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和二十一年九月二十，京城里开始涌来各地学子和武生，都是为了五日后的京试而来，为了照顾那些文武双全的考生，主考官特地将文试设在上午，武试设在下午。
京城最大的酒楼——醉香楼的高级包厢里，陆羽依旧穿着月白竹纹的长袍，足踏银丝靴，头发依旧用白玉冠高高束起，腰间是一条上好的翡翠银丝带，只这一条腰带足够养活一个村落，更不说他腰间那个极品的和田玉佩。
此时的陆羽双眉飞扬，眼角含笑，望着街上熙熙攘攘的来往人群。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年纪相仿的少年，一身青衣，头发也如陆羽一般束起，只不过他用的是青玉冠，腰间的是一条普通的腰带，配了一个青玉玉佩。
“司徒，你说这天下的女子分为几类啊？”陆羽以手撑着下巴，细长的眼眸望着对面的青衣少年。
“陆羽，我见过的女人统共就那么几个，恰巧都是母夜叉类的，我哪知道有几类，在流夜楼里，不就是你最爱挤在女人堆里么，这全国上下哪一处的秦楼楚馆你没去过？哪一个名妓你没见过？”司徒然不屑地回答，一口喝下杯里的上好状元红。
“唉，你说女人有那温柔如水的、开放如火的、甚至有那矜持的闺秀，但是那般爱算计、遇事冷静、口才伶俐、头脑清晰、反应灵敏、身段也不错的…….”陆羽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数着，一旁的司徒实在忍不住了，一把将筷子夹起的鸡腿加上内力射向似乎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陆羽。
陆羽眼都没有抬起，只是手轻轻一拍桌子，桌上的空碗立刻弹起，恰好向着他的一面高起一点，拦住了司徒射过来的鸡腿，顺势接住鸡腿后，自动地回落在桌上，整个动作如流水一般，稍微快些和慢些都不能这么干净利落，刚刚进门的一个红衣少年看到这般景象，拍掌称赞，“陆羽，才三个月，你的功力见长了啊，我还以为你在京城三个月会一直泡在美人香里呢。”
“文清，你来的正好，这人入了魔了，从见到我开始就一直唠叨着女人如何如何？你说要是一个女人集齐他说的那些优点，是什么样的女人啊？那是天仙，不是凡人。”司徒然看见温文清进来了，赶紧对着他诉苦。
一个男子敢着红衣示人，要不是娘娘腔的，就是长得极为妖艳的，这温文清就是后者，他和陆羽同为狭长的凤眼，陆羽展现的是清风般的爽朗，只有在邪笑时才会透露出妖娆，而这温文清则是从骨子里透出妖艳，一个男子生成如此，也不知他父母造的是什么孽哟。
温文清听到司徒然的话，惊讶地看着这个八岁一起开始看春宫，十岁一起调戏姑娘，十三岁一起去青楼的陆羽，用力地拍了他的肩膀，坐下旁边的座位说道；“陆羽，你被哪个狐狸精勾魂了啊？快说说，让我也见识见识。”温文清想着真有狐狸精，顿时兴奋起来。
司徒然见此，以手扶额，对这温文清也无语了，这两人一直是流夜楼的败类，可是又是流夜楼里的第一把手和二把手，他还只能排第三，唉，都不知道他以前是怎么熬过来的。
“文清，她是……..”陆羽正想继续对着温文清说出来，可是想到她可是当今圣上的曦公主，自己若是对着别人说那晚的事岂不毁了她的名声，其实他就是心里不愿意让别的男子知道她的美好，特别是那晚香艳的亲吻，陆羽想到那亲吻，手指抚上嘴唇，嘴角的笑容更是灿烂。
