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高氏起身时,听到看守的嬷嬷回报,说是林侧妃今早发现已是死去了,特来告知娘娘该如何处理,高氏回一声“知道了,就按照侧妃之礼吧”,那嬷嬷意会,自是领命下去交代准备。
这边高氏接过华容递过来的茶盏,华容正想说话,高氏眼色制止住,不一会,服侍流玉的小丫头前来回话,说是流玉醒了,高氏忙不迭地放下手中的茶盏扶着华容的手便一路过去。
进到流玉的房间,由于门窗紧闭,药味又大,哪里是人呆得,连忙让几个丫鬟把窗户打开,自己坐在流玉的床边,手抚着流玉的额头,眼有些红地道:“傻丫头,有什么委屈跟我和王爷好好说说不就是了,怎么就这么倔呢?”
流玉见此,还想着说什么,却是被高氏制止住,“好了,万事有我呢,你好好养伤,养好了好好服侍王爷,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这额头,还疼不疼?”
流玉听得高氏的话,乖乖地摇了摇头,高氏嘱咐几句,盯着流玉吃了一碗米羹喝了药睡下了才离开,吩咐几个丫鬟机灵点,自己便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恰好定王下朝了,在屋里候着高氏,高氏见了忙着上前行过礼,问了定王还未吃早饭,便让华容下去准备,定王见着屋里没人,便沉着声音:“今儿下朝遇上了凤栖宫那边的一位公公来问府里的事,本王搪塞过去,想着你还是去一趟,解释一下,记得,别露出了什么马脚。”
高氏点头,想着林氏的事,便提了出来,“那臣妾今儿吩咐那林氏以侧妃之礼可好?”
定王“嗯”了一声,便无下文,高氏也明白,陪着定王吃了早饭,自己换身衣物便进宫去了。
依旧进了佛堂,见着李后已经颂完经在佛堂后院的小花园里坐着,高氏见着苏嬷嬷领着自己过来便退下,知道李后是有话问自己,行过礼坐下,对着李后笑着道:“昨儿臣妾谢过娘娘的素斋,连我家王爷都觉得御厨的手艺越发好了。”
李后听着这话,笑着不答。
高氏见此,低着声音把昨日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李后听完,眉梢一挑,倒是高氏说完,不禁有些感叹:“没成想曦丫头如今越发厉害了,竟是一早便猜测到他怀疑到我头上来,我还以为自己演得不错呢。”
李后听完高氏的话,笑着道:“这**里比你会演得大有人在,只不过如今你一人在定王府里自是要小心,本宫帮不了你什么,甚至你若出了事,本宫只能袖手旁观的,自己小心些。”
高氏点点头,随即从袖袋里拿出一本册子递给李后,“这就是钱府里消失的那本账册,流玉那丫头找了许久才找到的。”
李后没有接过来,反而问道:“流玉那丫头可好?”
高氏捂着嘴笑着道:“小事化大,苦肉计嘛,放心”,随即从袖袋里抽出一本书样的东西递到李后面前继续道:“这本是流玉誊抄的,真本仍在原地,没动过,娘娘想办法交给曦公主吧,今儿王爷还让我打探点东西回去,娘娘这里可有好东西?”
李后听着高氏的解释才笑着手下东西,随即在高氏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说罢两人如平素那般喝茶聊天。
宁城,西街
凤宁曦收到京城来的消息时,喻穆恰好在这边跟着凤宁曦商量对策,见着凤宁曦看过信函没有表情,只是有些好奇,只是凤宁曦没说,沛瑶不好说什么,江梅娘更是不敢出大气。
等到喻穆喝完一盏茶,凤宁曦才将信函递给喻穆,这时喻穆才接过看了,也明白了随着信函一起来的那一册子是什么,看到是钱侍郎死后钱府消失的账册,喻穆不由得有些鲜血澎湃,对凤宁曦的手段更是敬服。
“公主,既然账册已找到,不如咱们开始吧。”喻穆有些心急地道。
凤宁曦笑着摆手,“喻大人莫心急,我这里还有一本册子呢,不如对上一对如何?”
喻穆对凤宁曦说的另一本也是颇有疑惑,连忙问道:“什么册子,不就是这本在钱府消失的账册么?”
沛瑶听着喻穆这话,笑着为其添上茶,接着道:“难得看到一直遇事沉稳的喻大人心急,这个册子是梅娘的父亲江同知在杜如尚身边潜伏三年来得到的江南三州杜如尚关系近的官员名册,我粗略对比了下,竟然与钱侍郎那本私账上的名单大部分吻合,这说明这本我们得来的私账不是伪造的,而且……”
“而且这些上面吻合的官员都是与江南贪墨案有着莫大的联系。”喻穆沉着声道。
凤宁曦点点头,有些清冷的声音随后响起:“不止如此。”
喻穆听后沉默不语,江梅娘虽然进来的晚,但是聪慧的性子加上后天有效的培养,竟是也能理解这话背后的意思,沛瑶递上一块温湿的帕子,凤宁曦接过,随后拿起竹签挑起几块新鲜的梨片嚼着。
喻穆虽说心里对在江南两月来终于找到一丝线索而兴奋,但是兴奋过后的思索却是更加的忧愁,因为这案子越挖越深,涉及的人也越来越多,都能预想到日后朝野要是怎样的风云涌动,朝局会如何动荡。
屋里一时寂静得似是听到香炉里燃香“嗤嗤”的声音,沛瑶和江梅娘是不敢说话,喻穆则是拿起两本册子对了起来,有不同的地方则是要写出来。
凤宁曦则是背靠着软靠,闭着眼睛在思考着,沛瑶见此正想着拿着薄毯盖着,还未及凤宁曦的身子,突见其睁开沉黑的水眸,眼里精光乍现,清冷的声音对着沛瑶道:“给我准备纸笔。”
沛瑶听着这话,将毯子随手一放,将放着笔墨纸砚的托盘拿过来放置在凤宁曦的面前,自己随手磨墨。
凤宁曦只略思考一会,刷刷的几笔把一封信写好,盖上自己的私印,让沛瑶封蜡速速送去给橙露,自己则是问着喻穆:“如今宁城这边李贵已是将大部分的情况摸清楚了,宁城城令严正死后,接管他位置的孙建平这人你认为如何?”
