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端坐云端,身旁站着一个白衣胜雪的年轻人,我站起来,想看清他的容颜。突然,乌云翻滚,狂风四起,一条巨龙瞬间从云海中探出身体,张牙舞爪地向我扑来。
我大声喊着:“小白救我!”
我猛地一下就惊醒了,擦了一身冷汗,翻身坐起来,盯着斑驳的墙看了十几分钟还未缓过神来,尚且有些惊魂未定。
我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屋子,属于半地下室,只有一个很小的窗子,如果不开灯的话,屋子里几乎没有一点亮光。
屋子很小,只能容纳一张一米宽的床和半米长的桌子,狭窄的过道连一张方凳都放不下,我的行李只能堆在床底下。
这种鸽子笼般的小房间租金很便宜,一个月只要100元钱。之前,我几乎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消费在那个网站上了,手头极为拮据。交完一个月租金和100元押金之后,我身上只剩下35元钱。
每天晨曦微露之时,我都会起早去古董杂货店吃中药。药还是那么苦,但可以填充胃里的饥饿感,让我不至于饿得发狂。每次,我都会和着苦涩的眼泪把药舔得干干净净。
老板对我的举动非常满意,他不知道我的真实目的,我也不愿让人看到自己的窘迫。
虽然离学校很近,但是我不敢再回学校,总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外人,已经和学校没有了任何关系。
在象牙塔里,我们蜕变为美丽的蝴蝶,但同时也褪去了飞蛾坚强的躯壳,一旦得不到蝴蝶期盼许久的呵护,心底深处蕴藏的自卑和挫败感便会喷薄而出。
偶尔,我会站在学校门口,透过敞开的大红门,看一眼熟悉的春秋大道和实验楼。
只是这一天,我在学校门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她坐在路灯下的台阶上,仰着头,很高兴地挥着手:“死神姐姐,终于等到你了。”
我下意识地把脸转到后面,舌头添了一下干裂的嘴唇。
背后传来响亮的脚步声,我低着头,加快脚步走到一个拐角处。
王思潮青春靓丽的身影快速闪到我面前,张开双臂拦着我的去路:“死神姐姐,我等了你好几天了,我不知道你住在哪个宿舍,只好在学校门口一直等着你。”
我有些诧异,也有些不解,看些她被晨露打湿的发丝,忍不住问道:“你找我什么事?”
王思潮喘了一口气,放下手臂,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牛皮信封,双手递给我,口中说道:“姐姐,这个给你。”
我打开信封,里面是厚厚一叠钞票。粉红色的人民币明晃晃的,竟耀得我睁不开眼睛。
我摸了一下嘴唇上的干皮,抖着手里的票子问:“这是干什么?”
王思潮的眼中盈满了泪水,一颗泪珠几乎要滚落下来:“这是我舅舅给你的。我表妹白燕大前天离家出走,怎么都联系不到。舅舅想让你帮忙一起找找。”
我被逗乐了:“有人离家出走去找警察啊,找我干嘛?”
王思潮的泪水如瀑布般狂涌而出,她摸了一下眼角,哽咽着说:“姐姐,你知道有些事情警察是办不到的,而且,警察的事情太多,也顾不上这个案子。舅舅雇了两个私家侦探,但是没有用,没查到一点有用的线索。我不想让白燕受到我那样的委屈,就向舅舅推荐了你。求求你帮帮我们。”
我觉得一阵心酸,眼睛也有些发麻。我不是一个愿意为亲情而拼搏努力的人,甚至不曾享受过亲情,但是现在,我却为他们一家人的亲情而感动。
我点了点头。
看到王思潮欢喜的样子,我紧紧握着手里的钞票,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帮她。
王思潮又从包里掏出一个文件袋,里面是一些摄像监控资料以及对可疑人员的相关调查。
“这是那两个侦探提供的,希望可以帮到你。”王思潮激动得圆圆的脸上似乎撒了脂粉一样红扑扑的。
资料显示,白燕从家里出来之后,在小区内逗留了大约十分钟,之后她走进小区外的月季公园,有3个人证明她一直呆在公园中心的旋转木马上,其中一个人见到她的时候,是晚上10点20分。之后,就没有人见过她。
我们循着白燕的行动轨迹,从她家里一直走到月季公园。
公园里的游乐设施还是比较完善的,有小孩们喜欢的秋千、转椅、摇马等。
我一直认为,旋转木马是世界上最残忍的游戏,它深刻地揭示了一个悲惨的人生。我们这一生都在追逐梦想,追逐幸福,但永远都无法超越前面的人,也永远无法达到理想的终点。无论我们怎么努力,我们最后都会回归起点。
天色尚早,公园里行人稀少,只有几个老人在晨练。
我和王思潮找到旋转木马的位置,慢慢走了过去。
隔了很远,我就看到一个大圆顶在闪烁着华丽梦幻的灯光,欢快的音乐也逐渐进入耳膜,甚至冲淡了我耳边聒噪的蝉鸣声。
一个紫色的旋转木马上坐着一个穿着粉色长袖复古公主裙的金发女孩,上半身完全靠在金色铁链上,宽大的裙摆遮住了脚步和木马的身体,裙上的饰品以及金色的头发随木马不停摇摆着。
木马旋转着,左右晃动着,当它旋转到我们这个方向的时候,女孩的头发它被扇动的风拂起一缕。
“天啊,白燕。”王思潮吃惊地捂着嘴巴,快速走向木马。
我还来不及阻止她,她的手已经触摸到了白燕的头发,金色的假发掉下来了,露出一张白煞煞的脸。
她立刻醒悟过来,惊骇地后退几步,发出一声尖叫。
我叹了口气,捂着额头走到前面,将她拉到怀里,安慰了几句。
她浑身颤抖着,额头冰凉,语无伦次。
天已经大亮,木马虽然还在旋转,但白燕的脸已经完全显露出来。
当她的面庞刚好对着我的时候,我看到她的脸上涂抹着厚重的妆容,隐约可见的铅粉一直延伸到颈部,煞白的脸和血红的嘴使她看起来像是带了个面具,黑色的头发没有显示出任何生机,上面尚且留存着些许因低温保存而凝结的水珠。那双大眼睛瞪得溜圆,整个眼球几乎要挑出来,显得极为凶狠恐怖。
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心脏开始狂跳起来。
血红的太阳正在天边缓缓升起,七月的薄雾让朝霞显得格外苍白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