看的一直关注他的温文清“啧啧”出声，看来这家伙一直呆在京城里肯定就是为了那个美人的。
就在街角的一座普通的茶楼里，凤宁曦带着元香和沛瑶乔装成男子坐在茶楼二楼的一个角楼里，依旧是清苦的苦荞茶，凤宁曦是淡然地一口一口的喝着，元香只在自己的茶盏里放了一些从自己怀里掏出的瓷瓶倒出的一些粉末，也怡然自得地喝了，一边的沛瑶看着好奇地问着：“元香，你那瓶子里的是什么东西？”
元香看了沛瑶一眼，大大的眼睛似镜子一般清澈，她摇摇头，“不知道，是卢师兄以前教我配的毒，我发现用它来放在苦荞茶里，味道竟然变成甘甜，就一直如此了，沛瑶，你是不是也想要啊？只要一点点就可以的了，呶，拿去。”元香说完把正准备放入怀里的瓷瓶一个转手递给沛瑶。
沛瑶开始还带着好奇的神色，一听到是卢逊那个家伙给元香的，连忙把手缩回来，开玩笑，虽说卢逊是静慧大师的弟子，但是那个人不但精通医术，两年前突然对毒物感兴趣，为了做实验，他都不知道找了多少宫女太监去做，虽然那些人确实该死，可是，沛瑶只要想着那一脸正气的男子，内心是那么的……一时狠抖一下。
元香见沛瑶一见自己把瓷瓶递过去身子就一直往后靠，唯恐这瓷瓶是那毒蝎子一般，可知，师兄说过，即使这世间至毒之物，只要方法得宜也会成为至药之物，师兄一直都是很厉害的，当然只是在医毒方面，在她心里，最厉害的还是自家公主。
凤宁曦不理会两人的互动，难得出宫一趟，从橙露那里知道这个“无风茶楼”可是如今云集上京赶考的学子之地，果然，才刚过巳初，三五成群的学子就如约好般纷纷上楼来坐下。
第一批来的五个学子在二楼的东南面的茶桌上坐下，一个穿着江南杭绸的白衣学子似是这五人中的领袖，流线极好的脸廓，挺直的鼻梁，尤其是那温润如水般的双眼，让人第一眼就觉得此男子是那上古玉石，里外都透出良好的家教和风气。只听到他站着起来朗朗清声：“今日舒某约各位到此，想着大家都是从江南过来的，俗话说得好‘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舒某不才，以为大家今日共聚于此有个认识，能够互相照拂。”说罢弯腰对着其余四人行了同礼。
“舒公子多礼了，你如此安排，倒是把我各自的心里话都说了出来，只不过在下想问一下舒公子，”对下的一位着灰衣的男子对礼后对着白衣男子说，白衣男人听到这灰衣男子的问话，爽朗地笑着示意他问，灰衣男子收到他的示意，便继续刚才的问题：“江南舒家可是舒公子的本家？”
白衣男子听罢，又是一声爽朗地笑声，“是舒某该向各位道歉，昨日送去各位下榻的客栈的帖子写的都是舒某的表字，一时习惯，舒某正是舒家当家的长子，舒爽，字风清。”
灰衣男子听到舒风清如此大方，更是对他的性情表示喜爱，听到他的自我介绍，他也站起来对这舒风清和其余三位学子说道：“在下江南苏州人士，白易，字乐天。”
舒风清听到白乐天的介绍，一时正颜，问道：“哦？可是苏州白家？”不怪舒风清正颜，只要是江南人士都知道，江南分为三州，为苏州、杭州和易州，自然江南三大家族也是分州化廷。苏州白家是江南三州十八城五十一县最大的粮食买卖商家，杭州舒家是江南三州十八城五十一县最大的丝绸商家，易州易家则是江南三州十八城五十一县最大的航运世家。
舒风清开始一听白乐天的话想着手里的资料，一直犹豫着眼前的白乐天究竟是不是白家当家的次子，毕竟一个大家出来的公子，衣着不会如此普通，头上的发带也不过是一条灰色的布带。
白乐天点头算是承认舒风清的疑问，剩下的三人不由惊讶，没想到今日在这京城的一个茶楼里同时结识到舒家和白家的公子，实在是令人激动不已。
