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PIS电视上的新闻，周倩雯就觉得鸡皮疙瘩。
流感有愈发强烈的迹象，车站里的行人都少了大半。整整一个上午，都没几个人来充值的，这倒让周倩雯轻松了不少。之前没事看看充值盒，里面钱也是少得可怜。
好的，再这样混几个小时，就下班了。她舒畅地伸了个懒腰，自言自语了下。
“倩雯姐姐。”
这时，一个绵羊般的娇柔声传来。周倩雯转过头，看见林晓仪正背着双手，微笑着站在身后。周倩雯是真不清楚这个女孩子为何总要缠着自己。
“你在看新闻啊？”林晓仪走过来，与周倩雯并肩而立。她的目光也落到了悬挂在前方的PIS屏上。
“是啊。”
“今天似乎都没什么人啊。”
周倩雯闻言本能地望了眼四周，那空旷的站厅毫无生气。顶岗的服务员坐在服务中心里，好像都要睡着了。这真说不清是开心，还是失望。
“没办法，谁叫来了流感呢？”
“不是。”林晓仪轻摇起起头，“前些天好像还没有这样的。对了，你早上充了多少钱？”
“多少钱……”周倩雯手指触着嘴唇，仔细回想了下，“大概两千多吧。”
“两千多啊，我才充了几百。”
呵呵，周倩雯苦笑了一番。平时乘客来充值都是五十元到一百元不等。两千多表示今天也就二十来个乘客。又是一种说不出喜或悲的感觉。
“上去吹吹风吧。”周倩雯提议道。
林晓仪的表情有些微妙，“吹风？”
周倩雯说了个‘恩’字，就提起了步伐。林晓仪硬着头皮跟了过去，她们俩紧挨着身体走到直达电梯那儿，乘上了通往地面的路。
电梯两侧门刚一打开，周围的暖意就像被吞灭了那样。袭来的冷风似是阵阵寒刀，刺砸在脸颊上。周倩雯和林晓仪走出来时，都搓了搓手，烘托起脸来。
“今天还真是……”还未说完，林晓仪就打了个重重的喷嚏，“冷啊。”
“恩，听说是要降制冰点了。”
因为不是正规的大门，直达电梯外的景象就自然简单一点。除了两边砌着的高墙，就再无其他。周倩雯走了几步，看到赵辉居然就在不远处。只见他站在一个台阶上，两手触着栏杆凝望远处。
“这个人也在啊？”林晓仪应该也看到赵辉，她露出颇为不解的神情，“他一个人在那儿想什么呢？”
面对此问题，周倩雯只能无奈地滩开两手。她加快脚步向赵辉那儿走去。站到台阶上后，墙壁外的景象一览无余，土黄色的荒地像汪洋一样无边无际。偶尔也就几处平房，点缀在其中。听说这里本来是要繁荣发展的，结果因为某些原因而停滞。
“喂，你在干吗？”周倩雯像哥们似地轻敲了下赵辉的身体。
赵辉不为所动。这样的无视倒让周倩雯燃起了股莫名的怒火，她又用更大的力气，拍了下赵辉的后背。
赵辉前冲了下身体，先是像老头那样咳嗽了几下。而后转过头，两眼空洞，“你干什么？”
这冷漠的语气让周倩雯恍惚觉得正在和一尊冰雕像交流。
“什么我干吗，在问你话呢。那么冷的天，你一个人在这里干吗？”
这时，林晓仪也跨上了台阶。她承接起周倩雯的问题，“估计是在想……”，说到这里，突然一阵冷风袭来。她像是被呛到似的剧烈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咳。”
周倩雯马上挽住林晓仪，还不时地轻拍起林晓仪的后背。直到林晓仪摆手，方才停下。
赵辉见此情景，直接转身走了。
“喂！”周倩雯转过头叫住他，“我们过来，你就走了，这是什么意思啊？”
赵辉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过头与周倩雯双目对视了下，就又重新动起了步伐。看着赵辉的走远，周倩雯瞪起两眼，“什么态度啊，真想修理他一顿。”
“这人该不会有自闭症吧？”林晓仪嘲弄似地指向赵辉远去的背影，期间她又咳嗽了几下。
周倩雯鼓起嘴巴把甩过头，“谁知道呢？”
