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主府坐落在全城的黄金地带,占地面积一条街,与闹市相邻却又幽谧非常,深得闹中取静之真谛。楚流滢此刻就站在外院中,雕栏画栋,小桥流水,可是她心中却全然没有欣喜之意。现在她有了别人没有的东西,可是想守护的人都不在了。楚枫说她强大了可以保护自己想要保护一切,可是这一切只是个幻影。
深秋的风扬起她的头发,打在脸上有些痒又有些疼。公主府里有一片湖,楚流滢执拗地要叫它碧波湖,楚枫拿她没有办法,摄政王府作为潜邸也封了,就顺着她去了。现在的公主府看不出有丝毫喜庆,所有忙碌的下人们都脚步匆匆,偶尔有只言片语的交谈,也湮没在这诺大的宅邸中。
宛儿从门口小跑着到楚流滢面前,身后跟着一个小太监,楚流滢认出来,这是安宸宫的人。那小太监一见楚流滢立即跪倒在地:“公主,驸马现在不吃不喝,奴才们怎么劝都没用,您回宫看看吧。”楚流滢心中了然,裴元这是要抗争到底。这更是激发了她心中的怒火,裴元为了楚挽清不惜和皇权抗争,她到底有什么好,不仅让裴元对她死心塌地,连燕昭也接受了她。
楚流滢一甩袖子,满汉怒气地道:“备车回宫。”到了安宸宫,侧殿门前守了一大批宫人,裴元坐在床沿上,背靠着墙壁,面色青白。几个宫女在一旁苦劝:“驸马,您这不吃东西我们可怎么向公主交代?”裴元满脸的不耐:“命是我的,关楚流滢什么事?”楚流滢开口问一边的小宫女:“他这样多久了?”
殿内的宫人一见楚流滢,吓得立即跪伏在地,连连叫道:“公主恕罪。”楚流滢不由得提高了声音:“都闭嘴,问你们驸马这个样子多久了。”所有人立即噤声,大气不敢出。看见楚流滢的眉头越皱越紧,宛儿朝其中一人猛使眼色,那个宫人壮了壮胆子,说道:“回公主,驸马从昨夜就没有进食,一直到现在。”
楚流滢点点头,挥手让他们都下去,一群人如蒙大赦。楚流滢抱臂站在床边,看着靠在床头的裴元,冷哼一声:“本宫还以为怎么样了呢,一天没吃没喝就在这里装死?裴元,你也就这点出息。”一听这话,裴元立即睁开眼睛:“楚流滢,我是不会娶你的,我宁愿去死!”听了这话楚流滢不怒反笑:“嗬,还立上牌坊了。你可以去死,但是你的家人呢,你爹你娘你弟弟呢?”
裴元梗着脖子:“我爹毕竟是一朝老臣,我们裴家也是世代忠良,你要动我们家也得问问言官史官答不答应。”
“好,就算我动不了你们裴家,可是你别忘了,还有个过了气的公主让本宫发泄怒火呢。言官史官总管不了一个公主的小产暴毙之类的事情吧。”
“楚流滢,你卑鄙!”裴元从床上一跃而起,一把揪住楚流滢的衣领:“你敢动挽清我一定不会放过你。”裴元本就比楚流滢高出一截,又是冲过来的,带的楚流滢连连后退。
楚流滢伸手扶住身后的书案稳住身形,使了个巧劲拂开裴元的手,不紧不慢地整理被揪得有些发皱的衣领:“你一个文弱书生,能把本宫怎么样。不过本宫倒是可以告诉你,你要是再有一点不该有的心思,楚挽清的安全本宫就不能保证了。”
裴元被气得面色通红,楚流滢也不理会他,对着门外叫到:“来人,传膳。”没一会儿就有宫人鱼贯而入,捧着各色各样的膳食放到桌案上。待宫人们都退下后,楚流滢好整以暇地坐在桌案边,看这裴元:“本宫数到五,你要是还不吃东西的话,安乐公主府就会有刺客行刺,你若是不信,大可试试。一,二。三……”
裴元僵在原地,不想就这样受楚流滢的胁迫,但是又不敢拿楚挽清的安全开玩笑。眼见着楚流滢数到四了,只能在桌边坐下,提起筷子吃了点东西。楚流滢看着他吃了一会儿,接着说道:“下月初六就是我们成礼的日子你要是真的在乎楚挽清,这段时间就不要再给本宫玩什么花样。至于以后,只要你不丢了我楚流滢的脸,我保证不过问半句。”
说到最后,楚流滢的语气很是缓了缓,可是裴元不怎么领情,拿着筷子的手僵了僵,然后重重放下,扭头走到窗边坐下倒了一杯茶细品。楚流滢也不以为意,吩咐宫人收拾好桌子也转身离开了安宸宫。