白乐天看到舒风清眼中的疑问也不多加解释，他这样不过是家事所致，实在难以启齿，为了避免自己的尴尬，起身抬手为各位添茶，只一个动作便让舒风清疑惑顿消，为什么？因为他眼尖地看到白乐天右手腕上一个闪着银光的物事，虽然只露出小小一角，但是大家里总会对其他大家内幕有所了解的。
白乐天右手腕上的不是什么首饰，而是白家家主为后辈准备的白家标志，是一个纯银腕套，男子长到十五岁，身体骨骼定型后，便会由家主亲手帮其带上自其出生后打造好供奉在祠堂的银腕套，腕套的内侧刻得是所带之人的名讳、出生时辰和八字等等身份象征，主家嫡子的腕套宽度最大，其次是主家庶子、庶家嫡子、庶子等等以此类推，此物一经带上不得卸下，而且这个腕套是紧贴皮肤的，内侧的内容更不会让外人所知，如此安排是为了日后白家人若是有不测，依此为依据入祖坟。
其余三人分别是苏州人士的康福建、杭州人士徐庶和董平，虽说家业比不上白家和舒家，但是也是殷实之家，各自介绍后，舒白两人并不抬着架子，而是称心结交，一时康徐二人直让自己的小童把在京城里结交的其余江南学子一同邀上。
一直在西南角角落里观察的凤宁曦三人依旧沉默，还是沛瑶先出声：“公子，想不到这舒风清倒是个人物，不过三言两语就把康徐董三人因为知己，不过他一个长子不在舒家学习掌管之术，跑到京城里赶考是为何？”
“嗯，看来我对江南的事情知道的还是太少了，沛瑶，回去后让橙露给我天朝内所有地方的大家族的所有详细信息都找来，一个月之内我要看到，首先就是这江南三州的。”凤宁曦眼睛看着旁边墙上的一副字画出神，右手不知在桌上写画些什么，还是她无意识的动作，沛瑶听到凤宁曦的吩咐后，牢牢记下。
正在她们主仆三人说话时，又上来两群学子，这两群学子似是见过，互相谦让着上楼，为首的两人更是一见就行同礼“哈哈”笑起来。
带着利州口音的青衣男子对着带有中原口音的蓝衣男子笑着说：“严兄，来，我们继续昨日未竟的比试，请！”
被青衣男子称作严兄的蓝衣男子听罢笑着对其说：“怎么？浩然弟还要和为兄的比试？昨日那上好的竹叶青可是都进了你们的口，还不满足，还要哄着为兄的另一瓶好酒啊？”蓝衣男子是中原冀州人士，严少卿。
被严少卿称为“浩然”的是利州人士梁浩然，梁浩然一行八人听到严少卿的话，一起笑了起来，就是严少卿一行七人也一同笑了起来，严少卿此话，轻巧地把昨日利州学子输于中原学子之事轻描淡写的划过去，言明不是他们利州学子不如中原学子，而是贪图他那一壶好酒，将一场对于学子名声极重的比试就这么“呼啦”地让两群学子放开胸怀结交。
凤宁曦在一边看得暗暗点头，就是舒风清和白乐天也不由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然。昨日在无风茶楼里，利州学子和中原学子的比试凤宁曦身处深宫不知道此事反响巨大，他们可是知道的，两群人从未时开始，足足比拼了三个时辰，包括了诗书礼乐、博古通今的辩论，最终以中原学子险胜，最后一场的压轴更是严少卿舌辩八名利州学子而胜一战成名。昨日他两酉时才到的京城，刚走进客栈就见到大堂的人一致的讨论下午在无风茶楼里的比试，甚至有那说书先生在大堂拍板说了起来。
严少卿和梁浩然带着一行人在南边最大的围坐坐下，这茶楼的老板倒是个伶俐人，他把这二楼的位置全部让给各地来京的学子，没有包厢和雅座，只有在一些地方用纱帘做挡视作用，一般客人没有要求时都是挑上纱帘。