“嘿，看呢，下雪了。”林晓仪指着天空划出一个弧线，她瞬间露出少女般欣赏的表情。
周倩雯这才意识到她们已经被雪花给包围。她抬头望天，天气早已被阴蓝的抹布给遮住，雪花像纸屑一样飘落下来。
“怎么就忽然下雪了呢？”周倩雯用手遮住头。
林晓仪却俏皮地玩弄起来。不久，远处的草地好像被点了白色小星。周倩雯知道雪下大了，再这样待在室外不太好，她吩咐林晓仪快回到车站。林晓仪还有点不情愿，她是多想在这雪景中再飞舞片刻。周倩雯就提醒着当心感冒发烧，林晓仪这才罢休。
她们回到电梯内，周倩雯按下B1层键，门遂关闭。重新与外界隔离后，倒是温暖了不少。
“简直就是两个世界。”林晓仪作了番感慨，她冲周倩雯做了鬼脸，又咳嗽了几下。
下午也没多少人，浑浑噩噩就到了下班时间了。周倩雯换掉工作服，迎面遇见了同样要下班的赵辉。她望了眼赵辉，这人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呆滞。
周倩雯把手举到半空中，刚想打个招呼，发觉赵辉已经转身走了。
这个人……周倩雯已经有点找不到词语来形容了。望着赵辉的背影，周倩雯总觉得他是否有什么心事。不过周倩雯很快摇摇头，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赵辉平时不一直是这样的吗？
恰好背后林晓仪的一句招呼声，打破了尴尬。
“一起走吧？”林晓仪提议。
周倩雯自然是欣然接受。地铁上班与下班，有时就是这么回事，总觉得最近什么都是浑浑噩噩的。她与林晓仪乘上列车，随便找了个位子，眼皮灰蒙蒙地沉淀下来。
赵辉乘上了后一班列车，他踱步到最后一个车厢，找了个位子坐下。经过烦琐的换乘，来到了洲际路车站。
刚一出此站门口，眼前就如同雨镜般的模糊。下午的雪到现在还没有停，赵辉手里又没有雨伞，他只得咬了下嘴唇，硬着头皮跑了起来。
不单要忍受如刀割般的冷风，头上的雪片也是哗啦哗啦地砸在头上。这雪还有点透明，里面夹杂着大量的雨水，即便赵辉用手遮住头，依旧抵挡不了雪水的摧残。
道路上的行人就像被蒸发了那样，其实不只是夜晚，如今的道路不管几点，都已不在热闹。赵辉加快了奔跑速度。经过雨雪的千锤百炼，他终于来到了自家门口。
房屋不远处的杂草堆中，居然破天慌地停了辆白色小轿车。赵辉也没多想，这或许是什么人找不到车位，随便停靠的吧。
他踏上了房门台阶，屋檐总算是挡住了点飞雪，得以让他抵住膝盖喘了口气。就在他掏出钥匙，正想要开门之际。突然‘啪’的一声，那辆小轿车车门被打开，一个人从里面走出。他的脸时刻都朝着赵辉这边，并怀揣着坚实的正步慢慢走来。
由于环境比较幽暗，赵辉都看不清那人的长相，但却能感受到潜藏在黑暗中，对方那双咄咄逼来的犀利目光。
赵辉警戒起来，随着距离的缩近，显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身着警服的青年男子。
“你回来了啊。”那人提了下眼镜，镜片随即一闪，“我等你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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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上的时钟显示时间为九点半。两人面对着面，坐在客厅里的方桌处。
赵辉两腿夹紧，心中不时回想之前有无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凭空突然有个警察来找自己，这换了谁，心里都不是个滋味。
