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文焕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种事情,他转过身,很感兴趣的问李大嘴:“大嘴哥,那些‘抬缸’的庄家都是些什么人啊?银子给了他们可靠吗?”
李大嘴撇了撇嘴,不经意的答道:“就是这条街上普通的商户,你放心,他跑不了的。他铺子在这里,老婆孩子在这里,你说,他还能跑到哪去啊?”说完,夹起了盘子里的一块牛肉放进了嘴里。
“那他不会赖了我们的银子不给了吧?”黄文焕又继续问他。
李大嘴很不屑的白了黄文焕一眼,边嚼着牛肉边和黄文焕比划:“你知道他跑一趟利润有多少啊?几倍都不止!他怎可能会赖你的银子?再说,干这种买卖,官府知道了是要掉脑袋的,他也不会生出这种事端来的。”
“哦!”黄文焕拿起桌上的酒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黄文焕对李大嘴说的这个事还真挺感兴趣的,从小到大,他都是在贫困中度过的,七八岁的时候他就懂得给家里挣钱了,所以他对财富一直有着一种特殊的渴求。现在李大嘴说的这件事还真是个赚钱的好机会,他们家欠二叔,三叔家的人情太多了,他一直都想等到自己挣到钱以后好好的报答报答他们的,现在有这个机会,他觉得自己应该抓住不放手。
他忽然抬起头又问李大嘴道:“这些人你是怎么认识的啊?”
李大嘴咽下了嘴里的那块牛肉,轻描淡写的回答他:“哦!我认识那个铺子里的一个伙计,他经常去赌场赌钱,一来二去就熟悉了。”
接着,他又拿起了筷子,一边夹着盘子里的菜,一边和黄文焕解释:“那个伙计曾经拉过我出资,我没有这么多钱,只能作罢了。这种机会不是人人都有的,他信不过的人,你就是拿着银子找上门,人家也不会要的!”
黄文焕不说话了,他觉得这事确实有点靠谱,不由得开始心动起来。
李大嘴看黄文焕对这事感兴趣,便想问问其他人的意思。他敲了敲桌子,眼睛望着其它人问道:“怎么样,各位有兴趣吗,大家一起合起伙来干一票啊?”
他问这话的时候,眼神故意从李春阳的身上跳了过去,他就知道李朝阳不会同意的,所以问了也是白问。
他没问李朝阳,李朝阳却偏偏找上了他。他又在一旁冷言冷语道:“李大嘴,你就别劝我们了,我反正是不会去的。我李朝阳拼死拼活的干了一个月才挣得的这些银子,我可不想眼睁睁的看着它打了水漂。要是想拿利钱,前面那条街上的‘信泰来’钱米铺,人家家大业大,有信用担保,一两银子存进去,一年就能得二成利,利息虽然少点,但图的就是个心安,就是这样我都不愿意把银子存进去,更别说你这事了。我是不会不明不白的把自己的血汗钱白白的给糟蹋掉的!”
李朝阳一向看不起李大嘴的为人,总是觉得他平日里好吃懒做,嗜赌成性。他一直就认为他这种人根本就不会做出什么好事来的,这种观念已经在他脑袋里根深蒂固了,所以只要是他提出来的建议,他就一律反对。
满桌子的人听到李朝阳的话,没有一个做声的,大家都不置可否,酒桌上的气氛顿时有些尴尬起来。
吴二柱忽然端起了酒碗,对着大家挥了挥手:“来来来!不说这个了,大家喝酒,喝酒!”
大家又拿起酒碗,吆五喝六的开始劝酒,屋子里的气氛重新又开始活跃起来。
李大嘴感觉有些尴尬,他知道大家信不过他。自己明明是好意,却是热脸贴到了冷屁股上,人家根本就不领他这个情。他忽然觉得自己十分的委屈,拿着酒碗非常郁闷的喝了一口。
饭吃了一个多时辰,大家都喝得东倒西歪的了,桌子上是杯盘狼藉,端上来的菜基本上都给吃了个底朝天。
众人看了看时辰,好像也差不多了,暮鼓一响,城门就要关闭了,到时候就是想回都回不去了。告别了林掌柜以后,众人歪歪斜斜的往回走。
现在的天已经全黑了,涟州府城内大多数的店铺都关上了门,大街上黑漆漆的看不清楚路,大家互相搀扶着往城门的方向走。
黄文焕的脑袋里却还一直清醒着,他一直想着李大嘴说的那件事。听说有种生意能赚到一倍都不止的利润,他感到非常的震惊。他很想了解一下这到底是什么生意,怎么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利润的。
他跟着李大嘴走在队伍的最后面,过巷子口的时候,他伸手拉了一下李大嘴的衣服。
李大嘴今天酒喝了不少,到现在走路还是东摇西晃着呢。迷迷糊糊中他感觉黄文焕在拽他衣服,便掉过脸去看他:“你干什么?”李大嘴问他道。
黄文焕小声的问李大嘴:“大嘴哥,你刚才说的那家‘抬缸’的店铺在哪里啊,你能指给我看看吗?”
李大嘴听到黄文焕是问他这个,便很随意的伸手往前一指,对他说道:“就是前面那条街,右转便是了!”说着便又要继续往前走。
他原本以为黄文焕只是随便问问的,没想到黄文焕却还不依不饶。他又拉着他的衣服问:“你能带我过去认认门吗?”
