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此次陆羽可谓来去匆匆,只是在屋里和凤宁曦商量半个时辰,便带着温文清离开了风满楼,两人骑上坐骑时,一旁跟着的小厮接过风满楼伙计递过来的木盒子便也跟着上马离去,便是路人看到温文清那一身招摇的红衣,只是摇摇头叹道:“世风日下”,便继续自己的路。
陆羽这方离去,凤宁曦却是站在窗前眺望远处凝思,恰好沛瑶送客完毕进屋,见着如此,便挑起一旁放置的银红狐狸毛薄披风披在凤宁曦的肩上,“如今虽是入春,却还是咋暖还寒,主子怎么还这么不管不顾的站在这窗边。”
凤宁曦听着沛瑶的话,不由余光瞥了一眼,有些清冷的声音带着些微好笑道:“你呀,一天里没有一刻不管着我,便是唠唠叨叨的,哪里有这么脆弱,吩咐你的事情都去做了?”
沛瑶点点头,虽是有些不明白,不过也没有去问为什么,看看天色,有些阴沉,转过头看了一眼刻漏,已是申正末刻,由于一个下午都在议事,便是要下人提早摆饭。
酉时,孙府
这里孙府如往常一般,孙建平和妻子杨氏正坐在桌边等着下人将热腾腾的饭菜摆好,两人正举箸,便听到清朗的男声传进来,“爹、娘,孩儿回来了。”
孙建平听到这话,只是放下竹箸,而杨氏却是站起身迎上去,对着那走进来的弱冠少年笑着道:“远儿今儿怎么回来得如此早?不是说约好了几位好友去郊外踏春的么?”
那弱冠少年不是谁正是孙建平的独子孙致远,字文逸,此时见着自个娘亲迎上来,便快步过去扶着,一边对着孙建平道:“倒不是儿子几个偷懒,而是走到正平街口时见着喻大人散步,平素儿子对喻大人的断案之能甚是敬佩,恰好鸿涛和瑾瑜一直想着结识喻大人,便上前邀了喻大人一起去了茶座喝茶。”
孙建平听此话倒是无话,杨氏坐下后听着这话,倒是有些好奇地道:“鸿涛素来喜经商之道,瑾瑜素来喜士子之度,怎地今儿对喻大人感兴趣了?”
孙致远听着杨氏的话,右手举着公箸夹起杨氏平素爱吃的素菜,一边笑着道:“说来也奇,之前倒是觉得喻大人连破宁城三大奇案的手段必是很奇特,今日听着喻大人一番解释,初初听着倒是觉得原来破案不过如此,可是儿子一路回来细细思索一番,倒是越发觉得喻大人的观察之细致,思维之谨慎甚是让儿子钦佩,才发觉儿子在这方面离着喻大人甚远。”
杨氏听着自家儿子对喻穆的赞赏,瞧着自家夫君的脸色,倒是觉得能让自家两个男人同时赞扬的必不是等闲之辈,当下也是不由赞叹一番。
孙建平听着孙致远的话,倒是笑着道:“远儿有今日这一番反思倒是有进步,要知道这世人能认识到别人缺陷的多,而自知自身缺陷的少,远儿知道了哪里缺乏锻炼便是日后努力的方向,喻大人坐上今日刑部尚书的位置不是单单靠着这验死人的能力,而是靠着自身敏锐的观察一一发现蛛丝马迹来寻找答案。”
孙致远听着孙建平的话,自是不断点头,倒是杨氏在一旁却是有些疑惑地道:“素日便听着老爷道这喻大人素来喜欢呆在屋里看书,最多便是去常平街去喝茶听戏,怎地今日会去另一端的正平街去?”
孙建平听到这里,有些好笑地看了杨氏一眼,便是孙致远听到这话,倒是想起什么似的,连忙回杨氏的话:“儿子见着喻大人时见到他身后跟着的小厮手里提着一抽药包,初初觉得没什么,现下想来,难不成是大人近来身体不适?”
杨氏听着孙致远这话,倒是有些奇了,“这喻大人若是身体不适,府衙里有专为官员把平安脉的大夫,怎的要劳他亲自去抓药呢?”
孙建平听着这话,眼睛望着孙致远,嘴里倒是带着陈述的语气问着孙致远:“远儿瞧着那药包上面的标志可是写着‘风满楼’?”
孙致远听到这话,细想一番,不由惊讶地望着孙建平道:“爹如何知道?”
杨氏听着孙建平的话,不由微微蹙起双眉,“这府衙附近便是有济仁堂、回春堂几家老字号在,号里的大夫都是经验十足、医术了得的,怎地喻大人跑到西宁街那边的风满楼去?”