对方始终没有开口，但脸上却一直洋溢着温和的笑容，这正好中和了穿着在他身上那套威挺的警服。赵辉脑中不自觉的突然有了这样一个想法：这警察要是审问犯人，想必一定能翘开对方的嘴吧。
时间就这样悄然度去。赵辉有些忍不住了，动了动嘴唇，“请问……？”
“你是赵辉，赵先生吧？”刚一开口的话就被那人当即打断。
赵辉心中咯噔了下，居然还查到了自己的名字。他愈发觉得这人是有备而来。赵辉显露出凝结的视线，仰望起对方。
那人又是个标志性的亲和微笑，“别紧张，我来这儿就和你会个面，想问你些事情。”
“什么事？”赵辉尝试着大吸了口气。
那人没有马上回答，反而望望四周，起身就到厨房内。他拿起水槽旁热水瓶，掂了掂发现里面没水，便自说自话地烧起了水。“你要吗？”他还探出头问道。
怎么弄得好像要去自己家一样。先前他也说外面冷，有什么事回屋子里再说。警察都是这样和人套近乎的吗？赵辉这样想，但他也没怎么抗拒，点下了头。
没一会儿功夫，水壶就冒出了蒸气。那人从柜子里拿出个两个玻璃杯，往里倾注下了热腾的开水。他两手端起玻璃杯，又重新坐到了赵辉对面。
“我还是先来介绍下自己吧。我的名字叫张豪威。”他这样说着，一手把玻璃杯递到了赵辉面前。
赵辉茫然地点点头，伸手握住玻璃杯表面。刚一触碰上，上面的热感就随着指尖，温润到整个手掌。他机警地瞄了眼这个叫张豪威的人，把杯子稍微拖近了下自己。
张豪威笑了笑，两手在自己那头的玻璃杯上面搓了搓，并小咪了口，脸上呈现出陶醉的样子，“这里就是你住的地方？”
“恩。”
“哟，挺奢侈的嘛，一个人住那么大得地方。你在地铁公司上班？”
赵辉迟疑了下，回答是的。
张豪威嘴巴弄成个‘O’形，缩了缩脖子。“那你一个月工资多少呢？”
简直就像空中的烟花那样把话题给无限叉开，张豪威不断地问着赵辉不相干的问题，而赵辉则只有疲于应付。
再接连回答诸如‘工作累不累’‘有无谈女朋友’之类的问题后，赵辉算是妥协了。他舔了下嘴唇拘谨地问：“请问……你今天来这找我什么事？”
张豪威瞬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哎呀，想起来了。”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哎，你看看我，倒把正事给忘了。”
他从胸口掏出一份证件，并把它翻开，上面显示着“公安局鉴定第九科”这几个字。
赵辉没有看一眼那个证件，只是迷茫地瞪大眼睛等待回应。张豪威转动了下手腕，把印有字那一面朝向自己，还自嘲似地摇头笑笑，再将之反扣在桌面上。
“这正是我在公安局内所待的部门。不过我们从来不参与局内任何的案子。”话说到这儿，张豪威突然来了个犀利的眼神，“我们一直独立调查一些不为人知的案件。”
“不为人知的案件？”赵辉跟着嘟囔了一句。
“通常市内发生一些用常理无法解释的案件，我们科室都会染指。”
“你说的一些用常理所谓无法解释的案件，指的就是……”
似乎是觉得已经把赵辉的兴趣给钓起来了，张豪威满意地歪起嘴，“你应该懂的。我们周围往往都有些普通人看不到的‘脏’东西在，它们会做什么，我们完全不清楚。古人把这个定义为鬼。还有关于你……”张豪威的手指犀利地向赵辉戳了戳，“明的暗的我都调查过。”
“你是怎么会察觉到我的？”赵辉一后仰，顶到椅背。
“我不是都说了吗，‘市内发生一些用常理无法解释的案件，我们科室都会染指。’以往的一些灵异案件，我们都发现了你的身影。要我复述出来吗？”张豪威仰起身体，背也贴到了椅背上，他扳着手指，“像发生在去年九月的三青年连续被杀案。十月的蜡像被盗案，十二月的富家女孩绑架案，好像都有你的身影。当然，也包括你现在住得这所凶宅。哦，对了。你身边好像还跟着个和你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吧。她是谁，你女朋友？”