“啊”?李大嘴猛然转回头,睁大眼睛看着黄文焕,身上的酒一下子醒了大半。他也知道黄文焕对他说的这个“抬缸”的事情很感兴趣,可现在就是他们两个人,身上的银子加起来也不够凑一股的。再说,马上就要宵禁了,再耽搁一下自己就回不去了,所以他真心不想现在就带他过去。
他敷衍他道:“现在去?人家铺子已经关门了,黑灯瞎火的你能看什么啊!今天就算了,改日再说吧。”边说边用手去推黄文焕拽他衣服的手。
黄文焕却拉着他身上的衣服不肯松手,他连声催促他道:“走吧!走吧!过去认个门也好啊!”
李大嘴给黄文焕缠得实在是没有办法了,看来是不带他去不行了,他只得和前面的众人打了声招呼,然后和他一起,两人摇摇晃晃的朝街的那头走去。
向右拐了一个弯,却看见面前的这条街依旧是黑乎乎的,整条街上只有街中间的一家店铺亮着灯。铺子大门是敞开着,里面却是灯火通明,门口停了辆马车,几个伙计正在把马车上的东西搬进铺子里。
“怎么这么晚了他们还在下货啊?”李大嘴感到很奇怪,他自言自语的说道。
黄文焕听李大嘴说话的口气好像就是这家店,便用手指着那间铺子转过头问他:“是这家吗?”
李大嘴轻轻点了点头:“嗯!”,接着他又对黄文焕说:“走,我们过去看看!”
两人走到铺子口,正好看见一个伙计从门里面走了出来,看样子是准备搬马车上的货。
李大嘴一见那人就冲他打了一声招呼:“曾三,这么晚了你还没有休息啊?”
那个叫曾三的伙计楞了一下,看清是李大嘴以后,便随口答道:“是啊,店里来了一点货,下完了就好了!”
黄文焕猜测这个叫曾三的人应该就是李大嘴在赌场里认识的那个伙计了,他扭头向铺子里望了一眼,正好看见另外一个伙计肩膀上扛着货,背朝着他们正往里走。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把货放进铺子里,而是穿过了后门,朝铺子后面的西门江边走去。
夜色太浓,那人出了后门以后身影就开始模糊起来,最后逐渐失去了踪迹,但隐隐约约的他能够看见,在他的正前方向的江边,好像停靠着一条船。
李大嘴也转脸往铺子里面看,他的眼神可比黄文焕好了许多,他不但看见了船,他还看见船上有两个人正在理货。他便掉过脸去问那个叫曾三的伙计:“怎么,你们明天要出海?”
曾三吓了一跳,连忙用食指放在嘴前,对着李大嘴“嘘”了一下,然后眼睛不停的打量着旁边的黄文焕,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
李大嘴知道他不太放心黄文焕,便压低了声音贴在他耳边轻轻说道:“没事的,这个是我兄弟,他想来参股,今天是特意过来看看的。”
听他这么一说,曾三这才放下心来。他两手一摊,有些遗憾的说道:“怎么现在才来啊,货都已经备好了,现在不收股金了啊!”
两人正在那里说话,从铺子里忽然走出一个四十多岁胖胖的男人来。这男人长着一对卧蚕眉,一副三角眼,嘴角还微微的往下撇着,面孔让人看起来一看就会感觉到很冷漠的样子。这人手中拿着本帐薄,一出门就朝着曾三冲了过来,嘴里还低声骂道:“我等了半天都没看见你过来,你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点去装……”
他的话刚说到一半,一抬眼看见黄文焕和李大嘴两人站在面前,马上便停住了嘴,硬生生的把嘴边的后半句话给咽了下去。
曾三忙不迭地和他解释:“余掌柜,我一直在干着呢,这不,刚遇到了两个朋友,就和他们打了声招呼……”
“你抓紧点!”那个叫余掌柜的胖男人恶狠狠的瞪了曾三一眼,又瞟了瞟黄文焕他们两人,背着手转身就往店里走,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
黄文焕看看情况现在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便打算要回去了。他到这里来的目的也就是好奇而已,并没有打算要做什么。
就在他正想拉李大嘴袖子的时候,从街角那边慌慌张张的跑过来一个五十几岁的男人,那男人一边跑,嘴里还一边喊着:“余掌柜,余掌柜……”
四周的铺子都关了门,街道上一个行人都没有,所以他的喊声在空旷的街道上显得特别的突兀。
那个叫余掌柜的人刚刚走到店门口,听到身后有人在叫他,他猛然一回头,正好看见那人惊慌失措的样子,他不禁皱了一下眉头,朝着那人问道:“什么事啊?”
那个五十几岁的男人气喘吁吁的跑到余掌柜面前,看到黄文焕他们两个站在旁边,他犹豫了一下,随即趴在余掌柜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什么,你说他不来了?”余掌柜顿时气得脸都绿了。“开什么玩笑,我这船就要开了,你王老大连个掌舵的人都没有,你这不是存心拆我台吗?”
现在他也顾不得什么避嫌了,当着黄文焕他们的面就开始大声骂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