连耳根子都羞红了,心跳得更甚!
忽然,那个中年人发出了“咦”的一声,脸上微现惊诧之色。美丽女子奇怪地望着他,低声问道:“师尊,怎么了?”那个中年人盯着龙代飞的身影,道:“兰儿,你看这人的身量是不是很像我们那晚所遇到的那个人型冰雕?”原来这两人正是神山派的掌门人杨一凡和他的爱徒谷逸兰,他们在附近找了好久都找不到玄冰珠,便又折转回来,认为玄冰珠或许还留在原地。谷逸兰听师父这么说,不由得仔细端详起龙代飞,竟也是越看越像,发出“咦”的一声惊叹,“师尊,真的好像!”杨一凡点点头,皱眉道:“可是为师的那天亲眼看清楚那尊人型雕无可施救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谷逸兰不觉也秀眉轻颦。
这时,上来几个奇形怪状的人,共四个。当头一个是和尚,第二个是道士,,第三个是尼姑,第四个是盲者,算命的,年纪皆四十来岁左右。他们一上来就挨着龙代飞前面的一张桌围坐下,然后放置好各自的东西,互不说话。不过机灵的龙代飞还是看到了那个当头的脸上有一道深深的疤痕的和尚在一上楼便紧紧地盯着杨一凡,而杨一凡的神色大变,眼睛在收缩。谷逸兰也觉察到了,她大感惊讶,低声道:“师尊,你没事吧?”杨一凡不答,而一声重重的冷哼忽然从那个和尚的鼻子里传了过来,他的脸色刹那间竟似乎变得苍白起来。龙代飞觉得有趣,于是边轻轻啜饮着杯中的酒,边冷眼相看着他们。
店小二终于畏缩着上前问那四个人想吃什么,但他们皆不答,只是一齐冷冷地盯着杨一凡看。店小二看着这个场面,心里有点发毛,于是马上很知趣地退下。旁边的食客也纷纷起身,匆匆下楼去。等人走的差不多了,和尚才提着一支法杖坐到杨一凡面前,恶狠狠地道:“杨掌门,我们终于有缘又见面了!”谷逸兰见这恶和尚对自己师父那么无礼,想要厉声叱喝,但杨一凡手一摆制止了她,对那和尚道:“师兄,你这是何苦呢?”谷逸兰猛然间听到自己的师父竟叫这恶和尚做师兄,顿时惊讶万分!“是吗?”和尚冷冷一笑,道,“杨掌门,我可称呼不起做你的师兄!”他一笑,脸上的疤痕马上显得异常狰狞起来。杨一凡这时候心绪已经恢复沉静,勉强笑道:“师兄,已经过去几十年了,你这是何苦呢?”和尚霍地站起来,逼向杨一凡,指着自己脸上的那道深深的疤痕道:“我想忘记,但它不让!”杨一凡的脸色越发显得苍白。原来这个和尚未出家之前叫孙一心,是杨一凡的师兄,但几十年前,由于和杨一凡比剑争夺掌门之位时,给杨一凡取巧胜了,并连带在脸上给划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剑伤,于是一气之下离开神山派,远赴西域投靠天元大师,落发为僧。不过其本心倒并非出家,而是为了学会天元大师的一身高深法术,以待他日返回神山派向杨一凡报这一剑之仇。那天元大师乃是西域的第一奇人,法术端的神妙莫测,所以杨一凡在这里一见到自己的师兄,就知道大事不妙了。即使是在当日,他也是取巧方胜了孙一心,这几十年虽说自己也学到不少本派的高深剑术,但凭心而论,今天要再次取胜的把握可谓渺之又渺。因为孙一心的本身道行并天赋,实在是远超出自己,更何况,还加上西域第一奇人的种种神妙法术!
龙代飞眼看着他们就要开战,心里乐开花了,忙避到一边,照样边喝酒边观赏。众人都怒目扫了他一眼,不过暂时也不想理会这个傻小子。但就在双方已经到达一触即发的紧张形势时,忽然“噌噌噌”地从楼下冲上来一群人,当头一个又肥又大块的公子爷一见龙代飞便大声骂道:“好你个臭小子,偷东西竟敢偷到爷爷头上来了!来人啊,给我捉住这个臭小子往死里打!”说完,向后一挥手,顿时冲出来七八个壮汉直奔向龙代飞。龙代飞哈哈一笑,向他们调皮地扮了个鬼脸,道:“你们过来啊!过来啊!”然后猛一翻身,从楼上轻巧地跳下。那群人忙奔下楼去追他。而在他们闹开着时,和尚稍一不小心,杨一凡已是拉起谷逸兰倏地白光一闪,凭空消失了。等和尚觉察过来,知道他们是运用神山派的秘技“神行无踪”逃走的,赶紧招呼其他三个人,一道金光一闪,竟也同样倏地凭空消失。
酒楼主人久不闻楼上有什么声响,于是指使小二上去察看,当被报知楼上竟空无一人时,不由得一时惊呆了,嘴里尽是喃喃道:“原来是一群神仙啊!神仙啊!”因此酒楼从此被改名为:神仙楼,并成为龙堂镇上的一大名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