见赵辉也没多少开玩笑的意思，张豪威就此打住，“反正经过一些视频的对比，就可以断定你一直在接触这类案子。”
赵辉听后轻吐了口气，“那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应该不是回忆这些案件吧？”
“当然不是。”张豪威撩开警服，从里面的衬衣口袋里拿出一个手机，他触开手机屏幕，稍微点动了几下，将之放到桌面上，而后用着手指顶着，划到赵辉面前。
赵辉看了眼张豪威，马上会其意，他拿起手机，屏幕里显示的是一张张血淋淋的照片，翻看到最后，还配送了几段文字。大意貌似是描述一件案子的。
“这是几天前QP区的古镇内发生的一起灭门惨案。你猜猜凶手是谁？”张豪威停顿了下，“是这所屋子的男主人，怎么样，够震惊吧，他杀死了自己的父母和妻儿。”
赵辉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这倒让张豪威起了兴趣。
“你不想问问他为何要这么做吗？”
“老实说，不想。”赵辉把手机还给张豪威，“这和我无关。”
对于这个出乎意料的回答，张豪威干眨了几下眼睛，然后学起了赵辉那副无声调的语气，“老实说，我们也不清楚他为何要做这样的事，所以我才要调查。总觉得这并非一起简单的灭门案。你还没兴趣吗？”
“没有，这依然和我无关。好了，说吧，你来找我到底什么事？”
“我就是要调查出这个案子的真相。”张豪威食指用里在桌面上敲触一番，“里面应该涉及到许多灵异事件。甚至搞不好我会碰到一些鬼，所以我希望借助你的力量，也就是你通灵师的身份来帮助我。”
赵辉紧锁眉头，“帮你？不会吧。你们科以前应该也独立调查过，怎么需要我来帮忙呢？”
“那我说顺便想结交下你这样的朋友呢？”张豪威两手俯到了桌面上，“以前与一些通灵师接触都是靠我们科室的一个老刑警，但我不希望这样，我想结识下更年轻的人。”
“可我一天的工作也很忙的，没什么闲功夫来管这种事。”
“你就不想帮帮警察办案吗，那可是一件很光荣的事。”
赵辉喷出一口气来，“不好意思，我一向没什么兴趣去做光荣的事。”
“那你看看这些照片，多少血腥，里面被杀的人多少可怜。搞不好是哪个恶毒的鬼操纵这家男主人干的，难道你就不想为他们讨回公道吗？”
“讨什么公道，我又不认识他们，干吗在乎他们的性命？”
张豪威像吃了黄莲似的，他挠了挠后脑，随即苦笑了一阵。赵辉面对着这个疯了似的警察，只是呆呆地望着。
“好了，那么我就……就这么说吧。你知道的。”张豪威前倾着身体，把脸凑近赵辉，“这个城市里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鬼魂，传说一个活人背后就有七个鬼之多。你有想过吗，为何我单单就要查这个案子？”张豪威两手自内向外一翻，“难道你就没想过这个鬼有多少棘手吗？难道你就对厉害的鬼没兴趣想要挑战下吗？”
赵辉闻言霎时向前拉动了下椅子，两手塔在桌边，他的眼珠在眼眶内漂移了几下，如大锤落下般点了下头回答：“那好，一起去查吧。”
张豪威有点要从椅子上摔下来的感觉，他咽了口唾沫，随即站起，“那好，走吧。”
“现在就去调查吗，可我工作确实很忙，明天还要上早班……”
“没事，我打个电话给你们领导，叫他放你半天假。”
“这是在滥用职权吗？”
赵辉这句话带有点嘲讽，可张豪威却丝毫没有被影响到，反而还大笑了起来。张豪威的意思是，调查得越快越好。他说今晚就行动。赵辉自然也没说什么，况且他对张豪威保证的明天放假可是一点都不怀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