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之后,十岁的萧义,长得调皮捣蛋,额头上的那块大疤痕淡了许多。
十年来,老人的白发多了,性格收敛了很多,不复当年的凌厉。
“老头,我回来了。”远远地传来萧义的声音,正在内院浇花的老人,脸上露出一丝慈祥的微笑。
打萧义开口说话以来,便一直称呼他老头,老人也不介意。
“我被欺负了!”
人未到,声先到。
“噢,伤着没?”老人放下手中的水壶,直起身来,关切地问道。
“这疼!这疼!”萧义指着大腿和胸口,眨了眨眼睛道。
“是吗?我看看。”老人作势要去掀萧义的衣服。
“啪”,萧义拍开老人的手,“讨厌,也不问人家愿不愿意。”学着前街发廊潘大娘的口吻,嗲声说道。
“真恶心!”老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恶心你还和她勾搭到一块?”
“你这小免崽子,净瞎说!”
“‘小义呀,可是好几天没见到你了,进来玩会嘛!’咦,真是麻了,吓的我赶紧落跑,‘你跑什么嘛,人家又不是母老虎,只是想问问你家老头最近可好,上次一别,都好些天没来了,怪想他的!’你听听,这要是没发生点啥,能这么关心你吗!”
“你!我迟早要让你给气死!”老人气喘吁吁地说道。
萧义连忙轻拍老人的后背,“你老消消气,千万别翘了,我可是还得好几年才成才呢!”
“……”
其实不管是萧义,还是老人都知道他们之间并不存在什么代沟,萧义经常拿老头开玩笑,老头也不介意,每次都会佯装生气,乐此不疲,洋溢着温馨的气息。
玩笑归玩笑,萧义还是很尊重老头的,十年来,老头并没有真正意义上冲萧义发过火,从而萧义才敢拿老头来开玩笑。
“好了,您老别再生气了,我扶您进屋歇会。”萧义马上变成一个乖乖儿,搀着老人到大厅的檀木椅上坐下,给老人泡了杯茶后,就开始帮老人捏起肩膀来。
“说吧,又想打什么歪主意!”老人并不领萧义的情,直接戳破他的伪装。
“嘿嘿!您老真了解我。”
“废话,你都是我一手拉扯大的,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拉什么屎,说吧。”
“老头,你是不是会功夫?教我几手吧,下次打架我就不会被人打的这么惨了。”萧义急切说道。
“胡说,学功夫是用来打架的吗?你听谁说我会功夫的?我要是懂功夫就不会在这么闭塞的小镇一呆就是十年了。”老人闭着眼,惬意地享受着萧义的捶捏。
“那倒也是,看你的样子,老态龙钟的,不像是会功夫的人!”萧义停止了手上动作,转着圈打量起老人来,“可是阿生大爷说你好像很厉害,他应该不会骗我的啊。”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少和阿生阿江他们胡侃,他们就是长舌妇,话能信不?”
“不会啊!我觉得他们很好,经常给我买零食吃,还陪我玩。”萧义反驳道。
“你这叫吃人家的嘴短!”
“拉倒吧,不教就不教呗,还找什么烂借口,哪天我被人打死打残了,就没人给你养老了,我们家也绝后了!你就是罪人了。”萧义大声佯哭,双手抹眼,这一招萧义屡试不爽,每次老头都会妥协。
“行了!大男人的,每次都用这招,你知不知羞啊!先声明,功夫我是不会,不过我年轻的时候当过兵,在军中学了套军体拳,你爱学不学!”
“学!学!”萧义急切道。
“以后不许再用这招了,像个娘们似的!”
“行,我保证!”
“还有少看点电视,看把你荼毒成什么样了!”
“以后不看了!”萧义迫不及待地拽着老人往前院走,嘴上还抱怨着:“婆婆妈妈的,你才像个娘们呢!真啰嗦!”