这时,孙郎快步却不显急促地走到花厅里来,见着三人正在吃着晚饭,便略停一停,想着退到门外候着,却是孙致远眼尖,瞧见了,便喊道:“郎叔有急事要告诉父亲罢。”
孙建平听着这话,微微侧过头,见着孙郎已是在屏风外对着里面的三人弯腰行礼,知道必是有急事要禀,便给杨氏一个眼色,杨氏对着立在身边的嬷嬷使了眼色,那嬷嬷便带着服侍的下人退下,孙郎进来时便见着花厅里只有孙建平三人,便也放心地道:“老爷、夫人、少爷。”
杨氏和孙致远点了点头,孙郎见此便接着对着孙建平道:“主子可不是要属下派人守着那风满楼么。”孙建平点点头,而杨氏和孙致远对视一眼便继续听下去。
孙郎继续道:“恰才有人回来道,见着两位姑娘从后门出来,一位瓜子脸,一身贵气的少女和一位鹅蛋脸穿得有些素净的少女,那位素净的少女称那位贵气的少女为沛瑶,而那位素净的少女被称作梅娘,两人说说笑笑的前往正平街去买宁城的小吃回去给主子。”
孙建平听到这里,脑里忽然闪过一丝光芒,急急抓住,眼一睁,便是将边上的杨氏也吓了一下,正要问什么,便是杨氏自己也突然想起什么似得望着孙建平,孙建平见着发妻似是明白过来,便点点头,杨氏得到丈夫的肯定,便是双眼也带着些难以置信的惊讶。
孙致远见此有些好奇,但是想着此时父亲必是不喜欢自己打扰,便是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桌上的饭菜有些凉了,可是众人的心思已不在饭食上,孙建平以指点着桌面,杨氏则是微低着眼想着什么,孙郎垂手立在一旁等着孙建平的吩咐。
良久孙建平低沉地声音响起:“蕙兰,近日为夫的有些不适,不如你为为夫去风满楼抓一剂药?”
杨氏听得孙建平这话,不由抬起眼,瞧着孙建平眼里的含义,不由点点头,这下子连孙致远也瞧的出来,不由问道:“爹,难不成那风满楼是喻大人背后的贵人?”
孙建平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两指捻起放置一旁的酒杯放置在鼻端下轻嗅着,低沉的声音缓缓传来:“山雨欲来风满楼啊”,说罢竟是一声低笑。
这时孙郎知道孙建平没有任何吩咐,知道是继续让人在附近守着的意思,而孙致远此时也想明白,便对着孙建平道:“爹一直不让孩儿入仕,说是等着好时机,莫不是?”
孙建平听着这话,不由带着慈爱的眼神望着孙致远,“远儿想必是知道韩门镖局灭门、宁城花魁离奇死亡以及清河郡主被毒这三件案子的吧。”
孙致远点头,“今儿孩儿还和喻大人谈了这三件案子呢。”
孙建平问道:“你可知为什么喻穆会来宁城?”
孙致远点头,“是为了江南贪墨案来的,随后便发生了疫情。”
孙建平听着孙致远简单的概括,便让杨氏为自己填上酒液,随后又问道:“贪墨案早已经定案了,为什么喻穆还要在事隔三个月后才想起来要重新检查呢。”
“爹,当然是喻大人发现了线索啊。”孙致远听着孙建平一句一句的诱导,自己也不由开始想的深了。
“是呀,你说喻穆在京城,怎么就会突然发现线索呢?”
杨氏听着自家夫君的话,不由有些蹙着眉道:“我倒是听说户部侍郎钱侍郎一家于十月最后一日被灭门,同时,记载了钱侍郎负责的江南赈银的私账也不知所踪了。”
孙致远听到杨氏的话,也微微点点头:“确实,儿子从鸿涛那了解到这些,难不成正是那本私账引着喻大人来到我们这宁城?”
孙建平不由多看了孙致远两眼,虽说表情如平常般喜怒不形于色,但是眼里的赞赏还是多少泄露了一点心意,“父亲一直让你耐心等待机会,同时学会谋略和观察时局,便是为了等待真正的贵人到来,自喻穆来到这里后,不多久便是其学生秋阳来到杭城救下江梅娘为其父平反,能与杜如尚对上还占了便宜,此人城府藏得也是深,或者说后面的人手段城府厉害。”
孙致远听到这里,便问道:“这江梅娘不是之前父亲要求孩儿将其救到无知老人那里,然后又创造出在青楼门前的那一幕,江南贪墨案受到牵连的江同知之女么,对了”,说到这里孙致远突然一合掌,有些诧异地问道:“江梅娘,梅娘,这可不是恰才郎叔口里的那两名女子之一么,莫不是真是她?”
此时孙建平只是抚须不答,孙致远见此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不由声音压低了:“当日孩儿将江梅娘救下送到灵隐山下,而且前段时间不是说是被秋阳给救下了么,这秋大人还在杭城,怎地江梅娘却是会出现在宁城?”
杨氏此时听着自家儿子的话,不由也道:“这无知老人欠着老爷的恩情算是了了,只是这天大的恩情却给了江梅娘这个罪臣之女身上,会不会?”
孙建平哪里不知道杨氏话里的意思,只是笑着摆摆手,“夫人素日眼光长远,今儿怎么就一叶障目了呢?你以为凭着为夫的那一次举动就能让无知老人放在心上?这无知老人是大智慧之人,万不会想不到为夫的后招,只不过是默认了为夫的举动罢了。”
杨氏听得此话,想是也明白过来,倒是笑着为孙建平斟满酒,一边还道:“总归是你们男人家的事情,我只要管理好这后院的事情便罢了。”
孙建平听着这话,倒是接过杨氏捧起的酒,“夫人这些年辛苦了,便是远儿也是一直因为我的缘故一直不得步入仕途,我们孙家的人便是一直在等待时机。”
杨氏和孙致远听着孙建平这话,孙致远倒是郑重地点头,杨氏则是抚上孙建平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