喻穆见着凤宁曦问着自己,思考一会才道:“微臣初初来到他还算热情,不过。。。。。。”喻穆说到这里有些犹豫。
凤宁曦见此,眉梢微微挑起,“不过什么?但说无妨。”
喻穆点点头,“不过他表面上对微臣恭顺,但是做事却不诚实,好几次微臣深夜埋头苦死案情时总会见到他有些鬼祟的举动。”
“恩?鬼祟的举动?”凤宁曦有些好奇。
“是的,几次杜如尚来宁城视察时他倒是也是一副巴结的样子,可是杜如尚走后却又很少听他提起过,公子不觉得很矛盾吗?”喻穆说到这里也是紧锁眉头。
凤宁曦听到这里倒是来了兴趣,“看来这位孙建平倒也是个有趣的人。”
喻穆正要问,却是听到徐盛来报秋阳和卢逊已到据点,正等着通报,沛瑶见着凤宁曦对着自己点点头,便转过屏风打开房门,对着站在门外的三人道:“既是秋大人和卢神医来了,便赶紧进来吧。”
秋阳和卢逊见到是沛瑶出来,也不多说什么,二月的江南春寒很是厉害,又湿又冷,两人急忙进屋,自己接下披风随手放置在衣帽架上,见着衣帽架上多出一件黑色的大氅,两人对视一眼整理好仪容才转过屏风。一进屋,一股含着暖意的檀香直铺过来,卢逊只闻一丝便点点头,秋阳不知道这香里的门道,只觉得一闻便是一路赶来的寒意似是一点一点的从身体抽出去,倒是有些神奇。
因着两人之前在屏风上见到多出的一件大氅,知道必是有客人在这里,但见着沛瑶却还是平常的让两人进来,卢逊本就是一个机灵的人,加上在宫里头呆了三年,怎么会猜不到是谁在?秋阳则是心里猜到,可是见到真人在自己面前,也是免不了激动的单膝下跪拜了一拜。
喻穆见此,不由有些赧然,连忙厉声对着秋阳道:“仲扬,公主还在这里呢,你这越礼还不赶紧请公主降罪!”
秋阳听着这话,连连答是,正要请罪,倒是凤宁曦笑着摆手,对着喻穆道:“喻大人就是拘礼了些,不是在宫里头,不用这么繁琐,沛瑶,还不赶紧请两人大人上座?”
沛瑶答是,与江梅娘一人搬着一张圆凳在喻穆的下首,元香则是端上两杯热茶,二人起身接过谢过,倒是喻穆对着凤宁曦道:“国有礼法不能废,虽说公主爱护臣下,但是礼不可废。”
凤宁曦摆摆手,示意喻穆不用纠结这个,卢逊见着喻穆还有往下去说的趋势,连忙对着凤宁曦道:“逊和仲扬兄一路来,倒是见着如今这宁城的几个县城的百姓还算安居乐业的,这新上任的城令倒是不错。”
凤宁曦没有理会卢逊的话,倒是喻穆听了接着道:“孙建平倒是有些手段,只说严正一死,杜如尚接着把孙建平调过来,听府衙的人说过这孙建平本是盐城城令,那盐城据说管理的有条有理的,只不过被杜如尚调到这里,也不见微词,依旧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如今这宁城的百姓对他倒是恭敬有礼,敬佩爱戴。”
卢逊听着喻穆话语里有丝对孙建平的赞赏,不由“咦”了一句,“可是不是说孙建平是近杜如尚的么,怎地?”
喻穆听着卢逊的话,自己也点点头:“卢大人说的是,只不过这孙建平老夫确实看不透,不说他一路从底层爬起来,只说这一路靠着手腕坐到这盐城的城令确实不一般,如今这宁城的位置杜如尚还安排着他来坐,确实说他是杜如尚的亲信又不像,说不是吧,杜如尚对他倒是表示出爱才之意。”
凤宁曦听着两人的对话,啜着红枣蜜茶,秋阳隔着茶碗上腾起的烟雾看着凤宁曦的眉眼,听到喻穆的话,不由也接着道:“老师这话却是让学生也不由困惑起来,不过公主安排学生在杭城做的事已经做好了,只是学生不明白,公主既让学生奏表江清等人的冤情,为何不一举办了杜如尚?”
喻穆听着秋阳这话,既没有点头也没有阻止呵斥,而是沉默地喝着茶,江梅娘听到秋阳的话,便是对着凤宁曦不断地点头称是,沛瑶见着凤宁曦没有开口的意思,自己便笑着为秋阳等人解释:“秋大人,以现在朝廷的现状,若是把杜如尚告了后果会怎样?”
“按照我朝律法,自是……”秋阳开口才说半句,却是被沛瑶止住。
沛瑶笑着道:“是呀,那是在众官员能按照我朝律法执行下才能实施的,现如今除了吴志、吴昭仪这些确实有谋害皇室的罪人处死外,你还见过哪个确实按照国法来执行的?何况杜如尚只不过是懈怠了政务,收取了些贿赂,这些罪名完全扳不倒,因为我们还不清楚他身后有多少的靠山,又有多少的势力。”
卢逊听后点点头,秋阳和喻穆沉默不语,倒是凤宁曦见此不由挑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