而在严少卿一行坐着的地方，原先本是一块素白的墙壁，细密的写上昨日的比试内容，两人看后不由爽朗一笑，叫过一旁的小二，说是把掌柜的叫过来。
小二喏了一声飞身往下跑，一个胖虚虚的中年男子疾步上来二楼，他以为有如昨日的一场盛况又将出现，满是兴奋的走到两人面前，急问有什么需要敬请吩咐。
两人看着茶楼的掌柜不好意思的道了歉，由梁浩然首先拿出银袋对着掌柜的说：“掌柜的，昨日实在是在下等人一时喝了酒，难得碰到对手一时兴致高了就在您这茶楼的墙上挥墨，实在是有辱斯文，这些银两算是我们昨日失礼的赔偿，还望茶楼老板不要生气，一怒之下关闭了这个二楼茶堂。”说毕，把手里的银袋交到掌柜的手里。
一只藏在绣着菊纹的蓝衣袖子里手一把盖在梁浩然伸出去的手，梁浩然抬眼一看，正是那严少卿。严少卿示意自己的书童把银两交给掌柜的，自己笑着对梁浩然说：“浩然弟叫我一声严兄，这钱自然是为兄的付才对，”还未说完看到梁浩然的坚持，严少卿还要继续。
一直站着的掌柜见此，了然于胸，便笑着对两位说：“严公子、梁公子果真是如皎皎明月，心境善良开阔，我家主人说了，这茶楼本就是为了各地前来的学子们提供一个结交的平台，这空白的墙壁有各位公子的墨宝，就是我们这茶楼的福气了，三年后的学子有来的，一看到墙上关于昨日比试的内容，岂不就是历历在目？主人也说了，就留着这座墙为二位以及利州学子和中原学子的友谊做个见证。”
严少卿和梁浩然一听完掌柜的话，不由赞一声“好！”，两人同时颇有兴致的想要结交如此有远见和伶俐的茶楼老板，只不过掌柜人说主任今日有事务在身，出京去了，实在抱歉云云。
一行人听了虽有些遗憾，不过来日方长，总会有结交的机会的。一行十六人一起互说家乡的事迹以及来时路上的境况和各人的游历，说到开心处，不由放声高笑，说到天国美景时，不由一起联诗做对，真真是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接近午时时分，这二楼上的客座都满了，舒风清和白乐天也和严梁二人互相结交起来，四人都是各地的大家子弟，自是游历颇多，平日又是受过良好礼教的，说起游历来字字精彩，更有那险象环生之处，惹得众人大惊，后来化险为夷又是一声高赞，好不快活。
凤宁曦静静地看着、听着，自她十岁开始，花了三年时间才慢慢在禁卫军里安插上自己的人，这些人大部分是赤炼在民间寻到的孤儿训练出来的，出人头地的如徐盛做上了禁卫军龙威军的长官，宋卫国和上官清都是世家子弟，保皇党系，宋家和上官家都是几代老臣，忠心耿耿，两家的子弟也多是外放出去，一是避开石党锋芒，而是外放有实权，将各州的实权慢慢握在手里，为他们挣得还政砝码，三年来，天和帝和凤宁曦一路小心翼翼的安排着，唯恐一个不慎被石党察觉，他们的势力对上石党一派，那可是以卵击石。
如今石党已灭，朝中的大臣一下去掉了三分之一，正是要补充新鲜血液的时候，至于那一份无功无过的大臣，都是**嫔妃的后台。三个月前大公主势如劲风除掉了石贵妃，如今的石贵妃可是在青楼里卖笑着呢，那些个知道这位美人曾经事迹的男人如何不去欣赏一下？一时石彩慧所在的青楼生意名气立刻上来。知道这些的嫔妃暂时性的安静下来，特别是那些以前欺负过两位公主皇子的，甚至有那下毒想要害死他们的嫔妃纷纷躲在自己的宫殿里足不出户，皇后免去每日请安，只在自己的偏殿里专心礼佛，这**就是她凤宁曦的天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