“……”
“看好了!”老人呈战斗准备姿势,刚毅的脸庞,凌厉的气息,不复之前的颓态,这一刻,老人似猛虎,随时准备撕裂眼前的猎物。
扎步、冲拳、侧肘,简单而实用的动作,被老人打的猎猎生风,萧义仿佛看到了老人驰骋沙场,奋勇杀敌的画面,老人的脸孔被无限放大,直至与萧义重合,萧义看的浑身热血沸腾,胸中豪情万丈。
收脚,抱拳,一套军体拳打完,老人脸不红,气不喘。
“记住多少?”
“七七八八。”
“那好,你打一遍。”
萧义神色一凛,学着老人的动作,有模有样的打起拳来。
老人从起初的满意到惊喜,再到最后的错愕,除了拳眼稍显稚嫩外,一套动作下来就只有几个小地方的重心有点错位。
“可惜了这妖孽般的天份。”老人暗想到,“不过平安是福,做个平凡人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老头,我打的怎么样?”收拳之后,萧义用炽热的目光望着老人问道。
“天赋还算不错,只不过拳脚无力,以后还得多加锻炼。”
就是因为老人这一句话,萧义开始了每天风雨无间的晨炼,五点起床,七点结束。
“好了,你就再练习练习,我去弄饭了。”老人说完就往屋里走去。
吃过晚饭,和往常一样,萧义来到小丘顶上。
在他六岁那年,以周波为首的一群小孩欺负他无父无母,骂他是小野种,为此萧义和他们大打了一架,最后还是闻讯赶来的阿生百感大爷帮他解了围,此时的他已经是头破血流,浑身是伤,而那群小孩也有好几个倒地不起。阿生将萧义送到家门口,没敢进去,他始终忘不掉当年老人看他的那个眼神。
那一次,萧义躺了三天的床,老人也无微不至地照顾了他三天,没有问他原因,而萧义也只字未提,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从来不向老人问起身世的事。只是从那以后,尽管架没少打,但是其他小孩也没人敢再骂萧义是野种了。
伤好之后的萧义,第一次来到小丘顶上,望着浩瀚的苍穹,璀璨的星空,思绪飘过很远很远,六岁的萧义远比同龄人来的成熟懂事,这还得归功于老人闲暇的教导。
那一晚,萧义想了很多,想过父母,尽管老人从未提过他的身世,但是他始终不相信自己是个孤儿,只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生下他却又不要他了呢;也想过将来,当个兵,保家卫国,或是做个像小说上写的佣兵,穿梭在都市间,快意恩仇。最后,沉沉睡去,醒来已是第二天。
从那之后,每到夜晚,萧义便时常来到山顶,在这里,不仅能看到更大更亮的星星,还能鸟瞰整个小镇的夜景。
难耐兴奋的萧义又打了一遍拳,便躺在草坪上,望着苍穹,一轮上弦月早早挂在星空,皎洁的月光挥洒在广袤的大地上,万物似披上一层银装,份外妖娆。
“好久没去镇上逛了,反正一时半会也睡不着,先去逛逛再说。”萧义自语道。
下得山来,不一会便走到了前街口。
“哎呀!小义啊,晚上出来可是少见啊,快进来坐坐,大娘给你整个发型,保证迷倒万千少女。”潘大娘热情道。
“不了,等会老头就要来了,我就不扫你们的兴了,嘿嘿!”萧义起了身鸡皮疙瘩,受不了她的嗲,只好拖老头下水,编了个谎言,赶紧落跑。
“云海酒吧?”萧义喃喃道,不经意间就走到镇上唯一一间酒吧,“老头可是说了,酒是好东西啊!上次和老头来没喝成,这次一个人来总能喝到了吧。”
“可是老头警告过,不让我一个人进酒吧的。”萧义踌躇不定,在门口徘徊多时,“死就列吧,大不了不喝酒,就看看老板娘好了,都到门口了,不进去打个招呼,别人会说我没礼貌,我没有礼貌,那别人就会说老头没把我教育好。所以为了老头,就算老板娘把我灌醉,我也得硬着头皮进去坐会!”
萧义为自己找了个相当完美的理由,正好有一对年轻情侣,就尾随他们进入了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