本是想回府看看的,刚出了安宸宫,楚枫身边的太监魏和已经等在门口了,见她出来,笑眯眯地迎上来:“公主,皇上都听说了,吩咐奴才在这候着,如果公主出来,就请公主去御书房一趟。”楚流滢对他一点头:“有劳公公了。”
跟着魏和到了御书房,楚枫正在批阅奏章。看见楚流滢来了,放下笔,对着她招招手。楚流滢坐到楚枫身边,听见楚枫说:“滢儿,你没必要和他们争这一口气,赔进去的是你自己,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楚流滢的执拗劲一上来,谁劝也不听:“爹,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楚枫又劝了半天,楚流滢是铁了心要和裴元成礼,就是不愿松口。楚枫无奈叹道:“滢儿,你这孩子脾气怎么这么犟,这样你根本不幸福,你会后悔的。”楚流滢还是摇摇头:“爹,我选择的路我会一直走下去,就像楚浩一样,绝不后悔。”
十月初六这日,公主府里的人都忙忙碌碌,可是气氛却一点也不像有喜事,反倒是压抑得紧。楚枫坐在正堂上首,裴太傅一家在一旁陪坐。楚流滢和裴元都身穿大红喜服,楚流滢没有遮盖头,两人都是面无表情,仿佛这个仪式只是一个过场,与他们并无太大关系。婚礼的礼官也感受到了这种不正常的气氛,可是皇家的事情哪里轮得到他来置喙,只是小心翼翼的喊着——
“吉时已到,新人拜堂——”
“一拜天地——”楚流滢跪下,看着身边仍然不愿动的裴元,轻声说了三个字“楚挽清”,裴元冷哼一声,跪下和楚流滢一起拜倒。楚枫见状很是不悦,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裴元装作没听见,裴太傅心里却是一惊。
三拜拜完之后,礼官高喊“礼成——”话音刚落,楚枫再也坐不住了,怒气冲冲地走过裴元身边,停了一下,一字一句道:“裴元,你好自为之。”带着一众人离开公主府。楚枫这一走,裴太傅一行人也坐不住了,向楚流滢拱手道:“公主,元儿若是有什么得罪之处,还望公主海涵。”对于裴太傅,楚流滢还是有着三分敬意,当下躬身道:“太傅放心,流滢自不会为难阿元。”裴太傅长叹一声,告辞离去。裴述落后几步,悄悄对楚流滢说:“公主嫂嫂,我大哥要是欺负你,我帮你跟爹说。”楚流滢笑了笑:“好啊,等你长大了,你大哥要是欺负我你就帮我出气。”裴述重重地点点头:“我一定会尽快长大的。公主嫂嫂放心。”
一众人都散尽楚流滢对着裴元冷冷道:“现在礼成了,你还有什么话可说,以后不要再忘了自己的身份。”裴元不说话,抬腿就要向外走。门口闪出两个太监,拦住裴元的去路:“天色已晚,请驸马和公主早些安歇。”裴元喝道:“让开!”两个太监动也不动。楚流滢走过来问:“怎么回事?”其中一人答道:“回公主,皇上吩咐了,驸马今晚除了婚房哪里也不能去。”
楚流滢心中了然,毕竟两人成了亲,如果一直这么僵持下去,对楚流滢没有好处,这才出此下策。殊不知楚流滢并不是那种以夫为天的人,这桩婚姻在她的眼里不过是个闹剧,并不放在心上。但楚枫的这番好意不好违背于是无奈地对裴元说:“驸马,请吧。”裴元不动:“我是不会和你同房的。”
楚流滢在他耳边轻声说:“不要以为我愿意和你同房,你要是再往前走一步,我不保证他们不会把你架到婚房去,所以我觉得你还是自己走过去比较好,还能留点面子。”
裴元脸色铁青,看着门口的太监,只有随着楚流滢进了婚房。一进门,裴元就找了个离床最远的位置坐下。楚流滢有些好笑,径自走到床边,看见满床的桂圆莲子,眉头皱了皱,掀起被褥兜着那一床的东西走到窗边,哗的一下全都倒进了窗下花丛里。然后自顾自地铺好床,和衣躺下,对还在坐着的裴元说道:“柜子里有被褥,你要是撑不住了,自己找个地方躺会儿。”